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一夜的路,趙瑾柔和溫宸才終於到達重雲鎮。


    同樣遇到了看守的士兵,那士兵心道怎麽又有人要進城,他攔住溫宸和趙瑾柔:“什麽人!不知道前麵是什麽地方嗎?”


    溫宸淡定地拿出令牌,那士兵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溫宸,立馬就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道:“原來是五皇子,下官失敬!”


    溫宸沒有耐心地說道:“還不開城門?”


    那士兵連忙手忙腳亂地招唿身後的人打開城門,然後彎著腰道:“請!”


    溫宸帶著趙瑾柔大搖大擺地走進城門,看樣子倒還真有幾分不好惹的做派。


    這麽一看,溫宸還是蠻像個皇子的嘛,趙瑾柔心裏嘀咕著。


    陳家村就在重雲鎮管轄的地界,趙瑾柔向一個路人打聽了一下,現在確實禁止陳家村的人出入。


    兩人由於走了整整一夜的路,現在都有些困乏,所以決定先找個客棧歇腳。


    躺在床上,趙瑾柔雖然很累,但是一點也睡不著。閉著眼睛,腦海裏全是那日夢中李清夜吐血而亡的樣子,掙紮著站起身來,趙瑾柔來到了客棧的大堂。


    客棧裏吃飯的人很少,受瘟疫的影響,鎮上的每個人都膽戰心驚。客棧的店小二看趙瑾柔落座,走過來問道:“這位客官,需要點什麽?”


    趙瑾柔問道:“這陳家村為什麽被限製外出?”


    那店小二聽見陳家村的名字,頗有些晦氣地答道:“他們村子不幹淨,客官你還不知道吧?這害死人的瘟疫,就是他們傳出來的!”


    趙瑾柔心裏一緊:“那現在陳家村怎麽樣?”


    店小二想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答道:“大概快死絕了吧!”


    “什麽!”趙瑾柔拍案而起,眼中的震驚顯而易見,倒把店小二嚇了一跳。


    察覺到自己太過激動,趙瑾柔失魂落魄地坐下。李清夜,你還活著嗎?


    正在這時,一個小孩子跑了過來,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對著店小二求道:“哥哥,能不能給我一點剩飯啊,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店小二不耐煩地說道:“去去去,你不要再來了,我們這沒有剩飯!”


    小孩子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委屈地跪下:“求求你了,哥哥,我想給我奶奶帶些吃的!我奶奶她就要餓死了。”


    趙瑾柔看得眼酸。丞相府揮金如土,原來,這個世界裏,還有這麽多可憐人。


    “去,上些熱菜和饅頭。”趙瑾柔對店小二說道,順便在桌子上放了一錠銀子。


    店小二殷勤地接過銀子,顛顛地跑去後廚了。


    趙瑾柔見那小孩子還跪在那裏,衝著他勾勾手道:“過來。”


    小孩子從沒見過像趙瑾柔這麽好看的人,他用小手擦擦臉上的眼淚,一步一步膽怯地朝趙瑾柔移過去。


    走到近前,趙瑾柔溫和地笑著說道:“你等一下吧,飯菜一會兒就來了。”


    小孩子知道了趙瑾柔的意思,登時下跪磕頭,想要以此來謝謝趙瑾柔的善心。


    趙瑾柔連忙把他扶起,蹲下身說道:“不用這樣,安心拿著就是。”


    等了一小會兒,店小二拿上來幾碟熱菜,還有幾個饅頭。趙瑾柔朝他要了一個食盒,然後將飯菜裝好。


    店小二拍著馬屁:“客官真是菩薩轉世。”


    趙瑾柔諷刺地笑笑,自己沒有勞動過一天,但是卻能夠錦衣玉食,而眼前這個小孩子,低眉順眼苦苦祈求,才能得到一頓飯。


    有的人,既得到了金錢,又得到了名聲。而有些人,既失去了辛苦的成果,又失去了尊嚴。


    原來,哪裏都有pua。


    像她一樣的這些“貴人”,之於眼前的小孩子而言,到底是菩薩還是魔鬼。


    趙瑾柔看了眼瘦弱的小男孩兒,又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重量,最後說道:“我送你迴去吧!”


