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這活是這樣,田裏犁過耙過,放好水後,兩人合作拉線,站在田的兩頭走出大致的距離,將線插在田埂上固定後,再開始沿著這線插秧。


    這樣的線繩通常要根據插秧的人數準備兩三副左右,作用是確定每一壟之間的間隔,插秧的時候秧苗不能越過線,線與線之間留出空檔,這是未來下田除草、撒化肥、打農藥的操作帶。


    拉好線,提前扯好的、用穀草一個個係好的秧子按照線一壟壟先拋入田中,這一步要大致計算一下,一個秧子能插多大的麵積,寧多勿少,以防插到了半路,秧子供應不上。


    這一步做好,就是各人按照線下地插秧了。


    或是一人一壟,或是一壟兩人一頭一尾,在中間匯合。因為邱明澤的加入,線繩多拿了一副出來,兩個孩子分在了同一壟。邱悅人小,步子邁不大,要是一人一壟得左右倒騰幾迴,太費勁,所以要安排一個人分擔。


    隻見一開始,兩人站在同一個起點,各自負責一壟的二分之一麵積,結果五分鍾後,邱明澤已經妥妥地領先了邱悅好大一截了。


    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說明少年的實力,隻看他插下的秧苗,跟邱紅、薛曉蘭的成果極為相似,株距行距都近乎一致,十分統一,不論是左看右看、 橫看直看都成行,漂亮得如同拿尺子量過一般。相對而言,邱悅的插秧就弱了幾分,偶爾有幾處密集,又有幾處稀疏的,不那麽統一。


    但,這在小孩子插秧裏也算是優秀的了。


    而邱明澤那樣的,許多大人也做不到呢。


    一時,在田埂上乖乖守著秧苗的邱諾也看呆了,頭一次給自己親姐喝了倒彩:“哥哥好厲害!”


    邱悅自然也察覺到自己落後了,暗暗地加快了速度,然而這事當然不是一瞬間的努力就可以趕超的。


    邱明澤拿出當初哄邱諾的語氣繼續哄邱悅:“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也插得很慢。慢慢來就好,等我插到底之後會從那頭插迴來幫你的。”


    薛曉蘭也樂道:“悅悅,他可比你大上好幾歲呢,要是被你趕上了,那他麵子往哪裏擱呀?你讓讓他,慢慢來就行。小孩腰杆還弱呢,累了你就歇歇。”


    插秧是個很虧腰杆的活,彎腰半小時後,偶然一伸腰,骨頭哢哢響,很是磨煉人。


    邱紅也擔心女兒逞強,跟著叮囑兩個孩子,插一會就歇一會,真虧著腰杆第二天就不能來插秧了,屬於得不償失幫倒忙。


    “……好。”邱悅隻能接受現實和關懷,乖乖答應。


    就這樣,每天犁田插秧的日子枯燥辛苦地反反複複了半個多月,在邱明澤又來幫忙的第二個周末,兩家人終於將這項“大工程”給竣工了!


    最後一塊田是塊不大的三分田,四個人加一個負責“監工”的小邱諾,兩個小時不到,就給解決了。總的算下來,兩家人加在一起種了12畝多水稻,在攏共隻有兩個壯勞力的情況下,一共花了17天,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秧苗最後還剩下一大把,薛曉蘭拿在手上看著哪裏插得比較稀疏就補上一兩株,這樣補了好一會也還剩下滿手,也不敢補得太密,不然秧苗競爭大,就會長得瘦弱。


    “阿姨,留一點啊,剛好我們分了,晚上燒洗澡水用呀!”邱悅說道。


    薛曉蘭頭頂冒出個大大的冒號:“啊?燒洗澡水?”


    邱明澤也同樣不解地看向邱悅。


    小姑娘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看向親媽:“媽媽!”


    “哈哈哈……”邱紅先笑了幾聲,這才解釋道,“我外婆家那邊,插秧收尾那天,要拿秧苗好好地搓洗手腳,再放洗澡水裏一起燒,說是這樣能夠避免發秧手,消除疲勞,保佑身體健康。”


    發秧手,指的是下田插秧後手部腫脹的情況,多半是因為地裏或者水裏的生物導致了感染或過敏,再或是因為長時間插秧浸泡在水裏才會發泡發腫,但過去的人並不知道啊,隻當是插秧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有了各種迷信說法。


    另有一些地方的習俗則是,插剩的秧苗要洗幹淨放在家裏牆頭上,取年年豐收、年年有餘的好兆頭。


    邱紅小時候是很信母親說的話的,長大之後才明白過來那些話隻是一種美好的祈願,大約是安慰劑的效果,但也忍不住複製了這些習俗,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健健康康長大。


    邱悅默認別人家也都跟自家一樣呢,這才鬧了個烏龍。


    薛曉蘭聽完倒沒糾結是不是迷信,反而耿直詫異道:“小紅,你也有外婆家?”


