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屠夫一家灰溜溜的找到柳追憶,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說了一下。他們也不想這麽丟人現眼,但要到鎮上去需要村上的文書。要是膽敢私自到外麵去,被抓住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你們也知道,我們這個村子裏的人除了賣身為奴是出不去的。”柳追憶看著麵色煞白的鄭老太“我最多也隻能給你們開三天的文書,到時候你們要是還找不到接手的東家,被發現了可是要被抓進監牢裏去的。”


    鄭屠夫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娘“這可怎麽辦……”


    鄭老太咬了咬牙“現在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與其待在村子裏被人指指點點,還不如躲出去另謀出路。”


    “鄭大娘,依我看你是知道你兒子結了婚以後,你家那口子的事情瞞不住才要跑路的吧。”一個老者緩緩走出來“以前是看你孤兒寡母本就可憐,要是再背上丈夫賣主求榮的罪名隻怕活不下去。你可倒好……仗著我們不好把事情真相說出來,硬是把自己丈夫說成了為救舊主舍身成仁的大英雄了……”


    “娘……這咋迴事啊……”鄭屠夫一臉難以置信“當初你勸我和三姐分開的時候,說的可是他爹謀財害命……你怎麽能這樣騙我呢……”


    鄭老太被拆穿了當年的謊言,臉上卻一點都不顯得內疚“誰讓你當初腦子進水,一根筋的就想娶那個掃把星。我可告訴你,他家祖上以前就是我們家的馬車夫。咱們鄭家那可是世代為官,哪是他們那樣低賤的身份配得上的。”


    “笑話,你當大家都跟你兒子一樣傻。誰不知道你不過就是當初追愛不成,心裏一直記恨著杜家的人。”老者現在可不慣著她的胡說八道“你以為隻要不呆在村子裏就能高枕無憂了?”


    鄭老太被老者懟得老臉通紅“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你們能做到慷慨赴死,我一個老婦人隻是想為我們母子尋得一線生機罷了。”


    “算了,事到如今能逃一個是一個吧。隻是從你踏出這個村子的第一步開始,你們母子以後的生死可就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柳追憶看著拚命壓抑眼底喜悅的鄭老太,語氣平淡的說道。


    “也對。與其留著這樣的人到時候出來丟人現眼,還不如讓他們走遠一點去死也算眼不見為淨。”老者無限鄙夷的看了一眼鄭老太“哈哈哈……這麽心高氣傲,倒是願意賣身為奴!”


    鄭老太被這樣嘲諷也不敢出聲。直到他們坐上牛車走出村子,才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罵到“一幫子人這都死到臨頭了,還在我麵前死鴨子嘴硬!我們手裏可是捏著那王八的老婆孩子,他就是拿著我們的賣身契又能把我們怎樣。到時候等風聲一過,拿那對母子除了能換自由還能換不少銀子。”


    鄭老太兩母子在馬車上夢想著自己的新生活,憐月這邊卻又看到了那個讓王姨心神不寧的男人。他故意慢悠悠的走到憐月身邊停下,看著惶恐緊張的王弦緩緩開口“這孩子看著骨相還行,如果賣到窯子裏肯定能給一個好價錢……”


    王弦咬著牙憤怒的罵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這個畜生就休想!”


    “對對對……你還真沒說錯,我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畜生。”這個無賴甚至還能嬉皮笑臉“我還知道京城有些老色鬼,就喜歡玩弄這樣花骨朵一樣的女孩子。雖然他們常常會搞出人命,但架不住給的錢多啊……”


    王弦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憤怒,甩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她根本就不是我們的那個孩子,你沒有權利動她一根汗毛!”


    “好好好……我不動她總可以動你吧!你和我一直沒有和離,你現在可還是我馬修文的老婆!”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你現在勉強還能稱得上徐娘半老,我想那些老光棍是不會介意你年齡大一點的。”


    王弦立馬就要衝上去和他拚命。那家夥一看大家都往這邊看過來了,丟下一句趕快準備好銀子就快步走開了。村民們都圍過來問發生了什麽,七嘴八舌的說這個老在村子邊晃蕩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王弦迴到家還在不停的掉眼淚“小月,你說我以前怎麽就瞎了眼看上他了呢……”


    王弦比不得兩個師姐,是從小就跟在師傅身邊的。她是在逃荒的路上生了病昏倒在師傅馬車旁,看她一個女孩子無依無靠的太可憐了才收養的。王弦性格膽怯和兩個有主見的師姐根本說不到一塊,雖然有師傅的關愛但總感覺孤單。


    然後她就遇到了那個讓她一輩子,都會活在悔恨裏的罪魁禍首——馬修文!自卑而又孤獨的王弦,從馬修文扶起不小心跌倒的自己時就對他心生好感。而後的幾次不經意之間的偶遇,更是讓她心頭小鹿亂撞。


    現在迴想起來馬修文對她,明顯就是漫不經心的態度。但當時的懷春少女自動把別人的敷衍,解讀成了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忙。就在她的自欺欺人都快要進行不下去的時候,那個馬修文突然就對她熱情似火了。


    當時的王弦被馬修文畫的大餅徹底迷住了,師傅的提點師姐的好言相勸她全都充耳不聞。馬修文在她麵前哭窮,說自己沒有能力給不了她像樣的婚禮所以暫時無法娶她。然後就在馬修文處心積慮的引導中,準備偷一些師傅的金銀首飾私奔。


