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瓊帶著時燼來到他原來的房間。


    他的房間完全沒有改變,還和他五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不過房間裏被打掃得很幹淨。


    看著時燼的手指輕輕摸過案桌,時瓊笑了笑,“這些年我一直讓人仔細打掃著,很幹淨的。”


    時燼點點頭,“嗯,還和以前一樣。”


    時瓊看了看他,突然想到鹿山上的那座墳墓,“阿燼,我原本以為你已經……”


    時燼頓了頓,“阿月他跟我說了,我知道。”


    “那鹿山上的墳墓,我將他遷了吧?”


    時燼連忙搖頭,“哥,不用移,就這樣吧,不過墓碑上應該刻了我的名字,將墓碑改了就行。”


    他淡淡地歎了口氣,“聽著阿月跟我說的,那座墳墓的主人也是個可憐人,你能將他從遙遠的邊城帶迴來,他也算是跟咱們家有緣。”


    時瓊一頓,他恍惚了一瞬,突然想到了在那個秋風瑟瑟的天裏,那座孤零零地荒墳。


    那日,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有多難受,他按照村民的說法,其實已經確定了那就是時燼。


    所以帶著人遠遠地看見孤墳時,他是前所未有的絕望,他真的因為一己之私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讓他死在了這樣一個荒涼的小村莊裏。


    甚至屍體都……是被一群孩子發現的。


    後來,他去了那個少年住的小破屋,破屋真的很破,屋頂有些漏雨,站在裏麵,其實和屋外並沒有多大區別,因為一樣冷。


    他翻看了整個屋子,屋子被隔開了一個小小的空間當做做飯的地方。


    不過,這個簡單的小廚房裏,隻有一袋子糙米,還有一個菜籃子裏的一把腐爛發黃的草。


    村人說那是野菜。


    村人很是熱情,還給他采了一把那樣的野菜,他嚐了嚐……很苦,真的很難吃。


    “您是白衣哥哥的大哥嗎?”


    時瓊點點頭,看著麵前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男孩兒說道:“是啊,我是他哥哥。”


    小男孩激動地拉著他的手臂,“真的嗎??可是白衣哥哥沒有說他有哥哥啊!”


    時瓊頓了頓,完全沒有注意到小男孩正拉著他的手,若是從前,他肯定立即就甩開衣袖了。


    不過,現在他一點也顧不上這些了。


    是啊,他的阿燼被他害的這麽慘,怎麽可能還會認他這個哥哥呢?


    “小家夥,是我惹的你白衣哥哥不高興了,他討厭我,所以不想認我這個哥哥了。”


    小男孩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嗎?”


    “不過,白衣哥哥的哥哥,你怎麽不來接白衣哥哥呢?他生病了,他……每日都在咳嗽,還有血!”


    小男孩說著說著就掉起了眼淚。


    “他也吃不好,但是他還會給我們買糖吃,我們不吃,他就要生氣,他自己都沒什麽吃的了!嗚……他……他很餓的。”


    旁邊跟著的一個小女娃也跟著哭,“嗚嗚嗚,白衣哥哥再也不會給我們買糖了,我好想他!!!”


    其他小家夥也跟著附和,“我也是!我想哥哥了!”


    “他還給我縫衣服了!”


    “他還會給我們講故事,講一個超級厲害的大將軍!!他很喜歡講,我們都好喜歡聽的,可是……可是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時瓊聽著一句又一句話,心裏酸澀難當,眼眶一片通紅,鼻子也開始發酸,終究是掉了淚。


    他的阿弟……


    他頓了許久,緩和了情緒,才沙啞著聲音開口道:“小家夥,你們不要哭,你們白衣哥哥……那麽好,就算去世了,肯定……也會成為仙人,說不準他正在天上看著你們呢。”


    “真的嗎??”


    “真的會看我們嗎?”


    “可是……可是哥哥說他想下輩子投胎做個小貓小狗,他說做人真的太難了,他不想當人了。”


    “可是,可是如果哥哥如果真的變成了仙人,就不難了呀,他肯定會很快樂的。”


    ……


    聽著小娃娃們一字一句的童言童語,時瓊努力地眨去眼中的酸澀。


    他努力勾起嘴角,想讓自己變得和藹一些。


    “小家夥們,你們白衣哥哥雖然不在了,但是我還在,我給你們買糖吃好不好??”


    聽著他的話,小娃娃們臉上的眼淚要掉不掉的,想點頭,想吃,可是他們又下意識地想拒絕。


    其中一個小女娃抹了抹眼淚,“白衣哥哥的哥哥,我們不要吃糖,你有錢的話,可不可以給白衣哥哥多買點好吃的啊,他以前都吃不到,以後你多給他買點吧。”


    其他小豆丁也開始繼續說著,“對,給哥哥買,我們不要。”


    “買了放到哥哥的墳前吧。”


    ……


    不一會兒,另一個小女娃又認真地開口道:“前幾日,我在哥哥的墳前放了一個小饅頭,第二日我去,饅頭就沒了,所以哥哥肯定喜歡吃,不過,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那是我娘親給我買的,白衣哥哥的哥哥,你等我問問娘親在哪裏買的,你也給白衣哥哥買吧,他真的喜歡。”


    時瓊徹底頓了頓,他手指顫了顫,看著眼前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兒,他忍不住想說,那饅頭可能被野物給吃了,可是他說不出口,這是小家夥的心意。


    可能她幾個月也沒辦法吃到那麽一個饅頭,可是……她給了她的白衣哥哥……


    時瓊忍不住唾棄自己,痛恨自己,非親非故的小娃娃都懂得關心他的阿弟,可是……自己隻會逼他。


    逼得他……遠走他鄉,重病離世。


    他抹去眼角的淚水,咬了咬牙,看向身旁低著頭的護衛,啞聲道:“給村裏每家每戶發一百兩銀子,感謝他們……他們對阿燼生前的照顧之恩,另外,再在村裏修一座學堂,請幾個好的夫子教導這些孩子。”


    “是!屬下……屬下領命。”


    他低頭看著瘦瘦弱弱,眼睛卻澄澈又明亮的孩子們,他想,阿燼肯定也會讚同的。


    ……


    聽完,時燼心裏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心裏,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那麽好的人卻……


    “哥,日後為他多點幾盞長明燈吧吧,也多去祭奠一下,他真的很好啊。”


    時瓊點點頭,斂去眼中酸澀,“嗯,他是個好人,既然與我們家有緣,我想,阿燼,要不我們將他認作阿弟,這樣也能得到時家的香火供奉。”


    時燼沒有什麽理由不同意,“好,就聽阿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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