    “啊?難不成,我媽是石頭裏蹦出來的?”邱紅笑著反問。


    薛曉蘭當下尷尬百倍,急切聲明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曉蘭姐。”邱紅並沒有生氣,她明白薛曉蘭是奇怪為什麽她明明父親這頭還有倆親姑姑,母親那頭也有親舅舅,還會落到如此淒慘、無親人相幫的地步。但實際上的原因很簡單,姑姑、舅舅們也都不是很富裕,不願意借錢給邱紅的父母治病,更害怕被借錢、被托管幼女,最終落到現在諸親皆無的局麵。


    “當年,把我嫁給王長兵的時候,就說好……以後不必再來往了。”邱紅悄聲地又給薛曉蘭補充了這一點,沒讓孩子們聽見。


    薛曉蘭歎了口氣,目光裏是滿滿歉意。


    “沒事,都過去那麽久了。”邱紅笑了笑,不以為意。她的心境不算豁達,但也無意於糾住那些往事讓自己不痛快。


    再一個,薛曉蘭這朋友實在有些單純,倒真不帶壞心。


    倒是邱悅從邱明澤那知道了籠口村從沒有過拿秧苗燒洗澡水的習俗過後,小腦袋裏都是懵圈的,懵懂問道:“媽媽,所以整個村裏,隻有我們一家才有這個傳統嗎?”


    “大概是這樣的。”邱紅收好插秧的各類家夥事,見女兒仍舊覺得不可思議,順勢又道,“悅悅,世界很大,每個地方自然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所以媽媽才希望你好好讀書,以後能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呀!”


    “媽媽,我是在想,這是不是說明,也許規矩隻是少部分人定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遵守?”小姑娘的腦袋卻格外古靈精怪。


    邱紅被問得怔住了,片刻之後搖搖頭,她想自己女兒可比她聰明多了,居然已經在思考這樣的深奧問題了,可惜她也沒有明確的答案,隻能含糊其辭:“也許是吧。”


    半大的少年忽然接話說道:“或許其中的標準是地位的高低,勢高者可以肆無忌憚,勢低者隻能安分守己。”


    “哦哦。”邱悅若有所思。


    薛曉蘭皺起了眉頭,低聲向邱紅抱怨,她兒子越長大越有些苦大仇深的架勢,偶爾說的話她也聽不懂了,還不能問太多,問多了人家不耐煩理你,還要說你嘮叨。


    “小鳥長大了總要離巢的,明澤下半年就念初三了吧?”邱紅笑笑問道。


    薛曉蘭點點頭:“對,他的成績不錯,也愛讀書,大約能考上重點,到時候就真要離開家,去縣裏上學了。”


    臨江鎮上有所普通高中,市裏的重點高中則在縣城裏,當然,也會從各個鎮上的初級中學招收優質生源。初中一畢業,是無數農村孩子命運的分水嶺,能繼續讀書或者考得進高中的,大約隻在25%左右,甚至可能是離譜的10%或者更低。


    “挺好,以後我家悅悅也要順利考上才好。”邱紅順勢暢想了一把。


    薛曉蘭有來有往:“肯定能考上,你家悅悅聰明著呢!”


    暮色四合,和一個月前相比,田野裏已經被無數綠意占據了。這個時候,還有不少人正在插秧的,也有跟邱紅兩家一樣收了活的,愜意地扛著農具往家走,春風裏滿是希冀。


    插秧宣告終結後,接下來隻剩下好好管理到稻穀長成了,農活不再那麽重,卻也不算輕鬆。邱紅和薛曉蘭都開始計劃種菜賺錢了,先前已經種下的各式菜蔬也需要勤加管理才好。


    好比月前種下的辣椒秧,已經到了需要二次疏枝的階段。所謂疏枝,就是把辣椒苗上過多的枝條分叉打掉一些,減少養分消耗,集中供應充足的營養到2到3個大分支,後續結果率就會更高。


    一般辣椒、茄子、西紅柿這些樹上掛果的作物都需要進行有效疏枝。


    邱紅在手上裹上了厚厚的膠帶,用來保護手指,不然一個早上的枝條掰下來,手指容易磨破皮,旁邊薛曉蘭也是一樣的裝備,兩人一邊疏枝一邊收獲著辣椒秧上初次的掛果,很少,但格外新鮮。


    雖然如此,因為兩家都種了不少辣椒秧,到收工的時候也有小半桶的累積了,這麽點賣是不好賣的,自家吃也吃不太完,邱紅就抓了兩大把給張福子送過去。


    剛結的新鮮辣椒,辣度並不會很高,當蔬菜炒著吃就很美味。


    老太太樂滋滋地收下了,緊接著又請邱紅幫個忙。


    “嗯?您說。”邱紅這迴來了精神,她少有能迴饋老人的,前段時間插秧,張福子不僅幫著她帶了好幾晚的孩子,還照顧邱諾吃晚飯,小孩都給喂圓了一些,她很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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