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三位大人這是覺得我的提議不好?”


    蘇木笑眯眯看向其他三人。


    後者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要是承認提議好,他們三個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將所有的朝廷大員得罪個遍。


    要是承認提議不好,可問題是左都禦史剛才給皇上的提議,和蘇木此刻的提議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何以皇上受得委屈,他們這些大臣受不得委屈?


    心思比較深沉的左都禦史甚至都能猜出對方要扣什麽帽子了。


    “當然不妥!若是救濟災民都需要官員自發募捐,傳揚出去,百姓如何看待朝廷?”


    “蒙元又該如何看待我大明?”


    左都禦史還沒有開口,立於他身側的一位尚書先行開口。


    “那從皇上的內庫出錢救濟災民就妥當了?”蘇木反問道,而後不等那位尚書開口,先一步道:“我來替你迴答吧,同樣不妥!”


    “若是救濟災民都需要皇上來節衣縮食,傳揚出去,百姓該如何看待朝廷?”


    “蒙元又是否會覺得我大明連開戰的軍資都湊不齊全,從而揮兵南下?”


    “到了那時,又該誰來出錢?”


    “說到底,爾等前來奏稟皇上,無非兩種可能。”


    “要麽就是假公濟私,中飽私囊!”


    “要麽便是慷他人之慨,虛偽之徒!”


    “你,你,你......”


    這位尚書隻覺得有些頭暈,唿吸都有些急促,忙從袖口當中取出一張療傷符來,用體內那一點微乎其微的內力激活,生機灌入身體,牽引著體內的生機也活躍了起來。


    他這才感覺舒服了不少。


    然而還未等開口反駁,便聽蘇木陰陽怪氣道:“呦,要是蘇某沒有看錯的話,尚書大人這一張療傷符就要二百兩,袖口裏,蘇某要是沒有感知錯誤的話,應該還有三張,而根據身體當中瘀滯的生機來看,這一個月來,尚書大人少說使用了十張療傷符。”


    “這可就兩千六百兩了......尚書大人還真是願意為自己的健康鋪張浪費啊。”


    “這,這與你有何幹?”


    尚書大人冷哼一聲。


    “說關係,倒還真有一點,不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尚書大人可知這一張療傷符能夠救治多少個因水患遭逢疾病侵害的百姓?”


    “想來尚書大人也不知道吧。”


    “既然如此,蘇某就告訴你,一張療傷符裏麵的生機,若是用來醫治高燒傷寒,可以令一百人痊愈。”


    “尚書大人這一個月的消耗,可就能醫治一千人。”


    “若是尚書大人節儉一點,何愁災民遍野?”


    蘇木話音剛落,便聽皇上有些激動開口:“當真有如此療效?”


    “中間或有折損,但往少了說,八十個人還是能治的。”


    蘇木點點頭。


    因水患受災的人,最常見的情況就是骨折,而療傷符對標的是斷肢重生,屬於高消耗的使用方法。


    若是節約一點,光是醫治骨折,病患又都是沒有練過武的普通人,八十個人都保守了。


    “此外,若是國庫空虛,臣有一計,可使國庫充盈。”蘇木再次開口,皇上聽了眼前一亮,忙詢問道:“何計?”


    “抄家。”


    蘇木淡淡吐出兩個字來。


    一旁的左都禦史就忍不住開口了:“這算什麽計策?莫非是要大興牢獄?此非明君聖主之為。”


    “禦史大人所言差異,若是抄了良善之家,必然是昏庸之君,可若是抄了罪臣的家,那就是依法辦事,難不成依法辦事在禦史大人的眼中,有什麽不妥嗎?”


    “依法辦事自無不妥,可蘇千戶又如何確認誰是罪人?若是冤枉了好人,豈不是影響吾皇之英明?”


    聽到左都禦史的話,蘇木則是笑了笑,滿不在意道:“此事倒也簡單,隻需讓文武百官將自己的家資盡數上報,再由錦衣衛展開調查,凡所書之外的資產,皆算非法所得,一律查抄。”


    “此外,若是有人家資數額與能力不匹,同樣要展開調查。”


    “哼!”