    好在王弦並沒有完全被洗腦,隻是找機會拿了兩件首飾。但馬修文一見她並沒有按照自己的授意,偷拿出全部的東西立馬就翻了臉。搶了東西後罵她不知廉恥和男人私相授受,還妄想自己會娶這樣德行有虧的女人為妻。


    要是這個時候王弦迷途知返能夠迴去給師傅磕頭認錯,也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無可挽迴的地步。但王弦當時覺得自己遇人不淑沒法麵對,所以就打算先找個幫忙漿洗的活過著。誰知道還沒兩天的時間,先前把她貶低得一無是處的馬修文,又笑意盈盈的來說要立馬娶她為妻。


    傷心又絕望的王弦猶如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也沒有去細想馬修文的態度為何會轉變如此巨大。她隻想著既然別人都肯立即娶她為妻了,那以前的種種就不要太去計較。但她又哪裏知道,馬修文隻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這馬修文出生貧寒卻又爛賭成性,還好讀了幾天私塾便跟同村人出來做了個賬房先生。問題上是他那點微薄的俸祿哪裏夠他的日常開銷,漸漸的便把手伸向了東家的銀子。於是他巧立名目說是放了貸出去,東家見數目不大又有利可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先前他的手氣還算可以 ,每次查賬之前都能及時把虧空補上去。這東家見每次查賬都沒有大的出入,所以賬本看得也就不那麽仔細了。再加上最近懼內的他新養了個美貌的外室,所以總是抓緊一切機會偷偷溜出去幽會。這樣一來馬修文的膽子就越發大了起來,不再滿足於以前的小打小鬧。


    要知道隻要粘上賭博,幾乎就沒有真正的贏家一說。開始兩天人家會給你點甜頭嚐嚐,一旦入了局別人可就要毫不客氣的收網撈魚了!於是馬修文越輸越賭越賭越輸,漸漸的賬麵上的虧空越來越多。更要命的是東家對那個外室熱乎勁漸漸過去了,眼看著不久就要對店麵一切進行大整頓了……


    馬修文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天天都在琢磨著怎樣免除自己的牢獄之災。正好碰見了唐錦師徒幾人出門遊玩,看她們的穿戴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當時他的目標其實是唐錦和玉瑟,那樣的美人就算是騙不到錢財騙到美色也是人間樂事啊。


    哪裏知道人家是見過大世麵的美人,根本就不把這樣奈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人看進眼裏。馬修文眼見這種奢望沒戲,隻得把希望放在一直唯唯諾諾的王弦身上。於是看準時機找了一個小叫花子,急衝衝跑過去將人撞倒在地,他再以最好的麵目出現將人彬彬有禮的扶起……


    原本以為起碼能撈一份豐厚的嫁妝,後來才知道王弦不過就是別人路上收養的丫頭罷了。於是待她的熱情一下就淡了,說起話來也就沒了以前的刻意討好。隻是那丫頭好像少一根筋似的,他都做那麽明顯了她除了有些失落竟然還一直找他。


    後來眼見做下的事情要暴露,走投無路的馬修文心一橫,就想著誘騙王弦偷走師傅的首飾賣了換錢。誰知道那丫頭就是一個死心眼,就算被他忽悠著說現在隻算是借,等日後混出名堂來就加倍的還。等他滿心歡喜的接過東西,就隻看到兩樣首飾的時候差點沒被氣死。


    王弦說怕被發現隻拿了師傅最不起眼的兩件首飾,她又不是貪圖享樂的人婚禮簡單辦辦就行。馬修文當時氣得七竅生煙,立即搶過東西還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眼看查賬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想著好歹把東西當掉先湊些銀子補補虧空再說。


    誰知道到當鋪裏才知曉,那兩件看起來不起眼的首飾還挺值錢。當鋪老板不但給了個好價錢,還囑咐以後有這樣的好東西直接給他送去,價錢上必不會虧待了他就是。反應過來的馬修文立刻轉迴頭,一番花言巧語之下得到了王弦的諒解。


    然後他就毫不費力的扮演起了一個優秀丈夫的角色,把王弦感動得暗暗感謝菩薩送了個好男人到自己身邊。接下來就馬不停蹄的帶著王弦迴去請罪,把兩個人說成了情比金堅的一對。大家眼見木已成舟也不好再勸分開之類的話,還特意做了一桌好菜算是全了王弦的麵子。


    誰知道馬修文在酒裏下了輕微的迷藥,當天晚上趁眾人熟睡之後就去偷盜財物。先前他就從王弦那裏套過話,知道了最有可能藏財物的幾個地方。一番搜索過後果然收獲頗豐,又立刻馬不停蹄的連夜趕到當鋪準備換錢跑路。


    畢竟是第一次幹偷竊這種事情。所以馬修文隻大概看了一眼,就把東西全都一股腦的裝進了口袋裏麵去。一路架著馬車狂奔到當鋪才把東西拿出來,喜笑顏開的幾個人一見就都傻了眼——隻見好幾樣飾物上麵明晃晃的裝飾著九尾鳳凰,這不妥妥的皇家禦用之物!


    眼見事情鬧大無法收場的當鋪老板,立即就綁了人報了官。半夜三更被吵醒的縣大老爺本來一肚子的火氣,但一見到證物立即就喜笑顏開了。為了確保犯人馬上把事情全都招認出來,直接就把人帶到了布滿刑具的地府。馬修文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還沒等別人問話就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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