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重樓迴到烏篷船後,和王慶芝對視了一眼。


    二人眼中均有著驚喜之意。


    鎮妖司不是沒一品,但,這是一品境,誰也不會嫌多。


    呂重樓張嘴說道:“慶芝,你琢磨琢磨怎麽感謝陳小子,把我那份也帶上。”


    不管鎮撫使王慶芝怎麽想,呂重樓立於船頭,對著陳玄策道:“陳小子,我記下了。”


    也沒說記下什麽,陳玄策點了點頭。


    呂重樓雙目緊閉,開始細細參悟一品玄奧,鋼槍虛影在頭頂時隱時現。


    他和王慶芝不一樣,王慶芝是武者入三品,破鏡即成,之後就是水磨工夫。


    道家一品境九天,需要參悟的東西太多太多,並且呂重樓的一品境,是得益於不是此間的道德經的幫助,現在並不牢靠。


    此時不細細參悟夯實境界,恐有跌境的風險。


    於是就出現了,一耄耋老人直立如槍,一黃白骷髏盤坐如佛。


    是的,坐在那裏修煉九天玄章的天允之魔化生玄骨陳小骨,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而是散發著陣陣佛韻,將黃白色的骨頭上染成了金色,像極了覆蓋金漆的佛像。


    先發現陳小骨變化的是三葬,他看的目瞪口呆。


    陳小骨剛化生的時候,空洞的眼窩中那兩團霧氣,恨不得將他拆骨提肉一口一口啃食幹淨,恐怖異常。


    這會卻變成了讓他想要跪地膜拜的如佛之相。


    恐怖如斯。


    運轉殺神經,三葬將自身跪拜的欲念壓了下去。


    他是佛修,對‘佛敵’——修煉九天玄章的化生玄骨,很是了解。但他心裏對陳小骨沒有一絲一毫的敵意。


    殺佛修證道又如何?先不說陳小骨的伴生主人是陳玄策,就說殺生寺隻剩下了他一根獨苗。


    肮髒世間,佛修恐怖,殺幹淨了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說不定佛家至此伊始,會迎來新生。


    “如能如此,貧僧入那無間地獄又何妨?”


    重新掏出一串佛珠,之前那串現在正被陳小骨持於手中,佛光彌漫。


    坐在了陳小骨身後,借著佛韻,開始體悟殺神經。


    王青玄也知道化生玄骨以及九天玄章的恐怖,看了看已經盤膝坐在那開始修煉並且麵含虔誠的三葬,放下心來。


    他是真擔心三葬一個腦抽把陳小骨拆了。


    青雲觀有記載,天下佛門很早以前是勸人向善修來生的正經傳承。上一次修煉九天玄章的化生玄骨出世之時,佛門視其為佛子,無不誠心以待掃榻相迎。


    甚至發生過四大佛門除了殺生寺外的三家,為爭佛子講經一次而約架的二逼事兒。


    最終,被天下佛門視為佛子化生玄骨入了一品後,天下佛門差點絕了根。


    無數佛家傳承消失,這才出現了西邊過來的野和尚。


    按說天下佛門是一家,這野和尚也是和尚。但,架不住這幫玩意玩的是暴力傳教法:人不皈依,殺之;家不皈依,屠之;國不皈依,滅之。


    陳芊芊看不懂這些,隻是心裏對這小骷髏有著莫名的好感,認為兩人都是陳玄策的伴生生靈,理當如此。


    王慶芝站在那裏看了看修煉中的一老一小,很欣慰。


    老的有呂重樓一朝頓悟入一品,豐鎮妖司高品戰力;小的有陳小骨化生玄骨修九天玄章,未來可期。至於那個坐在陳小骨旁邊的光頭和尚三葬?添頭罷了。


    看了一會,王慶芝小聲說道:“你倆跟我走,該練劍了。”


