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師?”邵敏沒想到一進來就這麽巧遇上了嚴老師他們。


    看著站在涼亭中間,正擺著架勢唱牡丹亭的林濤,略微愣了一下。


    很久沒看林濤的舞台了,此時再聽才發現他比起以前倆人一起跟著嚴老師學戲的時候進步了很多。


    “......待小生狠狠叫他幾聲:‘美人,美人!姐姐,姐姐!’”


    這兩聲姐姐一叫,不止邵敏笑了起來,圍觀的人群也跟著笑了。


    不是嘲笑的笑,而是帶著打趣柳夢梅的笑。


    結束之後,邵敏帶著父母上前跟嚴老師打招唿。


    寒暄完,看著父母跟嚴老師那邊幾位說話,自己就走到了林濤這邊。


    拍了拍林濤的胳膊,“你小子沒想到啊,這才多久沒看聽你唱過,已經進步這麽大了。”


    林濤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那也不如師姐你啊。”


    “行了,別給我戴高帽。對了,見到那姑娘了嗎,在哪裏演出啊?”邵敏問。


    “見到了,師姐要去打聲招唿嗎?”


    “不用了,一會開始的時候再過去就行了。”邵敏擺擺手。


    林濤看了下時間,這會已經不早,而從津市過來開車還有點遠,不由問道:“師姐,你們吃午飯了嗎?”


    “還沒,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問,這裏頭有吃飯的地兒嗎?”她一頓不吃倒沒什麽,但倆老人不行啊,餓不得。


    “有是有,不過就是那種餐車,吃的也都是快餐或者是街邊小吃那種,不知道付老師他們能吃得慣不。”


    “你帶我去看看,要是有合適的,我直接買了拿過來。”


    兩人跟鄭大姐說了一聲之後,就去找吃的了。


    說是找吃的,也順便在公園逛了逛。


    今天正好周末,雖然這個文化節不算很火,但附近也有不少居民帶著孩子過來的。


    至於是不是買的全價票,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兩人一路逛一路找吃的的時候,也還是挺熱鬧的。


    “吃的基本上就集中在這裏,你看看要吃什麽。”林濤指著路兩邊停著的小吃攤子道。


    這個點,正是吃飯的時候,本來就沒有多少張桌椅的位置,此時已經全部被占滿。


    小孩子在旁邊吵吵鬧鬧,桌椅邊都是垃圾。


    再一看小吃攤,甚至還能看到蒼蠅在飛。


    邵敏看的無言以對,她真不敢把這裏的東西買給爸媽吃。


    轉頭問林濤,“沒有了嗎?”


    “公園裏就這些了,你要是覺得吃不慣的話,可以叫外賣,讓人送到門口,你不出去就行。”林濤猜到了邵敏估計接受不了,直接建議道。


    邵敏聽可以點外賣,瞬間鬆了口氣,“那我還是點外賣吧。”


    兩人轉身準備離開。


    “師兄!”


    “林濤師兄!”


    林濤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三個男生正衝他這邊揮手。


    “林濤師兄,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是跟嚴老師一起來的嗎?”蔣明浩跑得最快,上來就問道。


    邊說邊看向林濤旁邊的邵敏。


    不等林濤介紹,已經跟上來的鄧琦就驚訝道:“邵老師?”


    邵敏並不奇怪這幾個喊林濤師兄的男生認識自己,笑著跟他們打招唿:“師弟們好。”