    小男孩呆愣地點點頭:“謝謝你,大姐姐。”


    趙瑾柔給店小二留一個口信,就和小男孩兒一起離開了。


    一路上都沒有什麽人,小男孩最後帶著她來到了一間小茅草房,他顯得有些拮據:“大姐姐,要不你還是給我吧,裏麵髒。”


    趙瑾柔說道:“沒關係,進去吧。”


    等進去之後,趙瑾柔才明白為什麽小男孩執意不想讓她進來。


    茅草屋裏光線很暗,但是還是能看出來,裏麵到處都是木頭、柴火,幾乎沒什麽家具,隻有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個老婦人,應該就是這孩子的奶奶了。


    屋子裏充斥著一股黴味,趙瑾柔努力讓自己忍住不吐,然後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對著小男孩說:“好了,叫你奶奶起來吃飯吧,這裏還有一些銀兩,你拿著可以以後買飯吃。”


    將荷包裏的銀子全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趙瑾柔心想這些錢應該夠眼前的一老一小用一陣子了。


    老婦人聽見趙瑾柔的話,知道是遇見了好心人,於是強撐著說道:“多謝姑娘,姑娘大恩大德,老婆子來世再報。”


    趙瑾柔說道:“老人家不必客氣,現在瘟疫嚴重,我還要去陳家村,就不打擾了。”


    老婦人聽見陳家村便說道:“姑娘,陳家村已經無法進去了,況且裏麵不知死了多少人,姑娘還是莫要去了。”


    趙瑾柔心裏一痛,然後苦笑著說道:“我必須去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等我。”


    老婦人見趙瑾柔執著要去,於是說道:“老婆子認得一條路,姑娘若是想去,這條路可以躲避官家的封鎖。”


    趙瑾柔驚喜地靠近老婦人,沒想到竟然能夠得到這種幫助,於是說道:“真的?”


    老婦人點點頭,然後將那條路告訴了趙瑾柔。


    趙瑾柔記住路之後,就離開了那間茅草屋,想要迴客棧拿包袱去陳家村。


    剛走到一半,就見一群人氣勢衝衝地迎麵而來,這些人隻是掃了她一眼就走了,趙瑾柔鬆了一口氣,迴頭看了眼那群人的去向。


    這條路通著那間小茅草屋,趙瑾柔記得附近並沒有其他的人家。再次不放心地迴頭看一眼,那群人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趙瑾柔想著剛才那一老一小,走了幾步還是決定再迴去看看。


    匆匆的腳步在聽見屋中小孩的哭泣聲之後停住。趙瑾柔偷偷地看,那群人在茅草屋裏將那老婦人生生拖了出來,小男孩兒也被丟在地上。


    “老不死的,哪裏來的錢?”其中一個大漢惡狠狠地質問道。


    老婦人一臉無奈,搖著頭不說話。


    那大漢見她不答言,於是對著老人的肚子狠踹一腳,趙瑾柔伸手,有些不忍。


    小男孩兒衝上前去,抱住老婦人,嘶啞著聲音:“奶奶!”


    那大漢一把將小男孩拎起來:“其他的錢在哪裏?”


    小男孩兒倔強地仰著頭:“沒有錢了。”


    那大漢再次將小男孩摔到地上,對著老婦人說道:“你說!錢在哪?”


    老婦人也很硬氣:“呸!你去找吧,找到什麽都是你的。”


    老婦人的態度惹惱了那大漢,然後那大漢對著其他的人說道:“你欠錢不還,現在有錢了還想藏著?”


    “打!打到你有錢為止!”那大漢一聲令下,然後其他的人都對著那個老婦人拳打腳踢,那老婦人本來就已經餓得無力,現在更是瀕死。


    小男孩兒哭著喊道:“奶奶!你們不要再打了!”


    趙瑾柔終於忍不下去,她衝出去說道:“錢是我給的!她欠你多少錢,我還!”


    幾個大漢見到趙瑾柔不屑地笑笑,但是覺得趙瑾柔穿的不錯,看樣子應該是個有錢人。於是說道:“你有錢?”


    趙瑾柔手心出汗,其實她手裏沒有錢,於是她試著協商著:“我哥哥在客棧裏,讓他給你們行不行?”


    那幾個大漢哈哈大笑:“丫頭,你當我們哥兒幾個是傻子嗎?你哥哥萬一不給我們錢,那豈不是白白放了這老婦。”


    趙瑾柔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騙你的。我哥哥他很有錢的!”不僅有錢,還能將你們送進官府呢!


    那老婦人許是覺得連累了趙瑾柔,於是出口說道:“姑娘,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不要管我了。”


    趙瑾柔怎麽肯,隻是那大漢聽見老婦人的話早已經一腳踢了過去,老婦人當場吐出一口鮮血,眼睛上翻。


    趙瑾柔嚇了一跳,而此時的小男孩已經嚇傻了,反應過來的他一臉恨意地看著那大漢:“我殺了你!”