    左都禦史聽到這裏,不由得冷哼一聲:“若是照你這種查法,怕是要鬧得京城人心惶惶!”


    “嘶.....全京城都人心惶惶?”蘇木一副‘害怕’的模樣:“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真如禦史大人所說,這豈不就是說明全城的人都心裏有鬼?”


    “我,我不跟你說!”左都禦史也是被嗆到了,轉頭看向皇上,抱拳道:“我等商議國家大事,還請皇上將這強詞奪理的武夫屏退。”


    皇上聽到這話,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蘇木。


    蘇木攤了攤手,而後從腰間摸索了一下,牽出一塊紅玉腰牌出來,在左都禦史的肩膀上拍了拍。


    “禦史大人,你要不要看看這是什麽?”


    左都禦史原本還不怎麽在意。


    錦衣衛的腰牌怎麽了?還不是武夫一個?


    可當他轉過了頭,迎麵就看見了一麵正在旋轉的令牌,一麵是雕工精美的二龍戲珠,另一麵則是字體遒勁有力的‘如朕親臨’。


    一瞬間,他呆愣住了。


    “想來禦史大人是認識字的......如朕親臨,應該不需要在下一個武夫解釋吧?”蘇木笑眯眯的開口。


    左都禦史則是隱晦的看了眼皇上。


    最後隻能沉悶的說道:“不,不用了。”


    “那好,咱們說迴正題。”蘇木笑著將腰牌係了迴去,反問道:“禦史大人覺得此次賑災,需要多少銀兩?”


    “一百萬兩。”


    左都禦史想也不想,直接說了一個數字。


    精準得讓蘇木都以為萬三千在給皇上送錢之前,先到他那裏報備了一下。


    “那具體的用途呢?”蘇木又問道。


    “自然是用於賑災,以及重修河堤。”左都禦史不慌不忙道,桃花汛年年都有,流程自然也就可以借鑒,甚至每年的花銷都大差不差。


    “賑災修堤一半一半?”


    “自然。”


    “那也就是說,單純賑災,五十萬兩就足夠了?”


    “你究竟想問什麽?”


    左都禦史被問的也是有些摸不清頭腦。


    “禦史大人既然不願意出錢,在下自然就要想辦法幫朝廷省錢。”蘇木笑了笑,而後從噬囊中取出一個算盤,隨意撥打起來:“依我所見,隻是賑災的話,五十萬兩都有些多了,完全可以再節省一些。”


    “賑災無非就是讓百姓有飯吃,有屋子住,有謀生之法。”


    “直接援助錢糧,說實在是,隻是最笨的辦法,沒有之一。”


    “倒不如將直接援助災民的錢糧,全都用來招工,將修建河堤、重建民房的任務,交給災民自己來完成,錢糧一日一結,等到工期結束之後,這些由災民自己修建而成的房屋,折價或賣,或租借給災民居住......”


    蘇木將自己了解到的以工代賑的方法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類似於以工代賑的做法,並非是首次提出。


    實際上,北宋年間的王安石變法,就有著類似的做法。


    隻不過因為當時的社會關係,導致了變法失敗。


    最終後來的人便將王安石變法當中的內容,全盤否認,甚至‘引以為戒’。


    然而,明眼人其實也能看出來,這樣的做法,對於貧弱的國庫而言,已經是最好的方式了。


    至於百姓會不會不滿......不勞而獲和乞丐有什麽區別?


    朝廷對於乞丐的看法可是出奇的厭惡。


    所以,饒是左都禦史與另外兩位尚書,這時候都思考起了蘇木提議的可行性。


    “此外,用於賑災的糧食,除當做糧種的部分......其餘的糧食最好做成熟的,口感也可以做得差一些。”蘇木又補充了一句。


    皇上聞言,不免有些疑惑:“這又是何意?”


    左都禦史三人則像是明白了什麽,拳頭倏地攥緊。


    這當真是不給人留一點活路啊!


