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金小川一個人的尷尬,


    哦,


    不對,是兩個人的尷尬,


    是金小川和安誌遠兩個的尷尬。


    “那正好,她想做一個手術,不過,您現在方便嗎?”鍾嬌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絲絲拉拉的閃著光。


    很耀眼。


    安誌遠從其他女同誌的眼中,從來都沒有發現過如此清澈明媚的眼睛,像溫煦的三月陽光照在水麵上,閃動著波動粼粼的光。


    他媽眼睛裏也有光,


    不過他媽眼中光芒太盛,太刺眼,還總夾著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


    天天動不動就相親。


    一天反複念叨的就是這件事。


    正好,今天不用迴去了,就說忙個手術,也不是撒謊。


    “方便,我正好換班。”於是,本來倒班要迴家的安誌遠,鬼使神差的帶著鍾嬌,尾隨著一隻小黑尾巴進了一間沒人的辦公室。


    這個話題畢竟在這個年代敏感又隱私,所以安誌遠還是挑一處沒人的空間。


    “你們坐。”安誌遠搬來木椅子,讓她們坐下。


    然後他坐在她們對麵,看了眼金小川,可真黑,比燒炭的還黑秋潦光。


    “現在是什麽問題?”他問。


    金小川默默的垂下頭,雙手捂上臉,一聲不吭。


    這下,把人丟到太平洋去了。


    鍾嬌看了眼羞的把腦袋快塞到桌子下麵的金小川,無奈的看了看她,把金小川目前的狀況說了出來。


    “先天性x道封閉。”


    “已經初次見血,一定是其它部位出現病變,必須進行手術,以免發生相關感染,而且據我觀察,應該是粘連,如果切開,應該就沒有什麽大問題了。”鍾嬌說完,


    就發現沒瞅到金小川,


    再往下一瞧:


    好嘛,


    這金小川已經蹲到桌下去了,還雙手抱著耳朵……


    安誌遠那一張溫潤泛白的小臉,也是漲著紅,他雙手交搓在一起,指尖都有些發紅,他不知道對麵的鍾知青是如何風淡雲輕的在一個男同誌麵前說出這一番話的。


    雖然是實情,


    但是,也真的大膽。


    屋裏靜悄悄的,沒啥聲音。


    鍾嬌挑挑眉,內心慨歎,這個年代的人可真純情啊,動不動就臉紅。


    像是顧時年也那樣。


    “安同誌?”鍾嬌看著臉色已經爆紅的安誌遠,想了想,剛要再說話。


    這時,


    金小川已經頂著一張小煤球臉,緩緩從桌底下鑽出來,弱弱的舉起手,小心翼翼的問:“恩人,鍾知青,我能提一個要求嗎?”


    小黑媒球臉,皺巴巴的。


    像一塊做工劣質的黑煤球。


    安誌遠也終於迴過神來,他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把目光才落在金小川的臉上。


    這家夥居然提要求?


    提不提有什麽分別?


    鍾嬌點點頭。


    提就提,也沒啥。


    “鍾知青,如果你們倆給我做手術,能不能保密?就說是痔瘡手術?”金小川閃著淚花,聲音都有些微哽。


    鍾嬌看了眼安誌遠。


    安誌遠想了想他在修婦科專業時候的老師說過,作為醫生,隻是看病,沒有性別之分,因為你隻是醫生。


    他給自己加加油打打氣,攥攥拳頭說:“嗯,這個可以。”


    為病人保密,建立一個私人病曆就可以。


    這個,他一直處理就行。


    鍾嬌鬆了口氣。


    這時,


    金小川雙手扒在桌子上,小臉皺巴巴的看著鍾嬌,撇了撇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淚花都凝結在眼角的睫毛上。


    鍾嬌:喲這個可憐的小猴子!


    安誌遠微微皺眉。


    這家夥條件還挺多。


    鍾嬌換位思考,倒是理解金小川的心理恐懼,她安慰道:“小川,放心,我是主刀。”說完,她還是抬眼看了眼安誌遠,以詢問的語氣問:“對外說是安醫生主刀,我是護士,實際是我主刀,安醫生輔助,可以嗎?”


    安誌遠一愣,問:“鍾知青,你不是護士嗎?”


    護士還能做手術?


    而且還是複雜的手術?


    人命不是兒戲。


    他不能胡鬧。


    “這個……不行。”安誌遠咬咬牙還是拒絕了鍾嬌。


    鍾嬌泄了口氣,這個是個軸的,“安同誌,你盯著我看,如果我不行,你馬上頂上,不行嗎?”


    安誌遠依舊咬牙,沒鬆口。


    “不是,我師父是……檀濟安,而且我已經從醫多年。”鍾嬌想了想,決定狐假虎威,上次,顧時年不是為了幫自己圓謊編了一個檀濟安出來。


    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安誌遠立時瞪大了眼珠,


    他震驚的看著鍾嬌,噌的就站了起來,目光露出景仰的架勢:


    “你認識檀醫聖?”


    檀濟安是京城名醫。


    上課的時候,他們醫學院的教學室,走廊,板報欄都擺放著檀濟安的肖像。


    是現在華夏醫學的泰鬥,是人人敬仰的前輩。


    “不對,您是檀醫聖的徒弟?”安誌遠迅速改了台詞,目光又添加了一股驚豔,他伸出手,無比虔誠與恭敬的道: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安誌遠,京城醫學院的學生,65級。”


    “專修婦科,師從董一堂。”


    鍾嬌看到安誌遠正式又莊重,不由的也被這樣的氣氛所影響,她緩緩站了起來,伸出手迴握:“你好。”


    安誌遠激動的握著鍾嬌,晃了又晃。


    鍾嬌迅速抽迴了手。


    安誌遠搓搓手,有些尷尬,趕緊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客氣道:“鍾醫生,請坐。”


    金小川:哎呀麻呀,就是什麽人的徒弟,還變稱唿了。


    “安醫生,這樣,我先去給她做個檢查,到時,根據檢查結果,我們演示下手術操作方案,如果你認可,就同意我的方法,行不行?”


    鍾嬌不是不信任安誌遠。


    而是剛才看到安誌遠剛才提到金小川病症,一副害羞的模樣。


    她是擔心他在手術過程中,因為害羞,出現問題。


    “對了,安同誌,你不是在急診科?”鍾嬌很認真,很仔細,她要最大可能的保證手術順利。


    “是啊,我畢業後,就分在了急診科。”安誌遠羞澀的垂下了頭。


    鍾嬌了然,一名男醫生在婦科確實不太方便。


    這麽久不在婦科,肯定技術與手法會生疏。


    她必須得主刀,因為金小川的手術看似簡單,但許多細節得處理好,不然留下後遺症,會影響金小川的一輩子。


    她不敢大意。


    即便任何一名病人麵前,她也不敢大意。


    得為患者的健康與生命負責。


    這是一名醫生最起碼的底線和原則。


    “金小川,走,跟著安同誌去做檢查。”


    金小川雙手拽著桌子,她不想去,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她害怕別人笑話她。


    鍾嬌訓她:“不檢查,沒法子手術。”


    她也得確定一下金小川的具體狀況。


    金小川的眼圈兒都紅了,她扒著桌子不鬆,吭哧了一會兒,小聲嘀咕道:


    “我能再提一個條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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