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廂房裏,江弈荻很快就將自己捯飭利索了。


    卸掉錦袍飾物,換上灰色長衣,同色巾帽,將眉粉用桂花油和開塗在臉上,再將眉毛畫成粗且壯的平直眉……


    一個丟人堆裏也沒人多看一眼的黑瘦小廝新鮮出爐。


    江小廝對著鏡子再三比對,確定渣男再加兩招子也認不出她來,才一摸額頭得意的笑了。


    “怎麽樣?本小姐是不是個特立獨行的奇女子?”


    秀秀不以為然的打擊道:“小姐,你是個總出幺蛾子的奇女子。”


    江弈荻嗤笑一聲,懶得懟她。她偉大的計劃豈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並理解的?待看結果就行。


    “秀秀,我剛吩咐你的事,可讓人去辦了?”


    此話一出,秀秀立馬犯惡心的捂住口鼻:“已經辦妥了。小姐,奴婢搞不懂,你幹嘛要在貴客專用的茅房裏做手腳?待會有人掉下去了怎麽辦?”


    “噗!”


    傻姑娘,本小姐親自設計的坑,不相幹的人自然不會掉,但該掉的人他就一定會掉……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江弈荻惡作劇的快感提前湧出,兩個眸子精亮四射,看著怪陰沉的。秀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拉迴神。


    “啊哈,具體的你就不要多問了啊,乖乖等我凱旋歸來。信荻姐,得永生。”


    江福也擔心:“小姐,剛剛那位公子出身不俗,您若無意間開罪了,怕不能善了。”什麽無意間啊,他一眼就看穿了江弈荻此去怕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去惹事的。但他是仆,對主子隻能規勸,實在規勸不了,就隻能先做好準備,為她善後。


    江弈荻心裏明鏡似的,也曉得江福是好意,便正經寬慰道:“福伯放心吧,事關江家,我不會亂來的。剛剛和您說的事,還要麻煩您去替我辦。”


    江福見她主意打定,也不再說話,點點頭便退出房間,去辦江弈荻交代的事了。


    “這樣就好啦。我要去雲水閣了,秀秀你別跟著,就到後廚等消息,萬一真跟你說的出了幺蛾子,你第一時間去找表哥,聽到沒?”


    秀秀原本就糊塗,忽然被江弈荻這麽鄭重其事的囑咐,就更糊塗了。木然的點點頭,她將後廚送來的幾壺酒放在托盤上,交給了江弈荻。


    “小姐,你可千萬小心,別自己掉茅坑裏了。”


    “……”江弈荻剛跨過門檻,差點閃到腰。


    雲水閣在樓上,是個懸挑伸出的閣樓,借用數條手腕粗的鐵鏈拉伸固定,其實與現代的懸索橋是同一種承重原理。


    不得不說江雲河心思奇巧,在大曆朝,類似這樣的建築估計隻此一家。伸出的閣樓下,郢都最負盛名的滄瀾河緩緩流過,四麵眺望去,皇城的民生風情盡收眼底。


    江弈荻端著酒,跟在兩個送菜的夥計後頭,埋著頭將計劃又梳理了一遍。


    其中一壺酒裏放了通便去火的靈藥,保管渣男喝了之後,不消一時三刻就要拉的他娘都不認識……


    按了按放在胸口提前寫好的兩張字據,她狡黠的一咧嘴。死渣男,老子一會請你吃屎還要讓你問我借擦嘴的紙。讓你禍害……這迴非得叫你吃癟還得咽到肚子裏。


    懸廊上小風一吹,江博士生出了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懷激烈……


    雲水閣門緊閉,夥計在門口恭敬的喊話:“小人來傳菜。”


    話落,門立時從裏頭打開了,頓時一股好聞的鬆木熏香撲鼻,讓人心神一沁。


    江弈荻翻著眼皮偷瞄,就見裏頭也侍候著好些個仆役,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各家帶來的隨從,正屏息凝神的站得筆直,石頭人似的。


    其中一個引路,領著他們三夥計往裏頭去了。


    不大的一間屋子,竟設計的跟迷宮似的,鬥拱挑簷不說,連柱子大梁上都雕著精美的花紋,紗幔重重,煙氣氤氳,繞的頭昏。


    江弈荻差點沒忍住打出個噴嚏,活生生憋了下去,暗暗將封建社會貴族主義的奢靡之風批鬥了一番。


    不是說嘉平帝眼皮子底下不敢行鋪張之風嗎?合著都是麵子低調,內涵豐富。可憐的皇帝老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盡由著底下的官員忽悠,豈不知那些官員都是這的常客,誰舍得這麽一處絕佳享受之地被毀了?


    心路曆程老大的跌宕起伏後,總算,聞到渣男味了。


    大曆朝不興一個桌子吃飯,都是一人一案。此時,雲水閣的正廳裏,閑閑散散坐著三個男人。


    司馬璟她是認識的,脫掉大氅之後,一身蒼藍色的衣袍襯得他越發清俊,比那夜多添了幾分貴氣,隻是依舊冷冰冰四處昭告生人勿進。


    酒菜都是準備的三份,江弈荻跟在夥計後麵,將酒擺好,小意的替他們斟上。


    她不曉得斟酒這活其實輪不到她,是以,她不以為意的舉動,引得司馬璟微微側了側臉,眼風掃過她的身子。


    認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江弈荻還是被凍了一下,明明很敏感卻隻能強迫自己裝毫不知情,乖順的拿著托盤就要退下去。


    “你留下繼續斟酒。”


    不容置疑的命令響在腦後,江弈荻一句p差點脫口而出,這男人真是有種讓人無端燥火的天賦異稟。


    “是。”


    選擇性退避的站到右側穿銀色錦袍的男人身邊,江弈荻不斷消弭存在感,忽然耳邊撞進一聲低笑。


    緊接著,就聽身邊的男人調侃道:“定國公府的小公爺點名留的人,雲某可不敢放在身邊,你快些過去吧。迴頭老虎要發威了。”


    “嗯。嗯?”江弈荻驀然抬頭,感受到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頗犀利。


    “要我說啊,你們倆都不是好人。”對坐的穿的頗花哨,坐姿也最為沒正行,端著酒杯晃著,一雙桃花眼滿是風情。


    江弈荻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機鋒,整個注意力都在司馬璟端起的酒杯上,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瘋狂的叫囂著:“快喝啊!喝啊!”


    操!渣男剛碰到嘴唇,忽然又放了下來,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江弈荻一顆心大起大落,偏生老天爺最喜歡折騰人,再生風波。


    司馬璟忽然沉著嗓子道:“過來,這杯酒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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