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殺了林銳的幻術在辛十三身上無功而返,這點早在懷安的預料之中。


    隨著辛十三將自己的寒光劍氣夾在指間,懷安的幻象在他身前砰然粉碎,隻剩指尖的那簇微弱的火苗隨風飄落,落在了辛十三的麵前。


    純陽真火至剛至陽,在氣浪中搖搖欲滅的火苗一沾草地,便以烈火燎原之勢快速蔓延,轉眼間就已經把溪水圍繞的別院變成了一片火海。


    辛十三身為真弟子,自然也算是純陽後裔,即便真幾經動蕩,已經沒有了《純陽仙法》,但從師門的記錄中,他對純陽真火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撲麵而來的熱浪將周邊的空氣升溫,辛十三每一次唿吸都能感覺咽喉處的燒灼感。


    熏烤的衣衫有些焦黃,就連體表的毛孔也都下意識的閉合,生怕會被真火入侵,內外俱焚。


    辛十三這時的麵色終於發生了一些變化,若是純粹的幻術對他來說毫無威脅,但懷安經過幾個月的修煉已經將《純陽仙法》與《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融為一體。


    麵前的火海既是幻術也是真實。


    要知道,每一個人所看到的東西,聽到的,感覺到的東西,都是經過大腦處理後,才形成。


    幻術所做的,無非是直接改變這種處理結果。


    並非真正改變了物質。


    當然,如果將《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修煉到極致,就有可能無中生有,以虛化實。


    辛十三之所以覬覦懷安的《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就是想借助佛門神通返源還本,把雙腿恢複到殘廢之前。


    自從當初被人廢去雙腿以後,他就開始在逃亡中拚命的尋找恢複肉身的方法,奈何生機已逝,不管是靈丹妙藥還是邪法妖術都已然無用。


    直到聽聞佛門密宗有一《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可已幻化實,逆轉生死。


    辛十三方才停留江南,探尋《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的蹤跡。


    想到這裏,辛十三猛然閉目,將神識收入體內,將翻騰的識海鎮壓平息。


    覺察到了自己思緒的發散,辛十三眉頭微皺,冷聲道,“不過化神中期的精神修為,居然敢窺視老夫的記憶?!”


    辛十三一拍輪椅,赫然起身。


    焦黑枯死的雙腿在長衫的掩蓋下不住顫動,但他整個人卻如別院外的那棵孤鬆一樣挺拔。


    生死之間,閑庭信步。


    滿地的火焰與一觸即碎的枯骨並不能讓他止步,傲劍而立的辛十三此刻才是二十年前的劍修辛十三。


    他好似一步之下,就變成了一柄出鞘的神劍。


    蒼莽萬物,唯我一劍毀之!


    提劍揮斬,一道劍光好似飛虹,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冷冷清清的劍意。


    這一劍既從容不迫,又有頂尖劍修的必殺必勝的信念。


    這道劍光能令鬼神動容,能讓天地變色。


    正如辛十三之前所言,他的劍道足以破除一切有無之法。


    一時間滔滔的火焰在劍意的威壓下如潮水般盡數褪去,隻剩一簇微弱的火光依舊在他麵前搖曳。


    這是懷安指尖的純陽真火,也是這漫天火海當中唯一的殺機。


    辛十三劍尖一挑,火苗瞬時熄滅。


    取之而來的是一道更加澎湃的力量從虛空中轟然湧現。


    ...


    坐在涼亭中的懷安一邊輕撫著蓮華的皮毛,一邊看著手心幻化出的世界,歎服道:“不愧是劍修,不愧是辛十三,我幾乎已經用盡了手段,仍擋不住他隨手的一劍。”


    在旁低眉伺候的赤練為懷安斟倒茶水,眼神中滿是敬畏。


    未出門派之前,赤練自以為已經是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沒想到一入塵世方才知道世界的可怕。


    先是遇到兩個實力穩超自己的青年俊才,更是在三人合力之下碰不得懷安分毫。


    好不容易掏出‘懷安’的魔掌,休養了許久才敢重出江湖,卻又被辛十三隨手抓獲。


    那種境界與實力的差距讓她提不起絲毫的反抗,就連被拘禁成奴到現在,也絲毫不敢逃脫。


    如今重遇懷安,當時的‘僧人’變成公子,而令她高山仰止的辛十三竟被玩弄在懷安的手掌,連現實虛幻都無法分清。


    這不禁讓她想起之前在茶樓酒館聽過的《西行釋厄傳》,傳說中大鬧天宮的猴子與如來佛祖之間的那場較量,與她今日眼前所見的場景何其相似!


    尤其是看到懷安手掌的世界裏,畏縮在石橋下的自己,赤練恍惚間也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世界才是真實。


    一道幽光從白狐體內飄出,蓮華神魂離體,化作一個兩尺多高的小人兒,坐在懷安肩頭,晃動著小腿,道,“我感覺到他仍有留手,似乎還在對幻境進行試探。”


    懷安點頭道,“不錯,辛十三在這二十年裏不斷研究佛法與幻術,所創的劍十二就是為了針對《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


    奈何造化弄人,當辛十三創出劍十二的時候,達桑已然被懷安誅殺,而《梵阿無色無我本渡心經》也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裏。


    《純陽仙法》中的劍法、符籙、術法、道印在懷安手中一一施展,與其說是和辛十三的生死之鬥,更像是拿辛十三的劍道來印證自身所學,


    而辛十三也很配合的與懷安喂招,看似每一劍都輕描淡寫,實則在不斷提升每一劍的威力,直到試探出懷安真氣修為的極限,方才露出一抹淡漠的笑容。


    “劍十一!幻滅!”


    一道道劍光如同花蕊般瞬間綻放,奪目的光芒像是一朵燦爛的煙花,以辛十三為中心,朝四周不斷擴散。


    破碎虛空是件極難的事情,能達到這一步的修士就足以觸碰上界的大門。


    但破碎空間會稍微簡單一些,破碎幻境則更加容易。


    隨著一聲聲布匹撕碎的聲音從空氣中傳出,每一道被空間壁壘震碎的劍光,都會分化出一道新的劍光。


    那劍光不斷分化,不斷前進,就好似箭術頂尖的高手,一口氣放出連珠箭一般,當真是跌宕起伏。


    辛十三的神識也隨劍光分散,賦予每一道劍意靈魂,好似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頃刻間,幻象潰散,劍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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