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陳玄策仍是站在車轅上站樁,隻是和上午不同,不再嚐試抖槍花,而是手臂微動下,驚龍槍一下一下的探出。


    細看之下,每一槍探出全身肌肉骨骼隨槍而動。


    車廂內的呂重樓臉色怪異,樹長老則是笑的詭異。


    “樹老鬼,你笑啥?”


    “就這,你還說能想明白?”


    “這怎麽了?”


    “槍花還沒玩明白呢,練出槍?”


    “哼,你管得著麽。”


    呂重樓強忍著沒告訴樹長老他最得意的陳芊芊屁都沒悟出來的事實。


    倆人鬥嘴歸鬥嘴,真說了實話,小蛇妖雖說不至於便蛇羹,強行蛻皮一次的可能性卻是大的很。


    不過這樣被樹老鬼嘲諷,也不是呂重樓能忍得了的。


    此時陳玄策渾身大汗淋漓,終於是停下了出槍,換了一隻手站起了槍樁。


    “陳小子,進來歇會。”


    聞言,陳玄策收槍,進車廂前施展風陽術將濕漉的副百戶袍子蒸幹。


    上午的時候他特意問過呂重樓,這副百戶的袍子要不要換成破銅的衣服。


    白色錦袍,穿在他這大高個身上,十分的帥氣,也十分的惹眼。


    呂重樓當時是這樣說的:“去個白山黑水就不敢穿鎮妖司的衣服,那鎮妖司取消鎮妖服豈不是更好?做這玩意就為了脫了褲子放屁?”


    樹長老當時陰沉個臉也給了說法,說的可比呂重樓文雅多了:“少年當有淩雲誌,不可錦衣於夜行。鎮妖司,何曾怕過?”


    一席話,狂傲之氣盡顯。


    當然,這倆老家夥也沒安好心,這麽說就是想看看陳玄策會不會傻得嗬的穿著白袍一路到白山黑水。


    真要是那樣做了,倆老鬼少不了要給他上一堂關於‘你小子沒腦子,我們說啥你信啥’的教育課。


    進入車廂盤膝坐下後,呂重樓扔給陳玄策一本泛黃的冊子:“九州奇聞錄,樹老鬼家一代一代記載下來的,慶芝那本九州山海錄,沒少抄這裏的東西,看看吧。”


    陳玄策雙手接過來將其置於膝上,對呂重樓拱手,又對樹長老拱手。


    老人家對他照顧,該有的禮數和謝意不能少了。


    正事兒辦完,呂重樓在心中的好奇心驅使下問道:“陳小子,怎麽不抖槍花而是改練出槍了?”


    陳玄策沉吟片刻後,臉上掛上憨厚的笑容,大方的說道:“呂叔,我是這樣想的,天賦我不及小骨,悟性我不及芊芊……”


    呂重樓眼角抽搐,忍的極為辛苦。


    陳玄策接著說道:“槍嘛,就是看您老人家的槍快,我尋思吧,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些花裏胡哨的不適合我,快到是挺適合我的。敵人萬千變化,一槍破之。我就不信了,十幾個窟窿捅出來,敵人還能動彈。”


    聽完陳玄策的想法,呂重樓低頭閉目假寐,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良久,呂重樓睜眼問道:“陳小子,還想練棍嗎?”


    陳玄策搖頭:“不了呂叔,我覺得槍挺好的。”


    呂重樓不是那種凡事皆要一解釋的老學究,沒有問陳玄策為什麽不想練棍改練槍這種沒腦子的問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昨天做的決定,今天可以更改,因為事情到了今天已經有了變化,昨天的決定並不適合今天的自己。


    陳玄策腰板挺直的端坐在那裏,靜靜的翻閱著九州奇聞錄。


    心中則是歎了一口氣,歎的是割舍,歎的是放下。


    為何是棍?不是百兵之王的槍,也不是百兵之秀的劍,而是沒有任何鋒芒的棍?


    蓋因少年心中不可割舍的夢:少年夢中持棍立,棍破南天門,可抵十萬兵。


    棍是少年此間唯一的浪漫,僅屬於陳玄策的浪漫。


    為何是槍?


    你聽過劍氣縱橫八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


    但,你可曾聽過,淮海一星出,分野到梁州?


    翻看九州奇聞錄正入迷的陳玄策,被突兀停下的馬車驚醒。


    呂重樓張嘴說道:“攔路小兒,陳小子你且殺之。”


    樹長老端坐在那裏,睜開老眼,看向了陳玄策。


    陳玄策收起九州奇聞錄,起身,點頭,出車廂。


    夕陽西下。


    小青前方二十米處的官道上站著一二十多歲的白衫青年。


    麵容俊俏可比嚴真卿,身形高大能及陳玄策,身後背負兩劍柄,劍眉入鬢,眼若寒星。


    白衫浸夕陽,一表人才,氣宇軒昂。


    望氣術下,白衫青年身上五米多高的銀色氣息中,兩柄劍立於其中。


    一柄殷紅如血,一柄雪白如骨。


    鎮妖圖錄第一次在他看到人的時候給了信息。


    “人魔,五品境。惡,鎮。”


    馬車中傳來樹長老的聲音,聲音不大,冰寒刺骨:


    “陳小子,劍閣有一六分劍,一曰快,二曰慢,三曰重,四曰隱,五曰殘,六曰血。攔路小兒乃是殘、血兩劍。”


    陳玄策沒有迴話,身體在不斷的調整中,隻是微微點頭表示了解。


    心下的怒火則是一浪接一浪的洶湧。


    九州奇聞錄有雲:“無故啖人血肉者,是為人魔。”


    殘陽如血,現在的他,隻想捅死眼前人。


    不知是看出了陳玄策的修為,還是覺得眼前人不值得他出雙劍。


    那白衫青年從身後取下一柄劍,冰藍劍柄持於右手手中,赤紅劍身平舉於胸前。


    另一柄劍稍稍鬆弛,並沒有解下。


    隨後,張口問道:“那女娃,可是練的桃花劍?”


