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紅蹙起了眉頭,追問:“建國叔,有什麽您隻管說。”


    “村裏租別人家的地種,不僅要給租金,還要給這些地交公糧和農業稅,你吃得消嗎?”邱建國問道。


    公糧雖說已經在逐年減少,但算下來也不少,再加上租金和農業稅,全部扣除後剩下的就不多了。農村人種水稻,除了留夠自己家吃的和交公糧,也是想要賣了糧食多少掙點錢貼補家用的。


    邱紅一怔,還要給租金?


    她是知道種田要交農業稅和公糧的,她自嫁給王長兵後,家裏地裏兩大攤子事都是她管著,對這些很是熟悉,但她萬萬沒想到,種別人不種、光扔那荒廢著的地,還要給租金。


    邱建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雖然租金也不多,但前幾年,剛有人家出去打工的時候,那留在村裏的地是被人搶著種的,搶來搶去也就搶出了租金這迴事。


    農村人有田地,更有一串一串的孩子,自家分的田地很多都不夠種,所以會出現這樣爭搶的事情。


    到了這兩年間,外出打工的人不斷增加,留下村裏被荒廢的田地增加了不少,但租金的這個規矩仍然還在。


    “或者我挨個問問他們,看看能不能把租金免了,直接幫著交公糧和農業稅?”邱建國說完,眉頭也沒能鬆下來。他估計這事也難辦成,一則租金不多,但對那些人家也是筆進項;二則……邱紅是外嫁女,又有那樣的克親名聲,怕是人家也不能願意。


    邱紅低頭思索了一會,也覺得不可行。先不說人家願不願意,就是願意了,她又成了被特殊照顧的存在,要是先前或者現在還交著租金的人鬧起來,傳出去就會很不好聽了。


    榮正原本也想吸根煙的,注意到王小月跟王家寶都刻意坐得遠遠的,連親媽都不粘著了,明顯都很討厭煙味的樣子,忽地也就忍住了,隻把邱明理遞過來的煙別在了耳朵後,聽到這又抬眼看了看老太太,他這個連姓都沒改的繼子,自然是沒有地的,但邱友春三個兄弟可有不少地。


    張福子微微搖搖頭,她知道榮正的意思,但這主意行不通。邱友春三兄弟的地是多,但他們很早就出去外頭闖了,那些地早就陸陸續續給關係親近的本家親戚種了,雖然也沒要租金,現在說收也能收迴來,但收迴來再給邱紅種,不亞於把邱紅推出去成了個活靶子,被收了地的人怎麽看她呢?


    再一個,別看邱紅父親邱友達和邱友春都是“友”字一輩,但兩家並不同支,血緣上的關聯也就比邱建國那脈近一些罷了。


    本家親戚一句,不幫自家幫外家,邱紅在村裏就更難立足了。


    榮正見了老太太的神色,也明白自己估計是想得簡單了,農村的這些宗族關係在一同對外的時候確實緊密,但內部同樣充斥著數不清的各種壓製和利益紛爭。


    人性如此,從來複雜。


    一時之間眾人都沉默了下來,直到先前那位被兄弟說是“膀子比牛的還粗”的邱嘉鋼大咧咧道:“邱紅,你要是早個十來年,友達叔還在的時候就迴來,這事就好辦了!”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失笑,要是邱友達夫妻還在,邱紅何至於命運坎坷至此呢?


    邱順溜立時往邱嘉鋼嘴裏塞了一根煙,道:“你抽煙吧!”


    可別說話了。


    邱嘉鋼的媳婦也狠狠翻了個白眼,恨不能直接上前捂住丈夫的嘴巴,實在說了句傻話,也是句廢話。


    但人的神色又那麽真誠……叫人實在難以苛責。


    大家也都明白,這位是光有一股子蠻力,沒腦子的傻大個。不過傻人有傻福,他肯幹活,老娘又教得好,脾氣不差,如今也是娶到了一個聰明媳婦,生了幾個伶俐的孩子,日子倒也過得紅紅火火。


    邱紅也知道這大哥,從小傻到大的,並不介意他這句不含半分嘲諷的話,正要說些什麽把話頭岔過去忽然又有如醍醐灌頂,她爸是沒了,但又不是沒存在過,她爸媽和她的名字都是上了籠口村邱家大族譜的,那……


    時間肯定不能倒退,可關係可是永恆存在的。


    “建國叔,如果我想歸宗,連帶著我兩個孩子都改迴邱姓,可不可以呢?”邱紅琢磨一番,猛地問出了口。


    眾人皆驚,這寡婦迴了娘家,叫歸宗是沒錯的,隻是從來也沒見過父母都沒了的歸宗,但再細想,雖沒見過,到底邱紅鐵定是上過族譜的,如今要歸宗,也說得通!


