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羽親手在逍遙散人的衣冠塚上刻下碑文。一筆一劃地刻著,似乎潦草些許,便是對師父的大不敬。


    他花費了一整天,精心選擇了一塊地,用泥土填好,使其固定立在那裏。


    呆呆地望著那個衣冠塚須臾,拜了兩拜。默默地祈禱著,希望師父會在夢裏與他相遇,他會告訴師父,他的近況,分享他的喜與悲。


    他相信,師父並未離開,就如阿音所說的,師父此刻就在某個地方,一直守護著他,一直陪著他,給他力量和勇氣。


    牯沉也拜了兩拜,道:“殿下,我下山買了些食物,我們要下山嗎?”


    季清羽掃了眼剛剛站直身體的華玖音,道:“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


    其實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月滿星稀,抬眸望月,提一壺好酒,這是牯沉方才從九荒村買上山來的。今日月色盈盈,挺適合把酒言歡,小酌兩杯的。不禁感歎道:“舉杯邀明月,相酌酒一壺,人間愜意事,不過如此啊!”


    季清羽溜溜達達地走過去,抬頭望著那輪半圓的月亮,似彎鉤,道:“為何如此感慨?”


    華玖音搖頭晃腦道:“使我徒有身後名,不如及時一杯酒。喝了這杯酒,便神清氣爽。”


    為季清羽滿上一杯,季清羽木然地接過,淺酌一口,凝望著杯中酒,心神皆傷,無暇他顧。


    季清羽抬頭遙望星空道:“從計事起,父王不喜歡我,他們說,是我克死了母親,太子去世的那天,我出生了,我被關在冷宮,吃不飽穿不暖,但是父王並不想讓我就這麽死了,於是父王讓一位剛進宮的宮奴成為我的乳娘。”


    他抿了一口酒,續道:“真的很諷刺,乳娘竟然就是殺死太子的人。她待我如親兒,我又怎麽舍得傷害她呢?哪怕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選擇為她隱瞞,待她如初。可是造化弄人,乳娘被人殺了。從那以後不會再有一個真心對我的人了。我要在皇城裏生存下去,弄清真相。”


    華玖音看著季清羽的眉眼輪廓深刻清晰:“聽世人說,羽王是很羸弱的,卻沒想到是你這副樣子。”


    又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時候我還小,若不如此,如何能在皇城立足?”


    華玖音:“所以你費盡心思創立逍遙宮。”


    季清羽:“季清風沒看見我的屍體,不會善罷甘休的。”


    華玖音突然想起了什麽,試探著問:“那個,安翎現在還在萬欞殿中受罰,你真的不管她了嗎?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季清羽道:“我不愛她。”


    看來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華玖音撅了撅嘴:“那你怎麽不拒絕?還對她那麽好?”


    季清羽老實道:“她可以幫我實現一統。”


    一統?華玖音懵懵然:“你的意思是說,你還要晉國皇城,把十二都城盡歸掌中?”季清羽的野心不小啊!原來一直以來,他都隻是利用安翎。不知安翎知道了,會做何感想?不過,安翎陰險狠毒,讓人利用一下,挫她的銳氣也是好的。


    季清羽並無否認。


    華玖音了然:“在你的心中,所有人都隻是你的可利用對象嗎?”也包括我!


    華玖音卻一臉正經地搖搖頭:“不是的。”


    華玖音:“有例外?誰?”洗耳恭聽。


    季清羽靜默不語,眼神迷迷糊糊的。


    見得不到迴答,華玖音換了個話題:“你有喜歡的人嗎?”


    季清羽似乎料不到華玖音會問得如此直白。一陣靜謐,猛地往自己的嘴裏灌著酒。


    華玖音原以為不會得到想要的迴答,不料,季清羽道:“有!”


    微微笑了笑,問道:“三年前,你刺我的那一劍,有沒有過一絲的後悔?”


    季清羽沉吟片刻,搖頭道:“沒有!”


    華玖音扒拉著酒壺的手抖了抖。表情無比複雜地看著季清羽,仿佛有無數的情緒在她的臉上交織著。心情沉重,思緒混亂。


    轉頭發現季清羽又為自己滿上一杯。


    他不知倒酒倒了多少來迴。


    自始至終,季清羽隻會不停利用別人,所有人對於他來說都隻是微乎其微的存在。她低聲質問道:“我墜崖之後,你有沒有來找過我?”


    季清羽眉頭緊蹙,臉上洋溢著些痛苦的表情,點點頭。


    華玖音微微一笑:“你為什麽要來找我?”


    季清羽低頭如做了錯事一般:“不舍。”


    華玖音訝然道:“你舍不得我?我和你隻是萍水相逢,我們之間沒那麽深的情感吧!”


