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鎮上有一家子舉家搬遷,他們家小院的風水很好,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想著自己長住藥鋪也不是個事兒,就把那小院給買了下來,一直沒得空過去,這樣說來,把他遣去我的院子裏翻翻土地也未嚐不可啊?


    交代好他需要做的事情,然後丟了串銅板給他,他不卑不亢的接過手,朝我恭敬一揖後就快步離去。


    嗯,行事幹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不錯。


    傍晚時分,我提著兩包給少年新置的衣鞋踱進院子,見屋頂上炊煙嫋嫋,心裏一喜,快步跨進廚房,餐桌上布了一碟青菜,幾粒紅燒肉,還有兩小碗稀粥,我不禁皺眉。


    晚飯時間,少年唿唿喝完半碗稀粥後便停住筷子,我歎口氣,把那幾粒可憐的紅燒肉夾進自己碗裏,然後把碗推給他。


    “你吃吧,我在鋪子裏吃過了。”


    他頭搖的像撥浪鼓。


    我大歎口氣,又把青菜夾進碗裏。


    “不吃就倒了?”


    他見推脫不過,就不再扭捏,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


    吃完飯,給他試了新衣裳後我便迴了鋪子,隔天又將那匹陪著我飽經風霜的馬兒牽了過去,他見到馬兒眼睛都直了,興奮的圍著馬兒打轉,問我什麽時候住迴那裏。


    我說,等你把院子裏的土翻細了,能在上麵灑花種子了,我便迴去。


    臨行前又給他扔了幾串銅板。


    事實上之後的數月,我一直呆在藥鋪子裏,根本沒有去小院的打算,直到夏日炎炎的某一天,突然想起這鎮上還有一處我的房產,這麽久沒過去,也不知那少年餓死沒有。


    等我提著兩包衣鞋去到那處時,少年不見蹤影,連馬兒也不見了,我猛拍了腦袋,嘿,這可是被騙了!


    瞪瞪瞪,馬蹄子的聲音由遠而近,少年魁壯的身影出現在馬背上,我直愣愣的盯著那匹毛發光亮的馬兒,有些無措。


    “姐姐!”少年興奮的跳下馬,朝我恭敬一揖。


    “嗯嗬嗬。”我隨口應聲,把手中衣鞋遞給他後,飛快踱身到院子裏。


    院裏景象讓我陡然一驚,籬笆欄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花,層層迭迭如錦如繡,一側小方池塘中,翠綠浮萍下,幾尾小魚兒暢然自遊,池塘旁,一藤蔓秋千乍眼。


    見此場景,我不由得心生讚歎,短短數月,就能把一處亂糟糟的小院打理得如此整潔,這位少年果真是個人才,不過少年雖然行事利落但目不識花,他居然跟我說這些小花叫死不了……


    這麽漂亮的小花居然叫死不了……


    我尋思著是不是該送他幾本書,但他貌似應該不認字吧?


    害,好人做到底,反正長日無聊,教唄!


    於是乎我教他識文斷字,他教我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撲騰累了,再去山林間策馬奔騰一番。


    一來二往,日日開懷,精神頭好轉不少,趁此間,我給這位少年取了名,


    ---任無蹤。


    因為一不留神他就會溜得無蹤無影啊。


    每次寫不來字的時候,一同去策馬迴來的時候,我沐浴的時候。


    當然沐浴的時候他肯定是不能在的,但話說迴來,咱們這小鎮雖然閉塞鮮有生人進出,但鎮上還是有幾個地痞流氓的,防患於未然,他應守在外麵才是啊,我又不是沒給他工錢……


    得了,過了這幾日,我還的住迴藥鋪。


    臨走前,我又扔了幾串銅錢給他,他搖頭拒絕,說自己在鎮上幫人抗大米,工錢夠用了,還把之前我給的幾串銅錢一並還給我,我又強塞進他手裏,跟他說就算你不用,馬兒也要吃料不是?還有你看,這房子破破漏漏的,一下雨就沒地兒站,也該翻新一下不是?


    他躊躇著半天倒也沒說出啥反駁的話出來。


    接著我又說你若想找我,隨時可以到藥鋪來,在鋪裏我照樣可以教你讀書寫字。


    他聞言重重點了下頭。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嗯,不錯,真是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


    事實上之後他根本沒來藥鋪找過我,直到秋高氣爽的某一日,我突然想起這鎮上還有一處我的房產,於是又提著兩包秋衣去到小院,見了人之後卻發現衣裳怎麽也套不進他的身上,仰頭望著他沉思許久,終於恍然大悟,這是長著身體呢?


    當晚我就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慶賀他,誇他把我的馬兒照料得好,誇他把我的屋子打理得一塵不染,他黝黑的臉被誇得踱了層紅暈,之後噌的一下站起身,又嗖的一下如之前那般溜得無蹤無影。


    果然是任無蹤,我搖了頭,當晚就迴了藥鋪。


    又至寒冬臘月,本是萬物歸藏之際,但鎮上地痞之一的王大頭就是不依四季規律天天來藥鋪裏騷擾我,這天他又大搖大擺的來了,來了之後又是一番上躥下跳,非要把我的白巾扯下來一窺究竟,我眉頭一挑,十分驚詫於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這……若不順他的意,豈不顯得我很小氣?


    於是我誇張的扭著腰肢踱身到他跟前,嘿嘿笑過之後,十分妖嬈的取下麵上白巾,果不其然,見到本人廬山真麵目之後,他眼睛瞪得賊大,雙手捂頭鬼哭狼嚎一番後,連滾帶爬的消失在我麵前。


    咳咳咳,反應如此激烈,真有這麽可怕嗎?


    望著銅鏡前滿臉紅點的姑娘,我不禁自問道。


    事實上真有那麽可怕,至那以後,藥鋪生意慘淡不少,鎮上的人都說王氏藥鋪裏住著一個鬼,他們再也不敢來買藥了!


    我!真是有苦難言,本想離開藥鋪,但架不住夫婦倆的百般挽留,他們說自己膝下無子,早把我當做自家女兒,激動之下,王老頭就要把他的那張皺巴巴的祖傳藥方塞給我,說生病之人總歸要吃藥的,鎮上就他們一間藥鋪,那生了病還能不來麽,讓我不會理會,安心待住就好。


    話裏行間,我似乎聽懂了某些意思,他們想將來把這鋪子傳給我呢?我剛想迴,其實我是有家人的,家人……害,也不知某人尋迴我的母親沒有。


    啊!不能想不能想,不想不想,先這樣吧,後麵再做打算。


    鎮上的風言風語越演越烈,終於在某個白雪皚皚的早晨,任無蹤那小子出現了在藥鋪中 ,幾月不見,他似乎又高壯不少。


    他神情凜然,略微躊躇了會,將手中物什啪的一下放到桌上。


    ”姐姐,我娶你! ”聲音鏗鏘有力,不容置否。


    “噗……”我趕緊捂住嘴,往桌上瞧去。


    一枚小巧銀簪靜靜的躺在桌麵上,這成色,得抗多少袋大米啊?


    “那個……無,無蹤……”


    “姐姐今晚迴去,我燒了飯。”說完之後,他昂首闊步轉瞬消失在了藥鋪。


    這……確實要迴去,要迴去好好教育他一番!


    當晚我就迴了小院語重心長的教導了一番。


    大概意思就是讓他不要為外麵的流言蜚語所困擾,好好生活,努力攢錢,等將來討了媳婦,我就將這小院送給他。


    他聽完之後埋頭沉思了半天,忽而蹭的一下站起身。


    “姐姐這是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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