    邱建國思索一通後連連點頭陳讚:“這個主意好!你要是正式歸宗了,那往後什麽事情都是順理成章,好辦了!”


    歸宗了,就是正式的邱家族人了,那肯定是要上族譜,改姓名,再分田地、族產的,現在這房子也會重新寫上邱紅的名字。自然除了這些,還有責任,邱紅一旦歸宗,往後嫁人是不能了,不是不能再結婚,是不能再嫁去別人家,隻能在家招贅了,因為要延續邱友達的香火。


    再就是,村裏諸如紅白事,或是大型活動,邱紅和兩個孩子也都要參與其中,互相幫扶,權利和責任是相輔相成的。


    邱紅一時心頭狂喜,她自然在再不想什麽二婚了的,不說王長兵在婚姻生活裏給她留下的濃重陰影,隻說一雙兒女都還這樣小,她半分心思也沒有放在自己身上,光想怎麽種地賺錢養孩子了。


    現在歸宗能直接有地種,寫著自己名字的地!簡直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邱紅激動起來,臉上都泛出淡淡的紅。


    “那這樣,事情定下來,我這兩天就各家各戶去問問意見,沒什麽意外的話,到時候請大坤爺主持個小儀式,把該分給你們的田、地、林子,還有房子什麽的,都寫清楚,再就是戶口那些,我一起都幫你弄好。”邱建國一段話說完,沒忍住打了個飽嗝,自己先笑了出來,“今天飯菜實在好,我都叫吃撐了,小紅這手藝啊,是這個!”


    老村長比了個大拇指。


    一幫人都笑了起來,邱明理也樂得不行,他爸能坐上村長這位置,在村裏威望不低,這麽些年也是少有這樣出糗的時刻的。


    既有好消息,又被人誇讚了廚藝,邱紅也跟著露出了笑容,鳳眼微微眯起,櫻紅唇色裏是小而白的牙,瞧著格外明媚璀璨,屋子裏雖說是點的蠟燭,看不太真切,但美人就是美人,她一笑起來,不管男女,眼睛都不自覺地飄向她,真是分外好看!


    當下有人歡喜愉悅,也有人變了變臉色,轉為冷淡,忽地就潑了盆陰陽怪氣的冷水:“邱紅帶兩個孩子,一家能占三份田地,真有什麽事,又隻用一人出力,或是撒撒嬌,找男人幫襯,真好。”


    說這個話的,是村裏出名的碎嘴子許小琴,他丈夫邱嘉飛是個暴脾氣的主,當下就微微沉下臉色,罵了句髒話,又朝著媳婦喊:“不會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許小琴也許早已習慣了被這樣對待,臉上不痛不癢,隻是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


    邱紅笑笑,給了對方一個台階:“嫂子喜歡開玩笑,隻是玩笑話,上下嘴皮一碰倒是輕巧,不像幹活種地,多少事也都是自家的事自己做的,嫂子說對吧?”


    “嗬……嗯,我剛剛就是……開玩笑。”許小琴就勢下了台階。


    邱紅點點頭,又讓眾人稍等片刻,去廚房把醃了快一個小時的酸蘿卜酸萵筍條端了出來,另拿了一把長牙簽當叉子,道:“大家再吃點爽口的,蘿卜和萵筍都是小奶自己種的,水靈靈的,好吃。”


    臨江鎮的人冬日裏是喜歡泡酸吃的,食材不局限在蘿卜或者萵筍條,諸如大白菜、包心菜、胡蘿卜之類的蔬菜也可以泡,又比如梨子、蘋果、橘子之類的水果,雞爪、雞翅、鴨掌之類的葷貨也都能醃酸,就是需要的時間肯定更久,成本也更高。


    酸湯裏水、醋和糖按照比例混合的,還加了高度酒、鹽、花椒之類的秘製配方,泡出來的蔬菜水果格外清脆爽口,解膩美味,好酸口、或是一部分懷孕的女人一吃就停不下來。


    吃的時候也可以加點磨得細細的那類辣椒粉或者辣椒水,滋味酸辣爽三位合一,能叫人靈魂都美得要出竅。


    榮正素來不喜吃酸的,這迴嚐了嚐,也不由點了點頭,又去叉了一塊吃。


    眾人談完事情略坐了坐,眼看著充當飯後水果的酸野吃完了,也就紛紛起身告辭了,榮正抓住了邱明理,讓他留下來幫著收拾,邱紅連說不用,榮正不說話,隻動手開始收板凳,邱明理一看自己老大都動手了,也跟在後頭幫忙收起了爐灶和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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