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遠比陸路快,而孫權最近和曹操周旋,張魯也被劉璋壓製,沒有幾個人有空管諸葛亮他們,所以一路也算暢通無阻。


    “吱呀——”


    甲板被緩緩放下,劉備帶著趙雲和司北溟在下麵迎接。


    一年多未見,司北溟並沒有什麽變化,胡南早發覺傳古裏的時間比尋常感官所感知的現世時間要快,仔細算來,進傳古八年,諸葛亮今年都三十四歲了,而他們也應該二十九了,然而摸骨看來他們還是二十一歲的年齡。


    三人皆穿白服,包括後麵的士兵,雖然龐統對於他們來說不在五服之中,但全蜀皆白是對這位軍師最基本的哀悼。


    “子南,”諸葛亮輕聲叫胡南,“等過些時安穩了,你陪我去看看士元吧。”


    “自然。”


    “軍師辛苦,六大商的諸位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劉備和諸葛亮日常寒暄了會兒,眾人隨他策馬一路到了益州軍營府。


    講究時效的諸葛亮從來不浪費時間,開口就直奔主題。


    “雒城現在如何?”


    雒城守將張任,仗著雒城地勢好,在城內堅守不出。


    趙雲先來益州就是為了攻下雒城,雒城卡在這個關口,如鯁在喉。


    而張任有勇無謀,一般這種人“無謀”是真“無謀”,勇也是真的勇,他們根本幹不動張任。


    所以劉備為了打壓張魯,隻能先去攻打漢中,漢中也沒打下來,就是因為雒城又擋著物資運輸的道了,於是劉備就和龐統又來迴頭攻城,就在其中一輪進攻時,龐統被流矢射殺。


    這個打擊極大的打消了整個蜀軍的士氣,直到諸葛亮到來,蜀軍的將軍們臉上才見了點光。


    “現在張任死守不出,我們連日叫陣也毫無理會。”


    趙雲身板挺得筆直迴答諸葛亮。


    “啊啊!那張任真是令人心煩!”張飛激動地用力揮下一拳頭,“整日縮在城內不出來算什麽將軍!有本事就出來打一場!”


    劉備皺著眉頭按下手示意張飛安靜。


    諸葛亮倒是氣定神閑,胡南很服他和司北溟這一點,管他場麵多大,管其他人多慌,我穩坐高台,自有對策,不過司北溟比諸葛亮多了幾分狠戾。


    這種性格讓旁人也會很安心,隻要他倆沒動靜,就知道大廈將傾他們也有辦法力挽狂瀾。


    諸葛亮左右望了一遍,胡南隨著他的視線將堂廳裏的將軍都打量了一番,爾後諸葛亮揮起了羽扇。


    “各位將軍近日多休息休息吧,子南,待會請藥生塵給各位將軍做些安神的藥湯。”


    胡南應了,劉備開始慣例詢問。


    “軍師可有攻城的主意?”


    “不急,待亮先去看看地形。”


    諸葛亮正襟危坐。


    如果在幾年前,諸葛亮這句話可能讓在座的諸位一頭霧水,甚至有人會叫囂他怠慢。


    但如今,大家都已經熟知這是諸葛亮的習慣,沒有一人異議。


    出了堂廳,將軍們皆作鳥獸散,這雒城打了快半年了,天天叫陣,看得見摸不著,任誰也不好受,這諸葛亮一句“休息”終於可以讓他們喘口氣了。


    不過,這當中有一個例外。


    “軍師,子龍願護你前去探查。”


    趙雲身著常服,沒有銀白鎧甲的加成顯得十分儒雅。


    諸葛亮笑顏推辭。


    “子龍多加休息才是,我有子南他們保護即可。”


    趙雲轉向一旁的六大商,語氣有些遲疑。


    “你們初到益州,附近地形都不熟,萬一張任看到軍師了直接殺出來,你們幾個都不知道往哪跑,更何況......”他又轉向諸葛亮,語氣弱了幾分,“孔明本就是去查看地形,哪裏不明白,我還可說明一二,關於實戰強弱,我也了解。”


    諸葛亮挑起眉毛,“這些司北溟將軍也會。”


    司北溟隻是微低著頭,拳頭抵在唇邊,像是在思索。


    但胡南看見,他嘴角上揚。


    趙雲是肯定拗不過諸葛亮的嘴皮子的,隻能和諸葛亮幹瞪眼。


    “知道了知道了,”諸葛亮終於被盯到投降,“請子龍將軍同亮前去。”