    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既然遇到了,鄧琦幾個是肯定要去給嚴老師打聲招唿的。


    況且還有付老師在那邊。


    “對了,你們見到蘇悅那個小姑娘了嗎?”邵敏吃著剛買的雪糕,另一手正點外賣,嘴裏還不忘問道。


    “見到了。我們九點剛出頭就到了,先跟蘇悅師妹打了招唿,這才開始逛文化節的。”蔣明浩迴道。


    “蘇悅師妹他們這會應該在休息室,不過從這裏過去他們搭的台子倒不遠。”鄧琦在旁邊補充兩句。


    “林濤應該知道位置,我就不過去了。”太陽忒大,有樹蔭也難受。


    幾人就直接去了涼亭那邊,打完招唿之後,嚴老師見到鄧琦,幹脆就跟他說起了下迴比賽的事情。


    付文清和邵敏顯然也聽說了選代表人的消息,不時在旁邊提點意見。


    到了下午三點半左右的時候,太陽西斜,鄧琦過來說位置已經占好,可以過去等了,一群人這才往那邊走。


    鄧琦他們選的位置就在房大爺他們的旁邊,一會看完之後還得一起迴去,這會就幹脆坐在一起,都是熟人,也更方便一點。


    台子下麵擺著的是長條凳,倒是有點以前那種農村看大戲的感覺。


    隻不過一般農村大戲是在晚上看,而他們這是在太陽高照的下午。


    還好最熱的那會已經過去,今天還有一點風,坐在樹蔭底下,吹著風,也沒那麽熱了。


    本來以為這場戲看的人應該不多,畢竟是比較年輕化的文化節,這種受眾相對來說年紀比較大的節目,很少會有坐滿的情況。


    所以鄧琦在領著人過來的時候,看到蔣明浩和付鵬因為座位的事情正跟人吵吵,驚訝不已。


    “怎麽迴事?”鄧琦將蔣明浩拉到旁邊,自己對上麵前氣勢洶洶的老爺子。


    “老鄧,你來得正好,剛才這位置可是我們自己占好的,這兩位大爺,來了之後問都不問,就把凳子上的東西往底下一扔,然後坐了上去。”


    “我一開始還好聲好氣地解釋,誰知道人家一臉理直氣壯,說什麽這位置就是大家的,誰先坐上就是誰的。”付鵬氣唿唿道。


    蔣明浩也是一臉氣憤。


    鄧琦皺了皺眉,看了一下身後站著的老師和長輩,沉吟一下後道:“您說的對,位置是先到先得,所以這兩個位置我會讓給您,但您剛才不應該隨手就把我同學的東西給扔在地上,這件事,還希望您給我同學道個歉。”


    “當然,剛才我同學對您語氣不好,我也會讓他給您賠禮道歉。”鄧琦不偏不倚道。


    “我道歉?我憑啥道歉,誰讓他把東西到處亂放的,我還以為是垃圾,那我能不往地上扔嗎?”大爺哼了一聲後道。


    “再說了,這凳子是我們自己憑本事搶到的,可不是你讓來的,你可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喂,我說你這大爺怎麽這麽不講理。剛才我都跟你說了這東西是我們自個兒的,你還故意拿了東西往地上扔,這才過去多大會兒就不承認了,您是不是一老爺們兒了?”蔣明浩沒見過這麽無恥的,氣的他扒拉開拉著自己的付鵬就過來嚷嚷道。


    “你這個哪裏來的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還敢說老子不是老爺們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大爺擼了袖子就要衝過來,一副要跟蔣明浩幹架的樣子。


    “行了,老許,你消停點吧,人家讓道歉你就道歉唄,本來剛才你扔人東西就不對,道個歉也是應該的。”這人旁邊那位跟他年紀不相上下的老爺子道。


    再鬧下去,一會節目該開始了。


    就因為這點事耽誤看戲多不值啊。


    他來這兒可不是為了看吵架的。


    “那不行,要道歉也是他先道歉,憑什麽我先道歉。”


    “倚老賣老,不知所謂!”


    嚴老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瞪著那老爺子道。


    說了這麽一句之後,一臉兇巴巴地瞪了一眼蔣明浩,“過來道歉!”


    “上課教你們的東西一個個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禮義廉,沒學過嗎,還要我教你們幾遍?!”


    鄧琦:“.........”他要不是知道這個對聯,真的會以為老師是在訓斥他們。


    而對麵的那位老爺子,顯然是沒聽過的,所以還讚賞地點了點頭。


    似乎很認同嚴老師對學生的教導。


    “你是他們的老師嗎?我看你這個老師教的不錯,就是這學生腦瓜子不怎麽好使就罷了,還沒有上進心,更加不知道那個什麽孝悌忠信。”老爺子附和道。


    “噗嗤——”邵敏實在忍不住了。


    收到付文清女士的瞪視,這才勉強忍住不笑出聲,但那一雙眼睛,還有咬都咬不住的嘴唇,全是笑。


    等嚴老師一臉正直地讓蔣明浩給道了歉,那個老爺子哼了一聲,也說了一聲對不起之後,他們就都迴了座位,這邊兩位老爺子也重新坐好。


    四點整,牡丹亭正式開始。


    一個小時的戲,一共隻安排了兩折。


    一個是還魂,一個是硬拷。


    前麵一折的還魂是柳夢梅跟杜麗娘的戲份,蘇悅是不用出場的。


    她的戲在第二折的硬拷裏。


    戲開始的時候,蘇悅剛化完妝。


    江柘突然從外麵跑過來,一臉興奮道:“小悅,外麵來了好多人,全都坐滿了,我看還有人站在旁邊看呢!”


