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顧懷柔又氣又委屈:「妾身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啊!」


    「潑了薑氏一身的冷水,還不過分?」沈在野冷笑:「要殺了人才叫過分嗎?她身受重傷差點沒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一盆水萬一叫她又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怎麽辦?」


    「妾身……」


    「往日你在這院子裏小動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你是當真自私任性,又心腸歹毒!」揮手就打斷她的話,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說了,這府裏沒規矩不成方圓,雖然你與薑氏同為娘子,但你恃強淩弱,有違寬容端莊之女德,罰三個月的月錢,撤侍寢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是很早就進了相府的人,還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爺寵愛,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寢?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盧輕聲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說不想計較,比這更重的都還有。」


    喉嚨一緊,顧懷柔半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眼淚跟著就泛了上來:「爺,妾身在您身邊伺候這麽久,在您的心裏,就當真這麽不如薑氏嗎?」


    沈在野抬了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她一會兒,也沒迴答,徑直就往外走了。


    他這個樣子,比迴答了還讓顧氏難受,擺明了就是不但不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從軟榻上跌坐下來,顧懷柔看著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越桃連忙撲過來,不知所措地喊:「主子?」


    顧氏哭得很兇,聲音雖然大,沒多少眼淚,伸手抓著什麽就往外扔,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惹得溫清閣外頭路過的丫鬟家奴都紛紛往裏頭瞧。有伶俐一點的,聽了一會兒,就拎著裙子往別的院子通風去了。


    顧懷柔也是個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的,任憑越桃怎麽勸都沒能收住聲,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嗓子啞了,才慢慢消停。


    「您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聲道:「爺這一罰,院子裏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您再這樣一哭,她們不是更得意了?」


    「誰愛得意就讓她們得意去!」抽搭兩聲,顧氏啞著聲音道:「我這心裏頭不舒坦,你總不能哭都不讓我哭!」


    越桃直歎氣,自家主子偶爾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這嬌生慣養的脾性,一旦鬧起來就是完全不考慮後果,隻管自己一時舒服。她這做丫鬟的,也說不上話,隻能硬著頭皮打來熱水,讓主子洗把臉。


    顧氏腫著眼睛生悶氣,怎麽想都覺得委屈。三個月的月錢倒不算什麽,她有娘家幫扶,錢不是問題。但半年不能侍寢?那半年之後,誰還記得她?在這院子裏失了寵,那她還有什麽用,誰還願意繼續伺候她幫她?


    原以為是薑氏誇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中了。


    「越桃,金玉從爭春閣迴來沒?」顧懷柔突然想起來,扭頭問。


    越桃出去看了看,沒一會兒就將先前留在爭春閣的小丫鬟給領了進來。


    「爭春閣那邊發生了什麽?」顧懷柔皺眉問。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內室裏聽著,薑氏昏迷不醒,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告狀,反而隻說是主子您不小心灑了水,沒想到爺竟然還發了火,說要拿您立規矩。」


    「都為我這般開脫了,爺反而還發火?」顧氏不信:「你確定她們沒做什麽小動作?」


    「奴婢親耳聽著,薑娘子主仆當真是誠心為您說話,但是相爺……」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爺是怎麽了。


    顧懷柔沉默,捏著帕子想了好一會兒,又氣又疑惑。


    爺以前從不曾對誰發火的,處罰也是很輕,薑桃花不過是個剛過門的嫁錯了的公主,趙國式微,公主的名頭也就是個空架子,沒權沒錢,爺憑什麽對她另眼相待?


    「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腦海裏突然響起薑氏說的這句話,顧懷柔心神微動,伸手招了金玉過來小聲道:「你繼續迴爭春閣去看著,等薑氏醒了,找爺不在的時候,迴來稟告。」


    「是。」金玉應了,恭敬地退下。


    爭春閣。


    薑桃花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傷口大、失血多、又一直在折騰,禦醫來了還真派上了用場,整個爭春閣裏的人忙碌了一晚上,才撿迴她半條命。


    沈在野悠閑地坐在外室,看著眾人進進出出端藥送水,隻管看自己手裏的文書,半點不為所動。


    青苔有些惱,你說你要麽就別在這屋子裏呆著,要呆著也好歹配合一下氣氛,露出點擔心著急的神色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瞧著就讓人來氣!


    也虧得自家主子聰明,懂得找南王當靠山,不然就以沈在野這鐵石心腸,肯定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到底是嫁了個什麽人啊……


    搖頭歎息,青苔在床邊坐下,捏著桃花冰涼的手,輕輕搓著給她暖暖。


    睡夢裏好像不太安穩,薑桃花一直皺著眉,像是在狂奔似的,表情緊張極了。蒼白的嘴唇囁嚅了兩下,似乎在喊什麽。


    青苔一愣,忍不住就貼近她,仔細聽了聽。


    「王八蛋……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啥?青苔傻了,抬頭看看自家主子,又低頭聽了聽,好像沒聽錯。敢情她這不是在被人追,而是在追殺誰啊?


    她進宮也晚,不知道這位主子以前發生了些什麽,不過也沒聽說薑桃花跟誰有深仇大恨啊,怎麽會夢裏都在惦記?


    正想著呢,背後冷不防響起沈在野的聲音:「她在說什麽?」


    嚇得差點沒坐穩,青苔連忙起身站到一邊,低頭道:「主子在說夢話呢,聽不清楚。」


    微微挑眉,沈在野竟然也坐了下來,俯耳去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追上了,桃花沒再說話,隻是眉頭還皺成一團。


    「你家主子這是什麽毛病。」輕笑了一聲,沈在野伸手就去將她的眉給揉開了:「睡覺都皺眉,以後會很難看的。」


    順著他的手看了看,青苔很認真地問:「相爺覺得我家主子難看嗎?」


    「……」收迴自己的手,沈在野沉默。


    麵前這人睡得安穩些了,一張臉蒼白憔悴,卻無狼狽之態。眉如柳葉,即便皺著也是讓人覺得心疼,並不難看。


    這女人美得有一種攻擊性,所以那雙眼睛睜著的時候,他很不喜歡。倒是這樣安靜地睡著,讓他覺得可愛。


    女兒家就該老老實實動女兒家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聰明。像薑桃花這種聰明過頭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畢竟還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女人什麽事。


    桃花翻了個身,吧砸了一下嘴,想像平時那樣將身子蜷縮起來,卻像是扯著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睡個覺這麽不老實?」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將她的身子給擺正,讓她平躺。順手扯過一旁放著的腰帶,將她雙腳捆在了床上,又找了錦帶,把她的肩膀一並固定,叫她翻不了身。


    青苔:「……」


    「這樣主子會不舒服吧?」


    「總比她再扯著傷口好。」沈在野說著,起身把桌上的文書都搬了過來,靠著床邊繼續看。


    抬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嗎?」


    「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守夜不守夜,有區別嗎?」漫不經心地開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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