    “子龍遵命。”


    等趙雲屁顛屁顛地走了,胡南才問諸葛亮對趙雲怎麽看。


    得到的迴答是:“性儒雅,行事殺伐果斷,上上將也,亮甚善之。”


    極為中肯客觀的評價,但胡南想知道的是真實的想法,是作為朋友的,而不是站在軍師與將軍的角度的。


    所有古人,都不是高高在上的信仰,而是同他們一樣的血肉朋友。


    但胡南知道,他要得到答案還需要些時間沉澱,所以沒有追問。


    “那孔明需要坐素車去嗎?”


    “不必,素車太慢,備馬便是。”


    益州的軍營府規格比荊州更翻一倍,諸葛亮住的庭府跟六大商分開,劉備對六大商的待遇還是不錯的,給他們分了自己的獨院。


    而且劉備還把司北溟提到了和趙雲一個將軍等級,但沒有名號——六大商從始至終,不可有兵權。


    “胡南。”


    一個低穩的聲音從六大商庭院門口傳來,是劉備。


    胡南尋聲望去。


    “主公,”胡南起身拜迎,“何事讓主公親自來六大商的府院?若有命令,直接派人來喚南等便可。”


    “不不,”劉備緩緩搖手,自己坐到草席上,“我是來找子南你閑談罷了,子南可知尚香近來如何?”


    劉備這麽直接地問胡南,他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迴。


    劉備和孫尚香的愛情,既不是烽火戲諸侯,也不是獨坐寒宮冷,既不轟轟烈烈,也不聯姻無味。


    “孫夫人已被吳侯迎迴東吳。”


    胡南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他。


    “我知道,隻是你可知尚香在東吳的近況?”


    “南不知。”


    “我聽說東吳的六大商歸順曹操了?司將軍隻說他們現在在北方抵抗匈奴,但不直到曹操手底下原本的六大商去哪了。”


    “是這樣,我們的探子這些年從未停止過尋找。”


    有時候,胡南都懷疑王九昌是不是有什麽類似屈楓葉的商儀,已經離開了這個空間。


    “好吧,我隻是聽聞最近曹操對東吳的攻勢很兇,想請六大商護尚香周全。”


    劉備微微低下頭,不再說話,他對孫尚香的感情無法逾越身份,隻能做到這樣。


    “盡力。”


    “那便好,我今日來此目的僅此。”


    他說完長歎一聲,拂袖而去。


    雒城就是現在的廣漢,在三國時,雒城城門正前方十裏內都是一馬平川,城牆兩邊就是蜀地特有的壁仞高山,就算是現代的人力都難以隻身翻越。


    城門又被修建的極高,主將可以從城門上一覽整個戰場,所以諸葛亮也特意挑晚上視察。


    習慣了深夜工作的胡南仍然大腦昏沉地騎在奔宵背上,腦袋自我打趣思考著提前一千年將咖啡引進中國的可能性。


    司北溟看不下去,朝胡南的腦袋扔了一個小木盒,胡南被嚇到,手下意識地剛好接住,一打開一股濃鬱的橘子香味直躥大腦。


    是他的含片,胡南含在嘴裏,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還品出了一些別的味道。


    “這個橘子片裏麵是不是加了薄荷?不止,還有......寒影草?”


    “嗯,那東西有提神功效。”


    “那這東西不就是六大商做的了?”


    “吃自己家產的東西,沒什麽問題。”


    司北溟活動了下肩膀,胡南若有所思點點頭,難怪一直沒看到包裝的生產廠商之類的,還以為他是為了避嫌,原來這個東西根本就是自家做的嗎?


