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做了些心理準備,但廖一騏怎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他立馬想到了上次她站在客廳窗邊的樣子,現在細想起來,她的樣子是孤立無援的。


    他想了一下,“安安,我們去看醫生好嗎?”


    “我們和爸媽說,然後我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緊握著她的手。


    巫以安別過頭去,看著窗外逐漸亮起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半晌,她才轉過來,“先觀察一下吧。如果再有的話,我就和張姨他們說,好嗎?”


    她想先自己弄清楚是什麽情況。


    “可是”廖一騏還想說些什麽。


    巫以安就打斷了他的話,“阿騏,你陪我睡會兒吧?”


    她往床裏邊挪了挪,騰出點位置給他。


    他知道,巫以安已經做好決定了。縱使他想私下告訴他廖中凱和張蕊芮,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心下一歎,隻得尊重她的想法。


    “嗯。”他答應,在她身邊躺下,伸手連同被子把她擁入懷裏,摸著她的頭發,沉默無言。


    巫以安腦袋靠在她的頸間,聞著讓她安定的氣味,緩緩睡去。


    確認他睡著之後,廖一騏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打開搜索網頁,往搜索框裏輸入兩個字。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在手機上滑動,他的眉頭卻是鎖得越來越緊。


    ——————


    那天之後,巫以安睡覺之前都會把手機充著電放在床頭櫃上,打開攝像頭,開著錄像,想要看看能不能錄到什麽東西。


    她又想起了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有時候好像覺得忘記了一些時間,或是感覺缺失了一段記憶,難道就是這些無意識的異常導致的嗎?


    可接連兩周,都沒有什麽收獲。


    她睡得都還挺好的,除了偶爾的夢囈,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她還是堅持每天錄下來然後仔細查看,以免漏掉什麽東西。


    在這樣循環往複的日子裏,期末來臨,學生們翹首以盼的寒假也隨著氣溫不斷下降來臨。


    考試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是寒假第一天,巫以安終於捕捉到了自己的異常畫麵。


    那天晚上她兩點多才睡的覺,難得的假期,沒有哪個學生會安安心心早早上床睡覺。


    和往常一樣,擺好手機的位置便睡下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那種缺失感卻又再次襲來。


    視頻播放到三小時過幾分的時候,床上出現了動靜。


    手機畫麵裏,隻見她坐起身子,就這麽靜止了五分鍾。


    而後掀開被子,下床。


    看到這裏的時候,巫以安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驚恐地看著手機裏的畫麵。


    她先是走到了書桌前邊,拿出本書隨意翻開,然後就這麽坐在那兒,左手還不時翻頁,看起來像是在閱讀的樣子。


    過了大概半小時的時候,她又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拉開窗簾。


    外麵的天還沒完全亮起來,她就這麽看著窗外,嘴巴蠕動著,她在說話。


    巫以安放大音量,想要聽清楚自己說了什麽。


    可手機離窗邊還有一段距離,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她的聲音,確定是她在說話,具體說了什麽卻是不知道的。


    又過了八分鍾,她看見畫麵裏的自己轉身往中間走了兩步,笑了一下。


    巫以安瞪大眼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身體顫抖起來。


    她從未見過自己這樣笑過,眼神似是暗淡無光卻又充斥著冷漠,微微彎著的眼睛略帶滿意地看著麵前,右邊嘴角微微上揚。整個表情,帶著詭異的嘲諷。


    而後清晰的一句話從手機裏傳出,她臉色煞白。


    “這孩子還這麽小,就給她個機會吧。”


    巫以安嚇得把手機丟在床上,抱住雙腿,隻敢微微側頭看。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像是卸了力,有些疲憊地走迴床上,緩緩睡去。


    -----------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眼眶變得越來越紅,淚水氤氳了視線,終於意識到不能繼續這樣了,她需要幫助,需要外界的幹預,她需要求救。