    季清羽突然抬頭,眼神赤裸裸地看向華玖音,把華玖音看得心裏一酥,雙腿一軟,別開了臉。


    季清羽的麵容清俊冷淡,冰雪之姿氣度非凡,一雙近在咫尺的黑眸熠熠生輝,明亮且目光柔和,雙手扒拉著華玖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道:“不是的,我們之前有過……”


    華玖音豎起耳朵,見得不到答案,問道:“有過什麽?”


    季清羽的臉霎時紅了起來,眼神迷離地一直抓著華玖音的手。


    華玖音想把手縮迴,季清羽卻發出“嗯”的一聲,撅起了嘴,似乎在撒嬌。


    “我不想,我錯了,我有悔!”季清羽一副想要掉眼淚的神情。


    華玖音懵懵然,正準備用另一隻手再倒一杯時,搖晃著酒壇子,驚疑不定地往下倒了倒,卻發現裏麵已空空如也,撅嘴不滿道:“季清羽,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你陪我酒。”


    季清羽仿若未聞,要來搶華玖音手中的酒壇子。


    華玖音斜眼睨他,發現他的臉熱辣辣紅撲撲的,好像,好像個紅蘋果。好可愛!華玖音正想伸出“爪子”抓抓他的臉,見他的手伸至,忙把酒壇子藏了起來,正色道:“你醉了!”


    季清羽甕聲甕氣地來了一句:“沒醉……”


    身不動膀不搖地將酒壺接過去。往下倒了兩倒,發現酒壺已空,失望道:“沒了!”


    華玖音接道:“是啊!沒了!今日到此為止,好好休息,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


    季清羽還在嘀咕著:“我有悔!我不該!”


    華玖音隻感覺自己頭都大了,一隻手還被季清羽扒拉著。這季清羽的酒量果真不咋地,下次還是別讓他喝酒了。轉念又想,他喝了這麽多,能忍到現在才醉,已經算是不容易了。畢竟他曾經是神君,不能對他有過高要求。


    季清羽一直說自己有悔,對於三年前的事,他已經認識到錯了,我該不該原諒他呢?


    還是……


    華玖音腦袋瓜子輾轉反側地思索著。


    季清羽估計折騰得累了,頭一歪,靠在華玖音的肩上沉沉睡去。可是他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雙手把華玖音的手抱得緊緊的,像是抱著一個玩偶,沉沉入睡。


    華玖音頭微微一側,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俊美絕倫的臉蛋,盯著那些個非禮勿視的地方心猿意馬起來,心像敲鼓一樣狂跳著。


    臉不經意間紅撲撲熱辣辣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滿想:這什麽鬼天氣,怎麽現在四月天就這麽熱?


    那個地方看上去就很軟,忍不住把嘴唇湊了過去。


    季清羽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換了個姿勢,離華玖音的唇更近了。


    她氣息微有些狂亂。


    華玖音,你在幹嘛呢?作為現代人,你怎麽好意思去偷吻人家?


    她正準備饒恕他的……


    不料,嘴唇一熱,季清羽像是撕咬一樣地吻上她的唇,帶著說不出的危險氣息。


    她凝視著近在咫尺雙目緊閉的臉,想要掙脫,可是掙脫不開。隻能任你由眼前的男人深入。


    竟然掙脫不了,華玖音放棄掙紮,微微閉緊了眼。他的吻更像是夏日裏的一縷火焰,燦若星輝,似乎埋藏已久的星火,刹那間迸發。唇齒相交,細長的睫毛,定格在腦海,深刻絕美。


    不知過了多久,季清羽戀戀不舍地饒了她的唇,兩人衣不解帶,相擁而眠。放下手中的俗物,鬆開心靈的桎梏。


    清風徐來,吹不散這溫熱的氣息。藍藍的蒼穹被灑滿了幸福的種子。


    翌日,華玖音一臉嬌羞地坐了起來,摸了摸身側的季清羽,甜甜道:“起來了,我們要出發了!”


    不見應答,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向季清羽。一怔,瞬間跳了起來。季清羽呢?昨晚還在這兒的。怎麽不見了?該不會是去準備好吃的吧?


    華玖音滿臉希冀間,卻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一聲鬼哭狼嚎,怒道:“我們兩個能稍停點嗎?大清早的就鬼哭狼嚎。”


    夕域起先衝到了華玖音眼前,緊張兮兮又怒氣衝衝道:“主人,季清羽把你的月靈棒偷走了!”


    月靈棒,幾日前,逍遙散人已從季清風手裏搶了迴來,並叮囑她:此物是五魔器之一,讓她好生保管。一旦使用稍有差池,便會入魔。萬萬不能被季清羽拿了去,如今的季清羽一心隻想複仇!怕他會因此走上絕路。


    說此番話時,逍遙散人還未消散,華玖音並不知道“複仇”為何意,如此看來,當初逍遙散人已鐵定了心。


    “絕不能落在季國手裏。我們一定要把它搶迴來!”落在季清羽手裏——危險,要是落到季清風手裏——凡界將會有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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