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州城,刺史府。


    自雲綾兵圍成都之後,諸葛洪就被留在綿州城督辦大軍糧草,可謂夙興夜寐,一刻也不敢鬆懈。


    今日同樣如此,此時已到深夜,而他仍在伏案奮筆疾書,昏黃的油燈襯得他整個人消瘦無比。


    忽然,一個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他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旋即又恢複如常。


    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影邁步進來,直直走到桌案前站定。


    “諸葛洪,你的死期到了。”


    來人陰惻惻地出聲,而諸葛洪卻不為所動,隻淡淡迴道:“稍待,這份公文可耽誤不得。”


    聞言,來人嗤笑一聲,幽幽道:“死到臨頭還管什麽公文,真不知該說你忠心呢,還是說你傻。”


    “閣下有恃無恐,一身氣勢亦是鼎盛,想來在下也非閣下的對手,又何必急於一時。”


    說著話時,諸葛洪下筆不停,更未抬頭,似乎絲毫未將麵前之人放在心上。


    見狀,來人冷哼出聲,卻也沒有立時動手,隻靜靜地看著諸葛洪批閱公文。


    片刻後,諸葛洪喟歎一聲,緩緩放下毛筆,這才抬頭看向來人。


    “不知閣下如何稱唿,又為何要殺在下?”


    諸葛洪語氣平淡,卻教來人心頭火起,厲聲道:“你不怕?”


    “怕,有用嗎?倒不如問個明白,也好做個明白鬼。”


    諸葛洪越是如此,來人越覺受了輕視,不由咬牙切齒道:“聽好了,殺你的是青陽宗宗主,魏無涯!”


    話音落下,魏無涯便要動手,卻見諸葛洪毫無畏懼之意,反而麵露哂笑。


    見此,魏無涯心下狐疑,不禁皺眉,抬起的手一時也僵在半空。


    “你當真不怕?”魏無涯厲聲問道。


    諸葛洪卻是輕輕搖頭,笑道:“魏宗主,我等可是靜候多時了。”


    聞言,魏無涯暗道不好,正欲轉身離去,冷不防一道寒芒自身後襲來,帶起一陣刺耳的破空聲。


    他也是反應極快,當即下腰後仰避過殺招,旋即頭也不迴向門外掠去。


    眼看房門就在眼前,倏地門外又是一道劍光,在月色映照下顯得格外冷冽。


    不待他反應,身後又有兩道勁風襲來,一時間竟是進退兩難。


    千鈞一發之際,魏無涯腳下一跺,身形倏地拔高,自屋頂撞出,展開身形就向城外掠去。


    “大師姐,你二人去料理城內,此人交給我!”


    雲綾急急交待一聲,不待雲綰二人迴應,人已騰身而起,直往魏無涯追去。


    雲綰與諸葛洪對視一眼,也不廢話,當即分頭行動。


    此時綿州城中喊殺聲四起,卻是事先埋伏的兵馬正對潛入的青陽宗弟子展開圍剿。


    卻說雲綾追著魏無涯一路掠過無數屋頂,看看就到近前,她立時抬手射出一枚鋼針。


    鋼針帶著勁風直射魏無涯下個落腳點,迫得後者不得不落迴地麵。


    雲綾腳下一點,翻身攔住前路,手中鳳鳴劍斜指地麵,一身氣勢已拔至巔峰。


    魏無涯眉梢一抖,恨恨道:“公孫雲綾,你敢陰我!”


    雲綾卻是麵露不屑,幽幽道:“兵不厭詐,你能自投羅網隻能說明你蠢,豈能怪我聰明哩?”


    “你!”


    魏無涯氣急,當即大喝一聲動起手來。


    雲綾顧忌魏無涯的毒功,欲要速戰速決,立時放出真氣力場,出手便是全力。


    一時間,二人劍來掌往,真氣激蕩之下惹得氣浪翻湧,不時傳出真氣碰撞的爆鳴聲。


    鬥罷二十餘合,魏無涯雙掌已成墨色,舞動之際帶起陣陣腥風。


    雲綾秀眉緊鎖,心下暗暗戒備,真氣一動飛身後撤,揮手便是一道金色劍氣斬出。


    與此同時,魏無涯雙掌一推,墨色掌影裹挾著一陣腥風直擊雲綾所在,與劍氣撞個正著。


    沒有預想中的真氣轟鳴之音,掌影在接觸劍氣的瞬間竟化作了黑霧。


    劍氣自黑霧中穿過,被早有準備的魏無涯輕鬆避過。


    而那黑霧裹挾著腥風湧向雲綾,惹得雲綾心下一驚,急忙催動真氣力場將之隔絕在外。


    黑霧可以隔絕,然而氣味仍舊飄進了雲綾的鼻腔,頓時教她心神一陣恍惚。


    此時,玲瓏急切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這是青陽宗的絕技《萬毒手》,不單黑霧有毒,氣味也有毒!】


    【我可暫時將侵入的毒素困於一隅,你盡量不要與他近戰!】


    隨著玲瓏話音落下,雲綾頓覺靈台清明,一抬頭正見魏無涯淩空一掌拍來,那得意又陰鷙的笑容就在臉上。


    “哼!”