    於是她起身下樓去找張蕊芮。


    廖一騏的房門還開著,她往裏看了一眼。


    他還在睡覺,應該是已經晨跑迴來了。


    下樓後,張蕊芮和尋常周末一樣,坐在貴妃椅上曬著太陽,看著書。


    “張姨,廖叔呢?”她輕聲問。


    可聲音裏帶的鼻音確實沒辦法蓋住的。


    “你廖叔還在睡呢。”張蕊芮聽到了她聲音裏的異樣,隨即又看到她微紅的眼眶,放下書正起身子,“安安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


    巫以安還穿著睡衣,雙手食指不停纏繞,在糾結著怎麽開口。聽到這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這把張蕊芮倒是嚇了一跳,站起來走到她旁邊,拉著她走到沙發上坐下。


    “怎麽了寶貝?”張蕊芮摸了摸她的臉,“能告訴張姨嗎?”


    “張姨。”她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你帶我去看醫生吧。”


    “這是怎麽了?”張蕊芮連忙拿過茶幾上的紙巾,幫她擦著眼淚。


    巫以安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可像是太久沒有發泄了,哭得止不下來,還抽泣了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張蕊芮心疼地把她抱著她,不斷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沒事的安安,啥事兒都有張姨和你廖叔在呢,不用怕啊。”


    半晌過去,巫以安好不容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下來,心裏也暢快了許多。


    她拿紙巾擦了擦已經腫成兩個核桃的眼睛,和張蕊芮說著自己的想法,“張姨,我好像狀態越來越不對了。”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老做噩夢,睡也睡不好。最近行為都變得有些奇怪。”


    巫以安剛來的那段時間,經常做噩夢,張蕊芮是知道的。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她也沒怎麽聽過巫以安說這事兒,自己兒子也沒再提起,她還以為巫以安開始睡得好了。現在看來,是她疏忽了。


    想到這兒,張蕊芮內心一陣愧疚。


    “怎麽奇怪了呀?”張蕊芮迴憶著她這段時間的行為,好像沒什麽異常的行動啊。


    巫以安又想起了剛剛那個詭異的笑,抽抽搭搭地說,“就發現自己會無意識做些事情,有時候發現好像記憶缺失了一段,怎麽也想不起來。晚上還會...還會...”


    “還會怎麽?”張蕊芮有些著急。


    “還會夢遊。”說到這兒,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張蕊芮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住了。她十分自責,“無意識”“夢遊”“記憶缺失”這些話不斷在她腦海裏迴蕩,她抱住巫以安,“好孩子,跟張姨說就對了。”


    “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們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沒事兒的啊安安。”她既是在安撫巫以安,也是在安撫自己。


    巫以安的背還因為抽泣而不停抽動,她悶著聲音道,“張姨,可不可以不告訴阿騏。”


    “嗯?”張蕊芮放開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巫以安避開她的視線,低下頭,“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張蕊芮心下了然,“嗯。張姨和你廖叔會保密的。”


    “安安你上樓去換個衣服?”張蕊芮道,“我先看看現在能不能預約到醫生,能預約到的話咱們就馬上去,好嗎?”


    這事兒不能拖遝。


    “嗯。”巫以安聽她的話,上樓去換衣服。


    張蕊芮也立馬往自己房間走去,準備和廖中凱說說這事兒就聯係醫生。


    半夢半醒的廖中凱被自己妻子叫醒,原本還有些懵的表情隨著妻子的話變得越來越凝重,“那咱們馬上去醫院吧?”


    “咱們也不知道哪個醫院好。我現在問問以前學醫的朋友,她在醫院上班,應該能給咱們推薦不錯的醫院和醫生吧?”張蕊芮心下有了人選。


    “行,那你先問。我先收拾一下。”廖中凱一邊說一邊下床,往衛生間走去。


    張蕊芮翻開自己的電話本,找到了在大學認識的醫學院的同學,阮芳華。


    兩人平時聯絡還算是比較多的,說起事情來也沒那麽拘束。


    短暫寒暄之後,張蕊芮便表明了自己來意。


    正坐在會診室裏稍作休息的阮芳華道:“聽你這麽說,感覺這孩子的情況還挺嚴重的啊。”