    可是他哪裏會是壯漢的對手,轉眼一瞬,就被踹倒在地,動彈不得。


    踹了一腳仿佛還不解氣,那大漢還想再來一腳,卻在半路被小男孩兒的奶奶拖住,登時那大漢一個耳光,趙瑾柔親眼見著老婆婆被生生打死,死不瞑目!


    小男孩兒瘋了一樣上前廝打,眼看著又要被打,情急之間,趙瑾柔抄起旁邊的扁擔棍對著那大漢的後腦就是一下。


    趙瑾柔手都震得發麻了。沒有人認為她會辦出這件事,所以沒有人注意她,等那大漢抱著頭倒地的時候,其他人才反應過來。


    而此時的趙瑾柔早已經拉著那個小男孩跑路了。


    後麵的人窮追不舍,似乎是知道她要帶著小男孩迴客棧,他們兵分兩路,攔住了路。趙瑾柔不敢停步,想起那老婆婆說過的去陳家村的路線,於是拽著小男孩撒蹄狂奔。


    跑了好長時間,趙瑾柔和小男孩的體力都已經消耗差不多了,那群人就在後麵。


    趙瑾柔終於看見了一個狹小的山縫兒,老婆婆說,穿過這個山縫兒就是陳家村的地界了。


    和小男孩兒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跑進了山縫兒裏。


    裏麵沒有光,黑漆漆的一片,小男孩兒抓住趙瑾柔的手:“大姐姐,我怕。”


    感受到小男孩兒抓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趙瑾柔摸摸他的頭,小聲地說道:“別怕,有我在呢!”


    小男孩兒緊緊跟著她,天下人除了奶奶,沒有人對他這樣好。


    “大姐姐,謝謝你。”這是小男孩兒今天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


    明明年紀那麽小,身體那麽瘦弱,但是卻像一個成熟的大人,這孩子太懂事了,趙瑾柔心疼不已。


    摸摸他的頭示意安慰,趙瑾柔帶著他努力地向前摸索。


    外麵的大漢們在山縫兒前停下腳步,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二哥,前麵是陳家村的地界,咱們還要追嗎?”其中一個大漢問道,跑了這麽長時間,他也是氣喘籲籲。


    被稱作二哥的人很是大膽:“量她也不能在裏麵跑多遠,不過是藏在裏麵罷了,追!”


    於是一眾人真的就跟著進了山縫兒裏。


    趙瑾柔聽到他們跟過來的聲音,心裏著急,腳上卻輕輕地放慢了。


    山縫兒很窄,隻能讓一人通過,趙瑾柔讓那小男孩兒走在前麵,自己則是走在後麵,不斷伸手探著路。


    不小心,趙瑾柔應該是踩到了樹枝一樣,發出了‘哢吃’一聲。山縫兒很窄,因此稍微一點兒動靜就能引起很大的迴聲。


    大漢聽到了,邪笑著:“原來在這裏呢!”


    說罷加速朝趙瑾柔的方向走去。趙瑾柔帶著小男孩兒越走越快,但是因此發出的聲響也越來越大。


    聽著腳步聲,趙瑾柔知道他們就快要追上了,眼看著前麵有一個岔路口,頭腦飛速運轉的趙瑾柔將身上的荷包交給小男孩兒,那裏麵現在隻剩下藥方和李清夜送給她的那塊玉佩。


    “去找一個叫李清夜的人!”趙瑾柔對小男孩兒說道,然後就換了一個方向,讓小男孩自己往前跑。


    大漢分辨不清兩個人的方位,隻聽趙瑾柔故意分散他們的方向說道:“我在這呢?怎麽?你們瞎了?”


    幾個大漢調整方向,全部衝著趙瑾柔的方向而去。


    趙瑾柔不敢停步,既然現在都是這樣了,隻有走下去。


    趙瑾柔也不探路,就是拿手擋著臉往前走,被山體上的石頭棱角磨傷了也不吭聲。


    這樣玩命的逃跑方式明顯將身後追趕的人落下一截,趙瑾柔想著,就是這樣,朝前走,求生的欲望第一次這麽強烈。


    可是當走到盡頭時,趙瑾柔愣住了。沒有路了,這是條死路。


    趙瑾柔笑了,看來命該如此啊,果然,女配就是沒有光環,不過,還好,那小男孩兒一定不會是條死路了。


    趙瑾柔靜靜地站著,等著幾個人靠近。走到盡頭,那幾個大漢知道沒有路了,哈哈大笑道:“這次沒有地方可以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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