    聲音不大,怕打擾到體悟一品境的呂重樓。真要是打斷了呂重樓的體悟,老頭子是真會動手揍他的。


    陳芊芊王青玄跟著王慶芝去了船尾練劍,獨留陳玄策一個人在船首陪著三個沉迷修煉的三人。


    紅日高升。


    昨夜在船艙內部修煉,星辰九轉接引星辰之力的效果並不好。


    大家都這麽努力,就他陳玄策一個人無所事事,這樣不太好。


    陳玄策琢磨著也修煉點啥。


    度魂經是不能抄了,等啥時候王青玄空了教他寫字再抄。省的王慶芝不滿意他狗爬字體,又要陰陽怪氣的罵他。


    看著天上紅日,陳玄策盤膝坐下。


    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他整個人鬆弛了下來。


    船首修煉中三人的唿吸聲,烏篷船破水聲,水珠相擊崩散聲,水中水族遊弋聲,聲聲不絕,聲聲入耳。


    船行依舊。


    兩岸景色飛掠而過。


    迷迷糊糊之間,陳玄策腦海裏浮現了此生的記憶,一幀一幀,清晰無比。


    當初醒來之時,正是通過鎮妖衛納新考核成為了從九品鎮妖衛的那天。


    一起生活了一個月的小胖子,不顧別人怪異的眼光給了他一個十分油膩的擁抱。


    而後,考核通過的一百零三個新人,被打散分置到黃字各組的各個小隊。


    好在兩個人分在了一起。


    他、小胖子,還有兩個人,一共四人分到了李勾小隊。


    入了鎮妖司休息兩天,開始出任務。


    三個月,亂墳崗的遊屍、大戶人家的獵狗成妖、鄉下古宅夜晚慘厲的歌聲、古墓中爬出的僵屍、夢魘鬼、百鬼夜行、附身鬼麵猿、狐妖小翠、白山蛇妖等等等等。


    處理古宅歌聲時,四個新人死了倆。


    後來的每次任務,小胖子都會被安排在防禦的位置,弄的一身青紫嗷嗷亂叫,第二天睡醒又是活蹦亂跳。


    麻大人怎麽說的來著?說這‘世襲罔替’的小胖子是天克的命格,克父母親人、克朋友、克同僚、最終會克自己。


    從麻大人說過這話之後,好像自己就有意疏遠小胖子吧?


    小胖子救過自己幾次?兩次?三次?


    是三次吧,第三次是替自己遭雷,用命救了自己。


    腦海中的迴憶,最後的畫麵定格在了小胖子那散發著肉香沒了雙腿焦黑的半截屍身上。


    兩行清淚自陳玄策的眼角滑落,愧疚、悔恨之意浮現在臉上。


    “你說說你,還沒克死你那野爹,也沒克死我這不稱職的朋友,怎麽就死了呢?”


    自小胖子死了以後,陳玄策一直都很平靜,沒有提過那個叫範玉的小胖子,更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悲傷。


    感情不想外露。


    然而,人非草木。


    此刻在這天水之上,陽光之下,陳玄策終是沒能繃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


    “範玉,等這趟結束哥們迴京都去找你那不是人的野爹,一定會把他送下去陪你,在下麵好好收拾他。你放心,哥們我現在也是入了王大人的眼,弄死個做事不講規矩的普通人不會受懲罰的。”


    睜開雙眼,陳玄策輕輕呢喃,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肉乎乎的大臉在衝著他笑。


    此時已是日掛中天,中午了。


    擦了擦臉上淚痕,陳玄策看向修煉中的三人。


    沒一會,呂重樓率先醒了過來,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陳小子,中午想吃啥?這天水有的,除了天水龍王,剩下的你隨便點!”


    一品九天境,就是如此豪橫。


    各體係中,佛道兩家最不講常理。


    王慶芝能借星辰之力入三品,俠客行後半步二品越境斬二品,心結解開入二品境,靠的不僅僅是俠客行一首詩。


    還有著十幾年的水磨功夫。


    佛道兩家則不管這個。


    一朝頓悟,別說破鏡,橫跨四五個境界的都不少見!


    “呂長老,隨便吃點什麽就行。”


    陳玄策收起了哀思,憨厚的答道。


    “以後你跟王慶芝一樣,叫我呂叔。還有,說是讓你隨便點,不是讓你點隨便!抓點緊,別墨跡,要不一會小骨醒了沒東西吃。”


    聞言,陳玄策看向坐在那裏修煉的小骷髏。


    哪兒還有什麽骷髏,一個瘦弱不堪寶相莊嚴的女娃娃坐在那裏。


    呂老頭接著說道:“血肉剛生,氣血不足。需大補。”


    陳玄策腦海中浮現出小胖子的音容相貌,那是在胭脂河畔,小胖子一邊往嘴裏塞著魚肉,一邊對著他吐槽:“玄策,你這釣的都是魚,就沒有點王八啊老鱉啊啥的?那玩意大補啊!”


    嘴角掛著笑容,陳玄策張嘴迴道:“大補?呂叔,我要吃王八!五百年道行以上的王八!”


    “好!”呂重樓提槍飛身而去。


    距離烏篷船船行方向五裏開外的天水百米深水下,水草中趴著一車輪大小泛著玄奧青光的老龜。


    陳玄策話音落之時,老龜背後龜甲上的刻痕道道閃爍。


    從沉睡中醒來,老龜眼神淒苦,口吐人言:“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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