    “是啊,所以就想你給我推薦推薦咱們市裏哪家醫院比較擅長這個心理治療的,或者是哪個比較厲害些的醫生。”張蕊芮有些焦急。


    “行了,那就來我們醫院啊。”阮芳華當下心裏就有了人選,“我們一醫院你不來還能去哪兒,我們醫院稱第二還有人敢稱第一不成?我這會就給你聯係聯係,你們現在就帶著那孩子過來,到了打我電話,我下去接你們。”


    “好好好,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啊芳華。”張蕊芮連聲道謝。


    “行了,都是朋友,別那麽客氣,那我先掛了啊。”阮芳華對自己朋友向來是能幫就幫。


    掛了電話,阮芳華立馬撥通了個號碼,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苦力”二字。


    明顯還沒睡醒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阮芳華你最好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阮芳華看著自己的手指,毫不在意,“趕快起床,過來醫院幫我個忙。”


    “幹嘛。”聲音十分幽怨,但還是耐著性子問。


    阮芳華大概轉述了剛才張蕊芮和她說的情況,催促著電話那端的人趕快起床。


    “醫院又不是沒有值班醫生,讓他們去就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說完那人還打了個哈欠。


    “我聽說你前幾天剛剛買了輛什麽哈雷的摩托車?”阮芳華微微一笑,“好像爸媽他們還...”


    話還沒說完,那人音量已經拔高,“我馬上來。你讓他們現在就去醫院。”


    “行。那你快點啊。”阮芳華掛斷電話,扭扭脖子,按了一下叫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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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以安在樓上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後,便往樓下走去。


    等著廖中凱和張蕊芮收拾好後,便驅車前往醫院。


    巫以安的內心覺得十分煎熬,卻不是擔心自己的心理真的出現什麽不好的情況,而是更擔心自己會給廖中凱夫婦帶來額外的負擔。


    他們帶著她一起生活,她已經很感激了。自己要是再給他們添些什麽額外的擔子,她的愧疚感隻會更加重。


    廖中凱從車內後視鏡裏看到巫以安一臉茫然的表情,他安慰道,“安安,別擔心哈。有什麽事情我們都會陪著你的,不要害怕。”


    言語的安慰縱然有些蒼白無力,但好過沒有。


    巫以安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我隻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說什麽呢。”張蕊芮一聽這話,就有著急了,“你這話我們可不愛聽了。你是不是就沒把我和你廖叔當家人呢。”


    她麵上不開心,語氣卻是疼愛她的。


    “我沒有。”無言連忙解釋。


    “沒有就行了。”張蕊芮轉迴身子,“以後不可以再說這種傻話了啊。張姨聽到要生氣的。”


    巫以安隻得迴一聲,“好。”


    到了醫院,阮芳華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他們了。


    看到張蕊芮,阮芳華就笑著迎了上去,二人擁抱一下,打了招唿。


    “這就是安安吧?長得真漂亮。”阮芳華看到跟在後邊的女孩兒,白白淨淨的,長得是真好看。


    巫以安禮貌地微微彎腰,和她問好:“阿姨您好。”


    阮芳華在前麵帶著路,“那咱們走吧?醫生已經等著了。”


    “恩恩。”張蕊芮牽著無巫以安的手就跟上阮芳華的腳步,廖中凱也跟在後邊。


    電梯上了17層,走廊上的護士看見阮芳華都禮貌打著招唿。


    阮芳華一一點頭算是迴應。


    走到一間辦公室麵前,巫以安看了看門口牆上的標識牌,醫生辦公室。


    “我們不用去會診室嗎?”張蕊芮問。


    “去啥啊,這醫生今天不值班的,去了就排不到你們咯。”阮芳華瀟灑一笑,敲了三下房門就扭開把手進去。


    裏邊的人還正打著哈欠,張大著嘴巴看著門口的人。


    他瞬間閉上自己的嘴,禮貌地朝著門口的人點點頭,努力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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