    一直到進入雒城視野才降下速度,六匹馬踱步向前。


    視野已經開闊起來,今夜月色正好,大把的月光絲毫不吝惜地灑在這裏。


    地麵上到處都是長期打仗留下的踩踏的腳印和馬蹄印,而這些都不足以引起六人的注意,倒是城外一條“護城河”更加顯目。


    好端端的平地,卻有一條三米寬的水道,水深多少不知道,但是水麵卻激起了不少水花。


    水麵上有一些“橋”,是用木板搭的簡易過道,而水道的兩頭則延伸到了遠處的樹林裏。


    這說明離這不遠的山上一定有一個水源,沿山璧下來,形成小瀑布,最後橫跨城門,流到樹林的另一頭,這樣的構造在荊楚大地的綠植中也算常見。


    隻不過這條“護城河”離城門太遠,就像跟城池完全分割開來,可能雒城守將覺得這條小水道還能擋擋蜀軍的進攻,也就沒有管。


    水邊長了很多蘆葦,不是大河大江,這蘆葦自然矮的可憐,而諸葛亮就在這些蘆葦裏打轉,雖然是秋季,這種地方還是有很多蚊蟻。


    胡南和司星辰脫下外披,在諸葛亮周圍甩開,驅趕前來赴宴的蚊子。


    龍和司北溟則停在不遠處,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趙雲幫諸葛亮牽著馬,而諸葛亮則左看看,右看看,臉上帶著一貫自信的表情,然後他略微低頭沉吟,悠忽抬起頭盯著遠處近似一個點的城池,那城池在綠植的掩映下靜謐如常。


    “子南,你可還記我曾與你在家討論有關地勢的學問?”


    諸葛亮終於開口說話,秋風將幾人束冠的飄帶吹起。


    胡南開口就答:“孫有言,‘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嗯,甚好。”


    諸葛亮走到木板上,目光放遠望著來時的方向,他又問趙雲兩旁的地勢怎麽樣?


    “兩旁都是些土坡,雖然是坡,但距離很長,足可容納兩位將軍所帶的士卒。”


    趙雲這樣一說,胡南就明白了。


    這整個戰場相當於一個大大的“t”,而張任就守在“t”的下麵那一豎上。


    孔明又起了考考胡南的心思。


    “子南,你怎麽看?”


    “這裏當屬支地。”


    支地的意思就是兩邊出軍皆不利的地方,張任死守不出的原因就是出來會挨打。


    但如果蜀軍發起進攻,也會被當成移動靶子,白白給城門上的士兵射殺。


    “不錯,”諸葛亮眯起眼,“這的確是支地,‘支者,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隻要將張任引到這裏。”他拂起袖子,腳尖點點腳下的木橋,“我們就可以拿下雒城。”


    趙雲好奇地問道:“該怎麽做?”


    諸葛亮手上一使勁,將長袖抖開,手執羽扇,瀟灑利落地指向雒城城門。


    “張任久守不出,已對你們的布陣了如指掌,本來他隻需要等到我們糧草耗盡便可,可惜了,出了我這個變數。”


    他鳳眼眯成縫,將羽扇擺至身前,“我若佯裝戰敗,張任一定會覺得我能力不行,到時他肯定會率大軍來追我,畢竟我曾有在東吳請來東風和這些年抵抗曹操的戰績。


    拿下我,將使他名聲大噪。


    隻要將張任引過這些橋,我們的伏兵就可以從兩邊山坡衝下,對張任的兩翼造成巨大衝擊,這時我們趁機毀壞木橋,張任定會慌忙擇路而逃,那便隻有我們來時經過的長梗麥田了,他自以為農作物能掩蓋身形,往那裏逃就能躲過我們,所以隻需要魏延將軍和黃忠將軍在那守著便可活捉張任。”


    “軍師果然安排甚密,甚好!”


    趙雲張口就誇,司星辰聽得眼睛直撲閃,徹底被古人的智慧折服,反正要他對著這一片光溜的土地想一個作戰方案出來他是想不到的。


    “確實,那看完了我們迴去吧。”


    胡南打了個哈欠,大半夜困得不行還被諸葛亮扯這來背書,如果這裏有張床,他可以現場表演一個無延遲瞬間入睡。


    他眼神飄忽,卻突然發現司北溟的表情不大對。


    司北溟眉目微低看著已經閉目養神的龍,一隻手按在腰上。


    他的腰後別著匕首。


    司北溟開始若無其事地朝他們走來。


    難道這附近有什麽不對勁?


    胡南向四周看去,除了水聲就是秋風穿過樹林的“嘩啦”聲,也未見任何人影。


    “躲開!”


    突然司北溟向胡南身後撲來,胡南身後就是諸葛亮!


    司北溟將兩人同時往後一拽,就在胡南往後仰倒的一瞬間,他隻聽到“唰”地一道破空聲從上方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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