氣氛一下子變得極沉靜。


    薑芥隱有暗光流轉的黑眸在觸及那毫無生機的麵容時,徹底怔愣在原地。


    纖弱的身形搖搖欲墜。


    “姐姐……她怎麽了?”他有些木訥地想,怎麽就一會沒見,姐姐就躺在那裏睡著了呢?


    聽見他的聲音。


    怎麽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阿芥呢。


    是太累了吧。


    姐姐一向對阿芥最好……


    他紅著眼眶,顫抖地伸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般姝蒼白冰涼的臉頰,“好好睡一覺,姐姐,阿芥會給姐姐出氣的。”


    怎麽樣都行。


    那些醜陋的,令人作嘔的喪屍,竟也敢傷害他的姐姐麽。


    哈。


    薑芥抬起眸,看到玻璃窗外的少年時,瞳孔猛地一縮。


    少年也有些失神地盯著他瞧。


    “我們都出去,她需要靜養。”商亭對薑芥的態度不鹹不淡,總歸不比對謝忱惡劣。


    薑芥愣愣點頭。


    對。姐姐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他不能在這裏打擾她。


    薑芥看了般姝一眼,乖乖地笑,“姐姐,阿芥就站在外麵守著姐姐,哪裏也不去,讓姐姐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阿芥好不好?”


    他滿足又欣喜地彎了彎甜蜜的緋唇。


    薑芥走在商亭後麵。


    他小心翼翼關上了門,唯恐發出一點動靜吵到般姝。


    這樣妥帖又細致的動作自然也沒有逃過其他幾個男人的眼睛,謝忱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他懶懶抬起一雙眸子。


    探究地落在薑芥身上。


    薑芥同樣如此。


    謝忱玩味地笑:“你叫她什麽?”


    薑芥在般姝麵前一向懂事又乖巧,可在謝忱麵前,他慢悠悠地半眯起一雙眸,慢條斯理地開口,“關你什麽事。”


    盡管他心裏湧起巨大的驚慌。


    他有些頭昏腦脹。


    但他仍是不肯服輸的。


    謝忱同樣恐慌無措,他想,她這麽快就找到了一個替代品麽?這個替代品已經完全取締他的存在了麽?


    沒有謝忱。


    還會有其他野男人叫她姐姐。


    很多人對她獻殷勤。


    她不缺謝忱。


    ——尤其是一個怨恨著她的謝忱。


    這一發現讓謝忱如墜冰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傲骨好像一瞬間又被擊碎,七零八落的。


    商亭看了幾眼薑芥,又看了看謝忱。


    他彎唇,還嫌火燒得不夠旺,又添油加醋道,“你倆要不要互相認識一下?畢竟都是她弟弟,雖然一個親一個遠,但也沒差,是吧?”


    哪個親,哪個遠。


    謝忱漫不經心和薑芥對上視線,冷笑,自然是他親。


    “我陪了姐姐六年,這六年裏,我好像從來沒有聽姐姐說過你呢。”


    謝忱盯著眼前這與他相似的眉眼,壓下心頭的震驚,佯裝毫不在乎,嗤笑道,“那她也一定沒告訴你,你和我生得很像吧?”


    這下可算是徹底戳中了薑芥的痛處。


    幾乎是在看到眼前這個黑衣少年的一瞬間,薑芥就厭惡排斥他。


    他忽然就明白了。


    為什麽曾經,姐姐總是望著他的眉眼出神。


    她曾誇他一雙眼生得極漂亮。


    現在細細想來……竟是叫他後背生涼。


    薑芥是惶恐不安。


    而謝忱可就是純粹的膈應了。


    他委屈地想,難道那個女人就不知道這個賤男人和他生得像麽?


    她日夜與賤男人那張臉相對。


    想的到底是謝忱,還是……薑芥?


    聞曜低低含著煙,大片濃白煙霧籠罩著他神秘莫測的俊美麵容,他視線淡淡落在薑芥身上,這人可是極陰毒狠辣的。


    即便是聞曜,也不想和這人對上。


    又過了幾天,般姝的高燒不但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商亭眉間的閑適也消失了。


    整天都陰沉著臉。


    誰都不敢輕易惹他。


    聞曜同樣如此。


    可以說經曆過喪屍潮後的基地,低迷又毫無聲息。


    這天,聞曜找上薑芥。


    他開門見山開口:“喪屍是你引進來的吧。”


    要不然基地裏建了那麽多道圍牆,不至於一點用都沒發揮出來。況且,喪屍幾乎是極突然地發起進攻。


    一定是基地裏有內應。


    聞曜隻能想到薑芥。


    即便他還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理由。


    薑芥喜歡般姝。這個聞曜一直都知道。


    可引喪屍進入基地,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薑芥漫不經心抬了抬眸,聲調微揚,“如果我說不是我呢?你知道的,我沒有這樣做的動機。”


    聞曜點點頭。


    “最好不要讓我發現是你。”


    他勾了勾唇,“否則不隻是基地,即便是般姝,也不會原諒你。”


    薑芥麵色微微一變,下一秒他又懶散地雙手交握,“不是我做的,反正你再怎麽查也查不到我頭上。”


    這件事的確不是薑芥做的。


    所以他也不虛。


    況且,聞曜怎麽對待那些呆頭呆腦的喪屍,關他什麽事。


    他從來不將喪屍視為同類。


    如果非要劃定一個界限的話。在薑芥心裏,他的同類隻有一個,那就是般姝。


    除了般姝,其他人的死活都和他無關。


    他垂著腦袋。


    黑暗籠罩著他。


    聞曜蹙了蹙眉,“我知道了。”


    薑芥走出會議室,一縷明亮到讓人生厭的光迎麵打在他精致的臉上。


    他隨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嘴裏細細含著。


    神情桀驁不馴。


    他一向不喜歡光亮的。


    但般姝喜歡。


    她總是喜歡縮成一團,懶洋洋地曬太陽。


    她偶爾會讓薑芥陪她一起曬。


    那時的薑芥便好似得了天大的恩賜,歡喜地眼角眉梢都盛滿了溫軟笑意。


    他不自覺又走到病房前。


    隔著一扇玻璃,在看到謝忱時,微微一愣。


    下一秒又嘲諷地勾起了唇。


    謝忱好似沒看到他一樣,轉瞬就自顧自地垂下眸子,安靜地注視著臉色脆弱蒼白的般姝。


    薑芥推開門走進去。


    把床頭櫃上花瓶裏枯萎的花拿出來換掉,將懷裏一捧嬌豔的粉色滿天星插進去。


    他坐下來,輕輕握著般姝的手,“姐姐又貪睡了……這次怎麽睡這麽久……嗯?”


    謝忱站在床前,嗤笑。


    “你就算每天念叨上一萬遍,這個狠心的女人都不會有一點反應。”


    薑芥乖軟地彎了彎唇,他不理謝忱,隻溫柔地撫摸般姝滾燙的額頭,“是這樣麽姐姐……姐姐舍不得阿芥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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