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路遠,寧王爺的儀仗隊在官道上行進數日才走近一半的路程。寧王爺也真是的,明明有王妃娘娘同行還硬把李美人給帶上,帶上也就罷還不給做輿車,就賜一頂小轎天天跟在車隊後麵吃灰,李美人本就身弱,哪能經得起這番折騰呢?


    寧王爺,也太厚此薄彼了!


    天色漸暗,儀仗隊正要經過一處山坳,前方突然馬蹄嘶鳴,數塊巨石從高處滾落,一時間塵土飛揚。一夥人從山坳處竄了出來,他們手持利斧,氣勢洶洶的將車隊堵在前方,為首那人黑巾遮麵,手握鐵錘,眼裏兇光畢露。


    “寧王齊璟,拿命來!”


    他一聲大吼身後眾人隨即聞聲而上與王爺的車隊拚殺起來,場麵混亂不堪,我又驚又懼,拉著李美人躲在一處山石旁。遠遠見到王爺的手下正護著他和王妃娘娘往我們這邊靠,這時一歹人發現了我們,舉著斧頭就要砍過來。


    “美人小心!”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推開那人,拉著李美人就往前跑,這時更多人發現我們,紛紛舉著斧頭朝我們追來。我們哪裏是那些人的對手,沒跑幾步就被他們追上,眼見斧頭就要落在我身上,一個人影突然閃到眼前,他一把將我推開,一聲悶哼,斧頭重重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我睜大眼睛。


    寧王爺?!他怎麽……


    他捂著肩膀一腳踹開那人,轉頭朝我們大喊。


    “快走!!”


    我來不及多想推著美人就往前跑。啊!李美人突然一個趔蹌從旁邊的溝壑處滾落下去,我著急去抓她,腳下一滑也跟著摔落下去,這時一個人想來抓我臂膀,奈何速度太快,他沒抓住也跟著滾落下來,我們連滾帶落滾好一會兒才停住,此時我頭昏腦脹,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我想我是被砸昏了。


    渾身痛的厲害,特別是腳踝處,錐心般的刺痛陣陣傳來。應該是舊傷複發,我循著微弱的星光四處摸索著。


    “美人?美人你在嗎?”


    火折子!我突然想起臨行前阿碧我們幾個除卻生活的必用品外還隨身帶了火折子,就是為了晚上露宿在野外的時候方便些。我摸了摸身上,還好還好,火折子還在,我趕緊取出來吹燃。


    “美人?”


    不遠處好似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我趕緊爬過去,看清那人麵貌後心裏大驚。


    這不是寧王爺嗎?他什麽時候也摔下來了?


    “殿下?殿下?!”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我趕緊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息。我也顧不上疼痛的腳踝了,先是找來幾根幹枯的樹枝把火生起來,然後把他的身體扳起來斜靠在礁石上,他雙眼緊閉,麵無血色,肩臂上的血順著袖袍一直往下滴。


    這樣下去可不行,他會死掉的!


    我趕緊把他的衣袍褪下來,肩上的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往外翻著,有鮮血不斷的從裏麵沁出來。


    我趕緊看向四周,想找點可以止血的草藥,好在在石間的縫隙裏找到一株草藥,這是車前草,有消炎止血的功效,小時候磕了碰了,母親就會用這種草給我止血。我把草藥拔出來來剁碎,一點一點敷在他的傷口上。


    “咳……”他突然悶咳一下。


    “殿下?殿下你忍一下,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不處理會感染的。”


    他微點頭,我趕緊給他上藥又扯下自己的襯扯給他包紮傷口,他緊蹙的眉頭微微鬆散。


    “有點冷……”


    “奴婢多加點柴火殿下就不冷了。”我趕緊去添柴火,把剩餘的枯枝都扔進火堆裏,火勢一下大了不少。


    “過來……”


    我遲疑一下,還是靠過去。


    “抱一下……”


    什麽?


    他眉頭緊蹙很是難受的模樣,我咬牙,把他頭按在我的肩上。


    “你沒有事吧?……”


    “迴殿下,奴婢沒有事。”


    他雙眼緊閉,有細細的汗珠從他額間滲出,嘴唇幹得快要裂開來。


    “殿下,奴婢去給您取點水。”


    我把樹葉卷成一個鬥,在礁石下的水坑裏取了一點水,這水是從岩上滴落下來的,很幹淨。


    “殿下來喝一點。”我把水送到他唇邊,他微偏頭。


    “殿下?”


    “張不開嘴……”


    張不開嘴?這哪裏張不開嘴了,難不成你還嫌這樹葉髒啊。


    “殿下,這荒郊野外的奴婢也沒辦法,您先將就喝一點,好不好。”


    “你喂我吧……”


    喂你?我這就是在喂你啊,這都將水送到你嘴邊了……


    “咳咳,用嘴喂……咳咳咳……”他捂著肩膀劇烈咳嗽起來。


    用,用嘴喂?這是什麽道理,難道葉子髒,我的嘴就不髒了?