    陳芊芊剛想迴話,被陳玄策的厲聲喝問打斷:“劍閣何守?”


    白衫青年傲然而立,朗聲答道:“守心,守義,守蒼生!”


    陳玄策強忍殺意,繼續喝問道:“何為心,何為義,何為蒼生?”


    白衫青年極富耐心,一身正氣,繼續答道:“心為身之裏,當正;義為心之禮,當明;蒼生為民,當護。”


    陳玄策沒有繼續再問,內勁運轉之下,將要出手。


    白衫青年手腕輕轉,劍尖直指陳玄策,反問道:“那小子,青衫姑娘練的是不是桃花劍。”


    陳玄策張口:“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聲音狂傲,不像是在質問,而是滿含怒意。


    白衫青年搖了搖頭道:“桃花劍,有傷天和,當誅。小子,此劍名斬血,不斬無名之人,報上名來!”


    陳玄策心中殺意勃發,衝散了束起的長發,神行術施展,急掠中,殺意衝天大聲喝:“人中之魔,不配知我姓名!”


    白衫青年瞳孔緊縮,震驚莫名。


    二十米的距離在神行術下快速掠過,陳玄策衝到白衫青年麵前之時,白衫青年剛剛從震驚之中迴過神來,斬血劍布滿紅芒,對著陳玄策劈了下來。


    陳玄策不顧對著額頭劈過來的赤紅劍鋒,借助疾衝的巨力,左腳蹬地,腰身輕扭,全部力量和內勁匯聚於握在驚龍槍的右手之上,一槍探出。


    槍頭直指白衫青年咽喉。


    以命搏命之勢。


    白衫青年沒有格擋,驚龍槍雖快,但眼前這小子撐死了七品,怒氣勃發之下,槍中無法無意,沒有任何威脅。


    等不到槍至,陳玄策會先死於他的斬血劍下。


    然而,驚龍槍自帶的驚魂效果,讓白衫青年打空了算盤。


    詭異的唿嘯聲中,白衫青年一個恍惚,豎劈的劍勢一緩,驚龍槍尖距離他咽喉不足三寸。


    緩過神來的白衫青年壓下心中驚慌,身形急退中空著的左手連掐劍訣,身後黑灰古樸的半截闊劍急射而出擋在了驚龍槍前。


    金鐵相擊聲,讓白衫青年鬆了一口氣。


    “差點陰溝裏翻了船,這小子知道的太多,死!”


    冷汗直流下定決心要斬殺陳玄策的白衫青年,頓覺右臂發麻握不住斬血劍。情急之下指訣連掐,半截闊劍變豎為平,就要刺向陳玄策。


    耳中傳來機括激發的聲音,‘哚’的利器擊中血肉的聲音,“碰”的玉佩碎裂的聲音。


    斬血落地,殘劍砸在了斬血上的‘乒乓’聲。


    最後,是脖頸被利器貫穿後血液噴湧的聲音。


    白衫青年雙膝跪地,雙手緊緊握住貫穿了咽喉的驚龍槍槍身,嘴巴開合著想要說些什麽,湧出的鮮血,讓他隻能無聲嗚咽。


    陳玄策微喘著粗氣,嘲諷道:“想說什麽?偷襲勝之不武對嗎?想聽聽我的解釋嗎?應該很想聽吧?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死不瞑目才好。”


    手腕用力拔出驚龍槍,身形閃爍躲過了噴射而出的殷紅血霧,手抖之下驚龍槍連劈,白衫青年四肢斷裂,頭顱分家。


    六道銀色雷霆接連落下,將白衫男子殘屍劈成焦炭,隨後驚龍槍橫掃將六塊焦屍掃到了路旁的枯草中。


    “喂野狗吧孫賊,啖人者,狗啖之。”


    陳玄策彎腰拾起長劍斬血和那柄斷了一截的闊劍。


    車廂車轅處,樹長老和呂重樓坐在那給陳玄策壓陣,見陳玄策打的如此‘雷厲風行’,樹長老不由得張嘴問道:“這等無所不用其極的下流打法,王慶芝教的?”


    站在一旁的呂長老搖了搖頭:“慶芝沒那個閑工夫,你不覺得這小子比慶芝還髒?”


    樹長老沉吟了片刻,微微點頭,然後說道:“你說的沒錯,比慶芝髒多了。嘖嘖,話語亂心,佯裝怒意之下搏命讓人輕視,驚龍槍驚魂,極陽雷法麻痹使其慌亂應對,裂魂箭破防,驚龍槍收命。這小子,一環套一環,你說他那憨厚是不是裝的?”


    “你才看出來?”


    “此子,大才啊!”


    夕陽下,一步一步走向馬車的陳玄策,半邊白袍像染了鮮血一般,長發飛舞,英氣勃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鎮妖司當老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波靈蓋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波靈蓋兒並收藏我在鎮妖司當老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