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鍵說的對,張獻忠真不是關押他們,吃的都是米飯魚肉,還有熱水,除了是地牢,照顧的很好。


    侯恂判斷,流賊不會把路走絕,尤其是麵對武王。


    但徐允爵在哪裏呢,他在這地牢裏一住就是五天,沒有任何一個頭領來見他們,著急也隻能憋著。


    從地牢口可以看到外麵的百姓越來越多,黃安城外休息半天,繼續向東漫無目的走去,個個都是一身死氣。


    第六天,三人大清早被隆隆的炮聲驚醒,侯恂和朱聿鍵擠著到柵欄口向外望去,四散奔逃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百姓反而呆滯的看一眼向北方,依舊不緊不慢的向東走去。


    兩人對視一眼,內心齊齊暗歎,英霍山第一階段戰事結束,完全是一場比賽冷酷的心理遊戲,武王不僅沒有吃虧,還把百姓嚇了迴來,流賊和他們背後的人反而成了心理弱勢方。


    多少無辜的生命隕落在上位者的算計中呢?


    “三位,出來吧,咱們得走了!”


    下午的時候,柵欄口響起孫可望的聲音,三人依次出牢,上午還人擠人的黃安,隻剩下零零散散不到五千人,全部是大明邊軍裝扮的流賊。


    李自成觀察了一會眉頭一皺,“孫可望,張獻忠還跑?給臉不要臉啊!”


    “李頭領,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武王大軍不接受任何投降,無論是士兵還是百姓,隻要靠近就被射殺。”


    朱聿鍵一愣,“這都出山了,還是這樣?”


    孫可望歎氣一聲,“還是有點不一樣,娃娃們到對麵會被接走,大人依舊不行,僅此而已。”


    轟~


    這一聲爆炸就像在耳邊響起,三人猛得看向西南方向,隻見山頂已升起元寶大刀旗,沿著山脊線若隱若現的士兵,冷酷的看著山腳下奔逃的人群,時不時響一兩聲爆炸。


    朱聿鍵估摸了一下雙方的距離,疑惑問道,“孫可望,你好膽色,這連五裏都沒有,還不緊不慢。”


    這話好像是侮辱人,孫可望咬牙哼哼道,“唐王說錯了,今日大軍攻擊距離已到,孫某留下來看看他們西北兩線如何會師。”


    “你們還想找縫隙?好一個春秋大夢!”


    “不,孫某隻是想確認,西線與山裏大軍匯合後,會不會變成山裏的套路。”


    “什麽套路?”


    “西線的順一從不主動追殺,山裏的大軍卻在緩慢又堅定的追殺。”


    三人一直不知道還有這個區別,朱聿鍵聞言腦海中浮現黃州府地圖,立刻明白了,“西緩北急東迫,大軍把百萬人趕向黃州府城黃岡。西有舉水、東有巴水,無法大規模作戰,卻很適合炮擊。”


    侯恂點點頭,“黃岡大江對麵是武昌方圓二百裏的湖區,方便他們補給,更方便他們逃跑,可進可退,他們可以接受。”


    孫可望疑惑看了兩人一眼,若非認識,還以為你們是流賊的軍師呢,但北山上的元寶大刀旗吸引了他的視線。


    遠遠的看到北山上的士兵慢慢下山,舉著槍械緩慢前進,孫可望歎息一聲,“三位,我們走吧,看來是北線的將軍主導戰事。”


    三人待遇不錯,還有馬騎,向東二十裏就停下來生火做飯,他們是殿後的部隊,從此刻開始,與武王大軍默契間隔五裏行軍。


    雙方已徹底進入平原地區,槍炮聲漸漸稀疏下來,一天比一天少,第三日,後軍渡過舉水,孫可望連橋都沒拆,這默契程度讓人忍俊不禁,笑聲中又充滿無盡的悲涼。


    第四天,朱聿鍵和侯恂看到眼前的場景,隻覺得心跳加快。


    任何感觸在此刻都是對良心的侮辱。


    田野裏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百姓,他們不跑了,再跑就下河了,青色的大地變得無比肮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卻是無邊的死氣。


    從麻城南逃來的百姓很多,張獻忠又與馬守應合營,老迴迴駐守黃岡,張獻忠駐守團鳳鎮,負責西線防禦。


    但西線大軍在黃陂就停止了追擊,因為黃陂南麵是武昌,他們還在北岸留出五十裏的水泊區,並沒有抵近江邊。


    換句話說,張獻忠雖然與北線大軍很近,他的西邊卻有百裏空地,這其中有三條河、四個湖,足夠大的緩衝區。


    三人依舊沒有見到張獻忠,次日清晨,四萬人到舉水河邊駐防,沿著河岸二十裏的防線前後三層,還有百餘門火炮,炮口怒指西邊…無人的湖泊。


    看起來是決一死戰的意味,侯恂卻有一種悲涼到極致後仰天長笑的衝動,這些家夥還是被武王嚇破膽了。


    張獻忠的排兵布陣,就像兩個武人對峙,其中一個舉刀卻不敢向對手叫嚷,而是側身指向身旁空地,軟肋徹底暴露給對方,還一個勁的暗示捅他軟肋…古往今來第一奇葩戰場景象。


    因為,防線的北麵,近在咫尺的英霍山餘脈山頂,元寶大刀旗飛舞,別說炮擊,山上的士兵撒泡尿都能尿到防線北端。


    哈哈哈,老天真是可笑,人世間怎麽會如此可笑、可憐、可悲、可恨的對陣雙方。


    侯恂聽說過七年前遼東大戰,當時東虜綁架五十萬百姓,稷國公一日破盡,民心之戰酣暢淋漓,一戰定鼎武聖之位,如今是百萬百姓,稷武王還會來一遍嗎?


    三人接觸的消息實在有限,又是三日,還是沒有見到張獻忠,這邊毫無動靜,東麵卻隱隱約約不時傳來炮擊。


    下雨了,百姓沒有帳篷,春雨貴如油,此刻卻如老天收割生命的箭矢,萬箭穿心而來,不停有人把屍體扔到江中。


    人群像林中動物一樣,背靠背互相取暖,他們早已忘記生氣、忘記憤怒、忘記求生,亂世之中,如一株一株風中野草,飽經摧殘,麻木的等待生命盡頭來臨。


    這麽長時間,朱聿鍵和侯恂對麵見徐允爵不再抱希望,但雨中的夜晚,張獻忠突然來了。


    自號八大王的張獻忠虎背熊腰,絡腮胡透露出一股草莽之氣,兩眼卻閃爍著絲絲狡詐,一句話就把三人愣住了。


    “楚虎已占據東麵的蘄水城,安慶守軍徹底封鎖大江,八十萬人被困在方圓百裏的地界,圍三缺一,江北已成死地,武王將旗出現在北麵山中,他終於來了,我們也要走了,今晚過江,武昌聚義,商討南進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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