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璐自認為她現在已經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已經做到了極致了,她甚至在腦海裏浮現,她慷慨激昂地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陸韶華會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向他承認錯誤的場景,寫一萬字的檢討書,然後高舉手宣誓:“從此不再玩遊戲,不再吸煙,做個好學生!”


    秦璐說得專注,甚至忘記了看陸韶華的表情。


    正當秦璐說得口幹舌燥的時候,突然她聽到陸韶華小聲的嘀咕聲,戲謔語調:“你怎麽和我媽一樣啊?”


    秦璐忿然,好像剛剛高速行駛的動車被迫駛離了原來的軌道一般,真想敲開他的腦殼子,看看這個大腦裏到底裝的是什麽玩意?碎碎念一堆大道理,原來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她看著他沉默了許久道:“你到底想怎麽樣?阿姨剛剛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有些懊悔這幾天一直沒有理你,本來就是不想眼睜睜看你變成壞學生,所以發現問題,就勸勸你,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浪子迴頭金不換,什麽都來得及,我們才高二,成績還可以往上衝的,可是……可是……我覺得我真的很不了解你了,到底怎麽想的呢?”


    “你可不不了解我嗎?我本來就是壞學生的,初中時候就會抽煙,不僅抽煙,還經常打架,搞對象什麽的也是常事,可不要把你這好學生帶壞了,和你在一起我就他媽裝的,你現在看清廬山真麵目了,還不趕緊離我遠點的,你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是近墨者,和你說實在的,我現在什麽心思都沒有,不想迴那個憋屈的家,不想看到他們,我隻想自己趕緊能掙錢養活我自己,我有自己的房子,幹我自己想幹的事情。”


    秦璐沒想到陸韶華會說出這樣的話,還和曲靖保證一定會勸好他,就這麽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的思想波動這樣大,話說到這樣份上,秦璐覺得自己好像說什麽也改變不了他現在的想法,他的問題好像是出在他的家裏,可是他的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陸韶華見到秦璐的眸光瞬間變得呆滯,他後知後覺他把她嚇到了,他抿抿唇道:“對不起,我心裏很亂,本來今天中午想去找你,告訴你我想離開這個城市,去別的城市裏生活,靠我自己,然後把我媽接去和我一起,這個下午我想了很多,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理出什麽思路,我怕我做不到,不能養活我自己,也照顧不了我媽,還有如果我離開了這個城市,我們就不能一起上學,不能一起放學,不能一起努力學習,不能考一個城市裏的大學了……”


    說著,陸韶華黑如墨地眸子裏噙滿淚水,他用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擋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哽咽了。


    秦璐她氣得鼓鼓的身體瞬間軟了下來,好像氣球撒了氣一樣,充滿戾氣的眸光變得柔和起來,輕輕拍拍他的肩道:“不要離開這裏,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理想的大學,不管你現在經曆怎樣的生活,你一定要學會忍耐,隻有你自己變強大了,才會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我知道阿姨現在也許過得不幸福,但是你的爸爸終究是你的爸爸,任何人都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父母,無論如何你都是他的兒子……”


    秦璐覺得自己不能再多說什麽了,因為她也並不了解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許他真的很難,也許他真的很不幸福,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所以她也沉默了,但是還是希望他不能放棄他的學業到外地去,他才16歲,他能做什麽?就像前世的她,放棄了學業,去做了傳銷,以為可以一夜暴富,以為可以闖出一片天地,可是現實是殘酷的,最後不僅沒有闖出一片天地,也得到慘痛的教訓,失去了學習的最好機會,隻讀了一個大專……


    所以秦璐想著一定要想方設法 勸他放棄那樣衝動的想法。


    想到這些秦璐拉著陸韶華的袖子說道:“我們迴家吧!很晚了,迴家裏好好休息下,也好好考慮下,如果你不願意迴家,去我家裏吧!”


    陸韶華用他纖細修長的大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眶道:“走吧!我都餓了,從中午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呢。”


    秦璐見他同意,覺得還有轉機,眉彎彎,嘴角彎出一個淺淺的笑,拄著雙拐站了起來。


    陸韶華也站起身來,他瞄了一眼放在電腦桌子上的黃鶴樓香煙還有打火機,訕訕一笑,轉過頭來,半蹲著身子道:“背你”


    秦璐遲疑下,想著為了故意不理他,好多天也沒讓他背了,此時不要再惹他生氣了,還是乖乖讓他背吧,日光去白駒過隙,世事如白雲蒼狗,好不容易有所改變的觀念,不要瞬間把天使變成魔鬼了,且行且珍惜!


    秦璐輕輕趴在他的背上,他朝樓梯口走去,他並沒有拿他的黃鶴樓和打火機,這是不是說明,他可以不要它們,他對吸煙還沒有癮,隻不過是一是心情煩悶才會那樣做的,也就是他的靈魂還是可以救贖的,他還是可以成為天使的。


    秦璐想著這些,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抿抿唇,彎唇一笑。


    墨藍的天空裏,星光燦爛,皓月千裏,明亮的路燈將兩個人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剛剛走出網吧的時候,他們是打算打車的,但是時間很晚,半天也遇不到一輛出租車,陸韶華邁著大步子徑直往前走著,越走越快,不知不覺走了很遠了,這個網吧距離秦璐家裏本來就不算遠,以前陸韶華來這裏上網也是因為距離家裏很近,來久了,雖然他搬家了,他還是來這裏來上網。


    “陸韶華!”


    “嗯”


    “快要到了,把我放下吧!走了這麽遠,你不累嗎?”


    秦璐怕累到他,小聲詢問道。


    “不累,把這幾天沒有背的都補迴來。”他意味不明的戲謔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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