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那個陰天,向南和時婉在湖畔玩兒。


    時婉拿著一條長長的蘆葦撥弄著水麵,泛起一陣陣漣漪……可向南沒有像平時一樣加入,隻皺著眉頭嘟著小嘴站在她身後看著。


    時婉叫向南一起來玩兒,可向南倔強的一動也不動。


    時婉沒有生氣,因為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逗這個小妹妹玩了,明天她就要被別人收養了。


    她起身來到向南麵前,寵溺地摸摸小妹妹的頭,勸說她別再不高興了,即使被領養,還是能時常迴來看看的。


    向南大喊著,你們都是騙子,秉淵哥哥也是這麽說的,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一次也沒有迴來過。


    時秉淵是時婉的孿生弟弟,半年前被領養離開。


    她和弟弟自五歲來到這個瀾希福利院,至今已經整整五年。


    他們看著向南長大,陪著向南長大,在彼此心裏,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時秉淵待在福利院的最後一晚,曾經向時婉和向南保證,一定讓自己的新爸爸接受她們倆,因為新爸爸有錢,肯定不在乎多養兩個女兒,隻要他夠乖,新爸爸會聽他的。


    可他一走半年多杳無音訊,時婉隻在向院長辦公室門外聽她偶然提了一句,時秉淵在到新家的第二天,就舉家搬遷到國外了!


    她知道,秉淵永遠不會來接她和向南,他的新家庭不允許他和過去有任何瓜葛……


    可小妹向南不知道,她隻是不想再失去心中的親人。


    時婉委婉地說著,也許有一天向南也會有個家,有個疼愛她的爸爸媽媽,人生就是在不斷的離別和重逢間變得圓滿。


    向南聽不懂,她隻知道對她最好的婉婉姐和秉淵哥哥不要她了!


    她大聲哭著跑走,時婉馬上去拉她的手腕,可手中隻留下一條斷了的小花手繩……


    迴憶如潮,在雨停天亮的淩晨席卷了沈諾的大腦。


    陸辰安留下了一句“用你的一生來贖罪”後就離開了。


    沈諾沒有走,她呆呆地看著時婉的墓碑,試圖想起更多細節。


    可事情發生的太過久遠,她已經不確定自己當年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是不是推了婉婉姐一把……


    如果是的話,那麽向院長收起那根塑料手繩、對外說時婉是失足落水,似乎就說得通了……


    “陸辰安,秉淵哥哥,難道我真的親手殺了婉婉姐?”


    “我為什麽不迴頭看一看呢?”


    “跑得慢一點,迴頭看一眼,也許,她還活著。”


    “到底是不是我,我是殺人兇手嗎?婉婉姐,你告訴我,你的死和我有沒有關係……”


    沈諾坐在時婉墓前,全身的衣服都被雨水打透,頭發還在向下滴水,臉唇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她緊抱著自己的雙腿,蜷縮成了小小一團,像一朵紫色的花開在一片淺綠的草地上……


    整整一天,沈諾從日出到遲暮,不曾離開半步,仿佛這樣就能稍減她心中的罪惡。


    “陸辰安,若我害你沒了親姐姐,我心甘情願接受你給的無期徒刑!”


    忽見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人向自己走來,不用想都知道是陸辰安的人。


    他來到沈諾麵前,俯身說道:“沈小姐,陸總讓您現在迴家。”


    沈諾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坐了一天,這一身的零件都不聽使喚了。


    顫顫巍巍下了山,氣喘籲籲上了車。


    她無心窗外景色,將頭靠在車窗上,再也撐不住千斤重的眼皮,沉沉的睡去……


    *


    當她睜開眼時,司機看向後座的她,大聲叫著沈小姐……


    沈諾邊說著不好意思邊下了車。


    別墅裏空無一人,經過餐廳時看到了一桌子做好了的菜,隻是她鼻塞聞不到飯菜香氣。


    她沒食欲,也不需要填飽肚子,徑直走向樓上的浴室,脫下一身能擰出水的衣服,再打開淋浴,浴室裏氤氳的水汽暫時溫暖了她冰冷的身軀,她蹲在花灑下,任由水流衝擊……


    一夜之間,沈諾的世界從彩色變成了黑白,越用力想,迴憶就越模糊,


    最開始信誓旦旦地認為她和時婉的死絕對沒關係,現在竟然在後悔為什麽要那麽大力地推她……


    就算是時婉失足落水,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跑掉,那又怎麽會錯失施救的最佳時間?


    陸辰安說的沒錯,自己確實要用餘生來贖罪!


    沈諾起身關上淋浴,向前沒走了兩步,就眼前一片漆黑,耳朵裏充滿轟鳴聲,雙腿一軟,暈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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