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廢話,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


    宋青辭撿起地上的槍將彈夾裝滿。


    大雨更方便他們二人隱藏身形,雨像是從天上潑下來一般。


    他知道桑周最討厭的就是淋雨。


    她今天估計也用不了擋雨的法術,十有八九這會兒心情不會太好。


    確實如此,此時的桑周整個人都沉浸在一股低落的情緒中。


    倒也不是她真的不開心,主要是還是因為她.....本身是朵芍藥啊,小雨自然怡情,大雨落在身上,真的讓人很煩躁。


    她氣唿唿的蹲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小團,手成雨傘狀的遮在頭頂。


    熟悉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頭頂的雨小了好些。


    側頭就看見青辭拿著自己的上衣給她遮雨,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沒有一絲贅肉的腰部,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用我的衣服遮著,趁著天黑,我們趕緊下去。”


    宋青辭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知道蜷縮成一團的桑周很是讓人心疼,他隻想趕緊帶她迴家。


    “衣服你穿上吧,這雨這麽大,也遮不住什麽。”


    “這是....”


    桑周看著抱頭蹲著的瘦小少年問道。


    “一個小土匪,他能帶我們下山。”


    “信得過嗎?”


    “等他耍花招了,再殺了也不遲,況且最差的也不過是被活捉。”


    “對,我上山的時候聽說了,他們似乎並不打算殺你。”


    “先下山再說!”


    瘦小的土匪在前麵引路,青辭和桑周跟在他的後麵。


    小土匪帶他們沿著一條蜿蜒的溝壑往山下走。


    這邊沒有灌木,溝壑邊,草叢裏堆滿了屍體,屍體周身的水溝裏,積滿了紅色的血水,在這暗夜裏透著詭異。


    屍臭夾雜著血腥,桑周有些犯惡心。


    “這條路是我們平時扔屍體的地方,因為又髒又臭,不會有人把守的。”


    小土匪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桑周總覺得這個小土匪不壞,更像是一個小孩子。


    “做土匪這麽危險,你為什麽不找個正經的營生?”


    桑周好奇的問道。


    “到處都在打仗,哪還有正經的營生,就算有,也都在那些老爺們的手裏。”


    “我家原來是種地的,我們雖然隻有三畝地,但我阿爺和我大哥忙活一年,也夠我們一家五口活的”


    “先是有人鬧革命,我阿爺和大哥被政府拉過去和革命軍打仗,沒一個月就都死了。”


    “再後來政府說要收錢剿匪,我家沒錢,就把我們家三畝地征走賣了,我去縣裏找活兒,他們都嫌我小,不要我。”


    “後來聽說在榔頭山做土匪,每個月能得二十斤小米,我就給我娘商量商量上來了,二十斤小米,我娘和我弟弟就餓不死了,要是我死了,我娘和我弟弟也活不成了。”


    “這山上大部分的人,都是為了這二十斤小米。”


    桑周聽著心裏不是個滋味。


    對她來說,跟著青辭的這七年,是她千年來過得最辛苦的七年,但也算的上衣食無憂,隻不過平日裏肉吃的少些,也沒穿過絲綢真絲的衣服。


    抓著青辭衣擺的手收的更緊了些,怨不得青辭總說天下苦百姓久矣。


    她原以為她的日子已經是最苦的了,原來和這些落草為寇的人比著,她已經算是過上好日子了。


    她如今安穩無憂的日子,都是身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用命換來的。


    想到幾日後她要做的事情,更生出了幾分愧疚。


    宋青辭感受到了她的情緒,還以為她是害怕了,騰出一隻手,朝著後麵伸了過來。


    桑周把抓著他腰帶的手,放進了他溫熱的掌心,因為常年的使槍,他的指腹有著厚厚的繭子。


    等到了他們覺得安全的地方,天也有些微微發亮了,雨也停了下來,三個人躲在大樹後麵休息。


    跑了半夜,又餓又累。


    宋青辭把自己的上衣脫下,墊在一塊石頭上麵,讓桑周坐在上麵。


    被雨水淋濕後,她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更凸顯了她玲瓏的身材。


    他警惕的看向那個半大的小子,瞧著那小土匪注意力都在桑周手中的包袱裏,他才作罷。


    桑周打開包袱,她的幹糧已經被雨水泡發成一堆軟軟的麵糊一樣,正在發愁這可怎麽吃。


    小土匪看見她包裏的白麵糊糊,眼睛瞪的渾圓。


    “這是白麵嗎?”


    “已經被水泡成這樣了,估計吃不了了。”桑周惋惜道。


    “這還不能吃?多好的白麵啊!”小土匪一臉期待的看著那堆麵糊糊。


    “吃得了。”


    宋青辭蹲在桑周旁邊將包袱裏的麵糊糊接過來,一分為二,他和小土匪一人一半。


    “姐姐不吃嗎?”


    狗剩捧著麵糊糊,猶豫著不敢下嘴,是做夢嗎,他不但沒死,還吃上了白麵糊糊。


    “吃你的,別這麽多廢話。”


    宋青辭語氣淩厲的懟完小土匪,轉頭再和桑周說話的時候,語氣已經柔和了下來。


    “這麵餅被雨水淋過了,不幹淨,山腳下有幾顆果子樹,我一會兒摘給你吃。”


    “沒事兒,反正我也不餓。”


    宋青辭自然知道她不會餓,但也知道她會有口腹之欲。


    平日裏他從鎮上帶些甜果子之類的零嘴,她迴迴都吃的眉眼彎彎,反倒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吃的少的可憐。


    “宋大哥,我叫陳連枝,你可以叫我狗剩。”


    “你是陳連枝?”


    “昂~”


    桑周仔仔細細的把狗剩打量了一遍,都沒瞧出來他和陳連枝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倒是油嘴滑舌的勁兒有那麽一丟丟的影子,上一世他作為宋青辭身邊最得力的副官,可沒少對自己使絆子。


    “青辭,你覺不覺得我們和狗剩很有緣,要不你收他做小跟班吧~”


    這個陳連枝上一世對宋青辭可是忠心耿耿,說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過分,就是嘴賤心軟。


    她離開青辭是必然的,如果自己走後,有這麽一個衷心的小弟跟著,她也能少幾分愧疚。


    宋青辭打量著眼前的小土匪,又瘦又小黑不溜秋的,有什麽好的。


    突然他想到了初遇時,桑周也是說他們兩個有緣,想和他做朋友。


    想到這裏,他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


    “我一個月沒有二十斤小米給他。”


    狗剩的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這一晚上的相處,他能感覺到他們都是好人,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做土匪。


    但沒有二十斤小米,他娘和弟弟就活不下去了。


    耳邊突然響起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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