    “咳咳咳……”他胸膛劇烈的起伏,眼看著就要倒下去,我趕緊扶住他。


    “好好好,嘴喂,嘴喂……”


    我尋思著他怎麽說也是一個王爺,叫我一個奴婢跟他嘴對嘴,這實在不合適,於是就讓他斜躺在礁岩上,我用嘴抿著水滴在他的唇上。


    他見我如此頭一歪掙紮要起身,那種生氣又委屈的樣子讓我有些不忍,想想也是,他一個至尊至貴的王爺,平日都是眾星捧月養尊處優的,何時受過這份罪 。如今為了李美人傷也傷了,痛也痛了,現在李美人沒找到 ,想喝口水還不能順他的意,是我我也委屈啊。


    算了算了,就當是還他在春風樓救我一次的恩情吧……


    “好好好,真的嘴喂,真的真的嘴 ,殿下您快躺好,當心傷口……”


    我暗歎口氣,把水含在口中送到他的嘴邊,他剛開始還不情不願,一直推搡著我。我猜是因為剛剛的舉措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一點點傷害,不過還好,在我的堅持不懈加上強硬措施之下,他終於鬆嘴。


    兩三鬥的岩水下去,他幹硬的雙唇柔軟不少,臉色也變得柔和。


    “殿下,你好些了嗎?”


    “嗯……”他睜眼看我,突然抬頭吮了一下我的嘴唇,我睜大眼睛,整個人僵在那裏。


    “嗬……”他悶笑一聲,把頭偏向一旁。


    當時的感覺怎麽形容呢?驚訝之餘還有些不知所措,我隱約感覺到他在勾引我。但我又想這不對呀,咱們見過幾次麵,他都是很正常的呀,他肯定把我當成李美人,他糊塗了!


    “好冷……”他吸口氣重新靠向我的肩。


    流這麽多血不冷才怪呢,傷口這樣深肯定也很痛吧。


    哎,殿下啊殿下,官道都有人敢劫你,那人還直唿你大名,你說你這是得罪了誰啊。


    “殿下睡一會吧,睡著了就不冷了。”我哼著小曲輕拍著他的背,他微閉雙眼,麵容沉靜。


    “什麽曲兒,如此哀傷……”


    哀傷麽?也不知什麽曲兒,常聽到春風樓的姑娘哼唱 ,特別是夜半無人的時候。


    可能講的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獨自一個人站在台上,看著台下那些醜態百出的世人,迴想著自己悲慘的命運,淪為謀財工具的她再也忍不住從台上一躍而下,從而結束了悲涼且短暫的一生吧。


    “睡吧,殿下。”


    我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他身為親王為何沒有自己的屬地,民間為何流傳著那句戲言,對王妃娘娘到底是畏懼還是用情至深。


    還有阿湛……


    可我隻是一個奴婢,何況這些又與我何幹呢?我隻是想要李美人得到他的歡心,到時候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樣我就可以出府去找阿湛。


    阿湛,阿湛才是我應該去了解的人。


    我留意著外麵的動靜絲毫不敢放鬆,睜著眼過了一夜,天剛蒙蒙亮,我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探外麵的情況,頭上有一條很長的斜坡,斷口處連著一截斷崖,我和寧王爺正巧落在這處斷崖下麵 坡頭被樹木遮掩著,我站的位置看不見坡的情況,隻得尋了一些草藥迴去。


    寧王爺已經醒了,看氣色比昨日好一些,我把草藥搗碎準備給他換藥,他攔住我,眼睛盯著我的腳。


    “你的腳怎麽了?”


    “迴殿下,一點小傷,奴婢給你換下藥。”


    “我看看。”他說著就要來抓我的腳,我趕緊退一步。


    “殿下真的是小傷,可能磕碰到了,但是沒有問題,您看我還能走。”


    我躲開那雙探究的眸子去扒他的衣袍,傷口的血早已止住,隻是那外翻的皮肉有點泛白,還是得接受專業的治療才行。


    “殿下,可能有點疼,你忍一下。”我將他的傷口外部用清水擦拭一遍之後,才把草藥一點點敷在上麵。


    “一點都不疼。”


    真的假的?這麽深的傷口我看著都疼你竟然說不疼?若不是昨日看你那副快死的樣子,我真的就相信了。


    “皮肉傷而已。”


    好吧好吧,你硬要說這是皮肉傷,那也算。沒傷到骨頭,沒傷到內髒,確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它深啊,而且這荒郊野外的,皮肉傷也需要用藥才能好啊。


    “殿下,您休息一下,奴婢去給您找點吃的。”說是找吃的,其實我是想去找人。


    “不用了,我不餓,你過來。”他朝我招手。


    “我剛發了信號,嚴諸他們很快就到。”


    “喔……”我又踱身迴去。


    “餓了?野外的東西不幹淨,忍一會,嗯?”


    “哦好,好啊。”


    今天的寧王爺腦子清醒不少,應該說正常了,希望他不要記得昨晚之事。


    沒一會外麵就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湧進岩洞,為首一位身著盔甲的人見到寧王爺趕緊向前單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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