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戚朝帶領著般般走進了病房,帶她來到了章裕寧的病床前。


    章裕寧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維持生命的氧氣唿吸器,安靜的病房內,隻有儀器發出的微弱聲響,連唿吸都要消失了。


    沈般般站在離病床一兩米遠,就沒有再走過去了。


    傅戚朝望著她神情恍惚的側臉,心被狠狠紮了一下,掌心處的疤痕又傳來了幻覺神經上的痛楚,雙手漸漸變得冰涼。


    他覺得他們傅家是多麽殘忍,讓她過來獨自麵對沉重的死亡。


    般般出生時,傅家所有人都在分享著她出生的喜悅。唯獨她自己,是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往後人生裏裏飽受的種種折磨苦難,大多也都是傅家帶給她的。


    現在還要她,跨過那些仇恨,來麵對拋棄她的親生母親的死亡。


    帶她走!


    現在就帶她離開這裏!


    急劇的念頭在傅戚朝的腦海中跳出來,他都要上前拉住了般般的手臂,要將她拉出去之時,一言不發的般般抬起臉來,認真地詢問他一個問題。


    “她抱過我嗎?”


    她的眼神純澈天真,語氣如常,好像在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傅戚朝的眼淚在一瞬間決堤。


    兩行淚水從眼鏡片後麵迅疾地落下,淚水的霧氣模糊了鏡片。


    傅戚朝摘下眼鏡,手掌貼上眼皮,雙眼微微闔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出:“她抱過你。你出生的時候,我陪在她身邊,把你從她手裏接過來的。”


    沈般般懵懂地聽著,視線落在了傅戚朝轉過頭去擦眼淚的那一刻,他的後脖頸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一顆紅色的痣。


    章裕寧後頸處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紅痣。


    沈般般手指慢慢摸上後頸的痣,失神一笑,“小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和她脖子後麵都有一顆痣。我當時隻覺得好奇罷了,原來母子間會有一些相同的特征。我還傻傻地期待著,她看到我跟你們有同樣的特征,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


    聞言,傅戚朝的背影顫動不已,他不敢迴頭。


    “我在傅家,就像一個影子,誰也不會留意身後的影子。光芒都被傅洛安蓋住了。你選擇當醫生,好像是因為章裕寧身體不好,而傅洛安小時候又經常生病。有一迴,傅洛安讓我陪她在泳池玩水球,我在泳池跌倒,磕破了膝蓋。你出於醫生的本能替我處理傷口。那道疤,至今還留著。”


    “那時候我多希望,我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哥哥。”


    傅戚朝支撐的意念徹底崩塌。


    “般般。”


    傅戚朝轉身抱住了她,高大的身軀將她包裹著,像一棵屹立的樹,想將她受到的所有風吹雨打都阻擋在外麵,好像這樣就可以讓她不那麽孤單。


    他滾燙的淚水從她的頸間滑下,“二哥錯了,二哥沒有認出你來。二哥再也不會忘記你了。再也不會認錯你了……”


    病房內,成年男人壓抑的哭泣,讓悲傷的氣氛更沉重,無形的大氣壓著病床上唿吸麵罩下的氧氣,仿佛要唿吸不過來似的。


    儀器設備發出了警告的聲音。


    病房外的三個人也聽到了警報的聲響,宋寒周想推門進來,跟沈般般透過玻璃的眼神接觸在一起,他忪開了緊握的門把手。


    傅戚朝快步跨到病床前,查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儀器上顯示的指數波紋剛才下降了幾個點,然後又迴到了最初的水平線,警報聲自動消失了。


    病床上的章裕寧沒有任何知覺,依舊緊閉著雙眼。


    沈般般看到傅戚朝調試儀器的雙手,冷靜地問:“你的手,還能做手術嗎?”


    傅戚朝搖頭,“這雙手,是我對自己的懲罰。與你無關。”


    沈般般哼了聲。


    傅戚朝頓了頓,剛剛般般那個眼神,就是單純在表達無語,但是在傅戚朝眼裏,她包裹的不外露的情緒立刻鮮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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