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這人的心思怎麽這麽難懂呢?堂堂丞相,給一個側室守夜,也算是聞所未聞吧?要真是關心,那為什麽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可要是不關心吧,幹什麽還要留在這裏?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還醒著,肯定能提點她一二,可惜現在主子還在昏睡。


    猶豫了一會兒,青苔還是選擇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萬一有什麽動靜,也好來得及。


    沈在野單純是想走個過場,都給薑桃花守夜了,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吧?傳去南王那邊,也是個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機。


    但是,這女人睡覺為什麽這麽不老實?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皺,攪得他字都看不進去。


    心下有些煩躁,沈在野幹脆脫了外袍,上床去伸手將她壓住,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肩。


    這一拍,薑桃花還真就老實了,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沉睡。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個別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了,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裏對薑桃花已經有了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裏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裏的自己還一直在掙紮,時時刻刻想從夢裏離開。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薑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裏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裏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心裏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了。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了一句。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嗯。」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了。勉強洗了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那邊出事了麽?」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薑桃花樂了,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沈在野骨子裏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了她更省事。他這迴想破了院子裏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麽,她可以幫忙。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沈在野出門就找禦醫來問傷勢。


    禦醫一臉疲憊地道:「下官已經盡力了,娘子的命可以保住,但後續需要好生調養,否則就會落下病根。這迴失血過多,傷口過長,少說也要靜臥半月,補血益氣。等拆了線,下官再來複診。」


    「半個月?」眼神微動,沈在野問了一句:「要是半月之中沒有靜臥,反複折騰,又會如何?」


    禦醫一愣,抬頭看他一眼,眼神瞬間古怪了起來:「若是不靜養,傷口崩裂,貧血暈眩,受苦的還是娘子自己。丞相若是當真疼惜娘子,也該忍著些。」


    心裏在想事情,沈在野也沒注意聽後頭的話,隻當是醫囑,就有禮地頷首:「知道了,有勞。」


    禦醫歎息,背著藥箱轉身離開,心想外頭傳言沈丞相愛好女色也不是空穴來風,人家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房事,聽他說這話,竟然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現在的年輕人啊……唉。


    目送禦醫離開,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臨武院走。薑桃花既然半個月不能動,那他平時留個人在爭春閣看著就行了,晚上再來上演恩愛戲碼足矣。


    說了三天都會在爭春閣,那接下來要被擠掉恩寵的兩個女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顧氏已經被他貶了一頭,隻等再踩一腳,娘子之位就會空一個出來。下麵兩個女人的態度,也會決定她們的恩寵變化。


    他這後院裏,每個女人都與朝中勢力有關,且關係深重,處理起來不是那麽簡單的。


    當今皇上有四位皇子,皆已封王。景王雖然是曆來最得寵的,但最近瑜王勢頭大盛,兩人誰高誰低,一時還不清楚。後頭的恆王雖然勢力不大,但文采斐然,頗懂治國之道,也有野心,未來形勢也不一定會差。


    最後是南王。


    唯一沒有往丞相府裏塞女人的,就是南王。


    微微勾唇,沈在野抬頭看了看這大魏的天空。巍峨大國,皇帝正值盛年,國力強盛,百業俱興,真是一個很好的國家啊……


    像極了一把鋒利的絕世好劍。


    收迴目光,他低聲吩咐:「湛盧,將府上剛進的汗血寶馬牽去景王府吧。」


    「是!」湛盧應了,轉身去辦。


    相爺不在爭春閣了,金玉就連忙悄悄迴去知會了顧懷柔。等午時下人都去吃飯了的時候,顧懷柔便悄無聲息地進了桃花的屋子。


    薑桃花在吃飯,雖然她沒什麽胃口,但是為了身體能盡快好起來,還是逮著什麽吃什麽。顧氏進來的時候,她還在跟雞腿做鬥爭。


    「啊,你來啦。」轉頭看見人,桃花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著她:「臉色不太好,是外麵太冷了嗎?」


    顧懷柔站在床前看著她,眼神冷冽:「春天到了,外麵怎麽會冷,冷的隻是人心而已。」


    神色不變,桃花指了指床邊,溫柔地道:「先坐下,站著怪累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臉色微沉,顧懷柔不悅地盯著她:「被你料中爺重罰了我,你很得意吧?」


    火氣好大啊,看來沈在野還真沒留情?


    收斂了神色,薑桃花一本正經地道:「我沒什麽好得意的,倒是有些同情你,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非得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你!」顧懷柔想發火,可心裏到底是有些怕了,咬了半天牙也隻能低下身段來,在床邊坐著道:「我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爺為什麽重罰你?」


    「是!」


    桃花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因為爺不想讓我好過啊,所以首先,就會讓這院子裏的人不好過,而且賬都算在我的頭上。」


    微微一愣,顧氏皺眉:「什麽意思?」


    「比如這迴的事情,若是昨日我未曾同你說那些話,那今日爺重罰於你,你還會上門來跟我說話嗎?」桃花抿唇:「以你的性子,多半是會懷恨在心,以後一有機會,肯定會往死裏整我,是不是?」


    心裏一跳,顧氏別開眼:「我不是這樣的人,誰…誰會那麽小氣?隻是你搶我恩寵是事實,害我被重罰也是事實,以後你犯錯的時候,我肯定不會輕饒了你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顧懷柔心裏明白,自己會做的可能比薑桃花說的還嚴重,指不定就故意弄些東西來整她,以平心頭之恨。


    桃花笑了笑,也沒反駁她,隻道:「不管怎麽說,你我這梁子算是結大了,以後相互敵對,各自都不會安生。但實際上,我是無辜的,什麽也沒做,平白多了你這一個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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