    蘇木則是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三位老臣,這才拱手行了一禮,直言不諱:“迴皇上的話,此舉......乃是為了防止某些人,中飽私囊!”


    “可笑,若全都做成熟食,又該如何存放?莫不是蘇千戶想請那些災民吃臘肉不成?”一位尚書自然聽出了蘇木話語中的指桑罵槐,陰陽怪氣了一句。


    隻能說不愧是讀書人,陰陽怪氣都有種引經據典的感覺。


    “這就不勞大人費心,蘇某自有辦法保證食物的新鮮。”


    蘇木不在意的笑了笑。


    正如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並非是嘲諷,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人會因為眼界的局限,而無法理解一些超出自己認知的事情。


    便如療傷符,又如可以保鮮數月之久的噬囊。


    “依蘇千戶所言,賑災所需錢糧為幾何?”皇上出聲問道,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臣非內政之臣,詳細的數額計算不來,但想來不會超過二十萬兩。”蘇木說著,又看向左都禦史,笑問道:“禦史大人覺得呢?”


    “蘇千戶謙虛了,想來最終所需錢糧的誤差,不會與蘇千戶所言有太大的出入。”


    左都禦史還能說些什麽呢?


    蘇木提前疊了個甲,說自己不是內政型人才,然後給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恰到好處的數字。


    他作為真正的內政型人才,說多了不合適,說少了活受罪。


    除了同意還能說什麽呢?


    為今之計,就隻能從執行方麵上......


    “險些忘記了,禦史大人,剛才在咱們的交談中提到了鬼......不才在下對符籙有所研究,請神招鬼亦是不在話下。”


    “所以,關於此次以工代賑的實施,為防止有人從中作梗,我會找一些‘監工’,事先和大人說一聲,免得到時候再把前往賑災的官員嚇到。”


    說完,蘇木的身後湧現出一個濃鬱的黑煙,五道猙獰的鬼影,若隱若現。


    皇上見怪不怪了,倒是沒什麽感覺。


    但以左都禦史為首的三位大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一個個嚇得不輕,也幸好保龍一族從旁攙扶,才沒有癱倒在地。


    “就是這樣。”


    蘇木轉過頭,和善地衝三人笑了笑。


    ......


    ......


    等到左都禦史三人離開後。


    蘇木才是看向皇上道:“皇上,以工代賑,在本朝畢竟是首次執行,諸多細節還需與諸位大臣商榷。”


    “皇上隻需要堅持一個原則即可。”


    “朕洗耳恭聽。”皇上無比期待。


    蘇木笑了笑:“其實也很簡單,堅持不加錢但要結果,大臣說不行,誰說,皇上就抄誰的家,罪證由錦衣衛來找。”


    蘇木始終堅信的一點就是,水至清則無魚。


    朝堂本就是個大染缸,即便是剛開始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可真到最後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又位高權重的能有幾個?


    “這會不會有些......”


    皇上有些猶豫......如果按照蘇木所說,最後他會不會演變成一位暴君?


    “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說,所謂暴君,從曆史上來看,皆是無法令治下之民平安喜樂的君主,反之若是能夠保證百姓安居樂業,便足以稱作是賢明有德之君。”


    “平安喜樂麽......”


    皇上喃喃道,覺得蘇木的話很有道理,還是原本的那個比喻,若真的有一天,他治下的國家,人人都能吃得飽穿得暖,他就算夜夜笙歌,極盡奢華又有誰有資格指責他?


    至於全國人民吃飽穿暖......這一點雖然很難辦到,但也總歸有了苗頭。


    便是蘇木從海外帶迴來的優質糧種。


    想到這裏,皇上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想到了在財神客棧的所見所聞。


    若當今世上,隻有大明一個強大國家,高產作物的出現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蒙元也獲得了高產糧種,飛快上漲的國力,勢必讓對方有了再興戰火的資本。


    想著,皇上便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蘇木聽到這話,也隻是笑了笑。


    事實上,早在財神客棧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針對高產作物外流的解決辦法。


    “皇上可聽說過煮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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