    “真的嗎,來了這麽多人啊?”蘇悅還沒說話,旁邊那個龍套就問道。


    “可不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人就真跑去看了。


    等他再迴來的時候,滿臉的不可思議。


    “真是稀奇了,平時我們在園子裏演也不一定能來五十個人,今兒個我瞅著怎麽著也有百來人了!難道這文化節的人都很愛看戲嗎?”龍袍一臉地摸不著頭腦。


    蘇悅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不過也沒多想。


    這戲她雖然前世唱過無數迴了,但跟她搭戲的幾位一起練過的時間都不超過三次,她還是有些擔心上台之後能不能呈現一個完美舞台。


    閉著眼睛在腦海裏迴想之前跟他們一起排練時的景象。


    江柘看著蘇悅的樣子,忙朝著那個還在咋咋唿唿的龍套人員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見他安靜了,就坐在旁邊,撐著下巴看著有點陌生的蘇悅。


    離近了看跟在舞台上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五官像是被放大了,有一種滑稽感。


    下巴上帶著的長須,小悅說叫髯口,一般是老生還有花臉才會戴。


    這麽長的須子,掛在下巴上不會說話不方便嗎?


    江柘忍不住伸手去扯了扯。


    不敢用力,怕一會扯掉了。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左右,台上第一折結束,到了第二折。


    蘇悅馬上就要上台了。


    江柘這會趕忙跑到觀眾席那邊,準備用最好的角度看小悅的戲。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經看小悅上台表演,不知道她是不是跟上次在陸豐的工作室那樣,能把人給唱哭了。


    說到這裏,小悅後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去把那首歌給錄完。


    要是錄完了,她還想要完整版的來聽呢。


    正想著,就聽台上老生唱道:“秋來力盡破重圍羅鄴——”


    這句才結束,台下就有人叫起好來,而且聲音還不小。


    江柘循聲看了過去,不認識的老頭兒。


    再一看跟他們同坐一輛車的那幾位,這會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根本就顧不上其他的。


    昆曲不像其他戲曲,聲腔柔曼悠遠,一句恨不得唱個三分鍾才結束。


    所以一般在文戲上,如果不是一首曲子結束,很少有人會叫好或是鼓掌。


    剛才那人的叫好聲雖然能理解,但卻有點影響其他人看戲了。


    蘇悅唱完了這一段,跟著就是念白:“自家杜平章.........前日有個棍徒,假充門婿,已著遞解臨安府監候,今日不免取來細審一番。”


    蘇悅把原先唱昆白的習慣改了,唱的是京白。


    京白更加接近京話,所以也更容易聽懂。


    台下先前因為坐滿了觀眾讓其他不明所以的路人也跟著起了好奇心,就在旁邊看起熱鬧來。


    前麵一折勸退了不少路人,這會留下的基本都是對這場戲還有點感興趣的。


    而在聽到蘇悅出場開唱時,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比剛才其他幾個人唱的要讓人舒服。


    瞬間有了一種江南水鄉與北方豪邁融合的奇妙氣場。


    不自覺被帶入到戲中的場景去。


    看著被人帶上來的柳夢梅,嘴裏喊著:“嶽丈大人拜揖。”卻惹的座上的杜太守,啊不對,已經被封為相國大人的杜相國好笑不已。


    隻聽杜相國又道:“寒酸,你是那色人數?犯了法,在相府階前不跪!”


    柳夢梅則道:“生員嶺南柳夢梅,乃老大人女婿。”


    杜相國想自己女兒早已去世,哪裏來的一個女婿,豈不是胡說八道,當即讓人將其拿下。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要拿人,一個不肯就範,不論唱還是念皆精彩無比。


    特別是蘇悅的表演、聲腔、調門的變化,活靈活現,仿佛一個真實的杜相國出現在眼前。


    嚴肅中帶著幾分詼諧,讓人忍不住對這個角色心生喜愛。


    這一折比起前一折要長,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四十五分鍾過去。


    熱烈的掌聲,在西斜的陽光中,更加熾烈。


    蘇悅站在旁邊,與所有演員一起鞠躬致謝。


    “好!好!”


    “好!”


    “再來一個!”


    “杜太守,再來一個!”


    台下叫好的,喊著要返場的,這聲音,把附近正在看其他演出的人全都吸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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