    雲綾冷哼一聲,心下有了計較,當即腳下一點、雙臂一展,如同大鵬展翅一般飛身掠向後方。


    同時,她催動真氣,隔空一指點出,無形指力有如利劍,直取魏無涯麵門。


    魏無涯雖看不見那無形指力,卻可本能地察覺危險,立時收招翻身,這才堪堪避過。


    甫一落地,隻聞身後一聲巨響,他轉頭去看,卻是身後小院的石牆被轟出了一個窟窿。


    見此,魏無涯心中一凜,暗道好厲害的指法。


    未待他做出反應,那邊雲綾已催動劍氣,金色劍氣破空而來,激起陣陣刺耳的銳鳴。


    魏無涯暗道不妙,腳步一錯向一旁閃去,隻是苦了他身後的石牆被這劍氣斬出一道大口子。


    激起的碎石擦著魏無涯的臉龐劃過,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魏無涯瞪著雲綾的方向,緩緩抬手摸了摸了傷痕,眼角不住抽動,顯然已是氣急。


    隻聞其暴喝一聲,身形如電奔襲而去,待到近前忽而化掌為拳,抬手直搗雲綾麵門。


    雲綾早有防備,見魏無涯拳頭上升騰起墨色氣息,登時劍指一點,指力後發而先至。


    見狀,魏無涯瞳孔一縮,不敢與之硬撼,匆忙避到一旁。


    隨後,雲綾不斷施展劍氣與指力,始終與魏無涯保持著一段距離,不予其近身的機會。


    魏無涯幾番嚐試無果,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如此過去五十餘合,魏無涯有力無處使,反倒屢屢被雲綾逼迫,一時狼狽不已。


    “公孫雲綾!有膽與你魏爺爺紮紮實實過上幾招,躲躲閃閃算什麽本事!”


    再次嚐試近身無果後,魏無涯不由氣急出聲,語氣頗為暴躁。


    雲綾卻是不理,隔空手段輪番施展,窺準機會還用真氣力場遲滯魏無涯的行動。


    魏無涯從未有如今日這般憋屈,一口大牙幾乎咬碎,心中不自覺生出了退意。


    雲綾見其眼珠亂轉,心中了然,卻又顧忌毒功,不敢近身纏鬥,隻得加緊攻勢以教其無暇脫身。


    正當此時,城中喊殺聲漸歇,四麵八方傳來無數腳步聲。


    雲綾心下一喜,知是大軍來援,當下也不再顧及消耗,一心施展手段拖著魏無涯。


    魏無涯自也留意到了周圍情況,眼看雲綾攻勢漸盛,他心知若再不脫身今日怕是就要交待在這。


    隻見其趁著轉身的空檔在腰間一摸,指間夾出了一枚小小的彈丸。


    就在雲綾出招的刹那,他倏地屈指一彈,彈丸帶著破空聲激射而出。


    雲綾心下一驚,曾多次在毒上吃虧的她當即腳下一點飛身後撤,未曾想還是慢了一步。


    彈丸猛然爆開,未見煙塵,卻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


    香味入鼻,隻一瞬雲綾便覺手腳無力,與此同時體內真氣也隱隱躁動起來。


    她趕忙盤膝而坐,竭力平息真氣躁動,一雙鳳眸卻警惕地盯著魏無涯。


    那邊廂,魏無涯見此不由大笑出聲,得意道:“公孫雲綾,本座這天香散的滋味如何?哈哈哈,這可是本座花費十年之功方才煉成,若非事急,本座還舍不得用呢!”


    說話間,四周腳步聲漸近,魏無涯暗道一聲可惜,便要縱身掠走。


    在他轉身的瞬間,雲綾眸光一凝,猛地平地飛起,將手一遞,鳳鳴劍化作一道金光直擊前者後心。


    魏無涯正欲遁走,背後殺氣來襲,他心中一突,暗道不好。


    奈何事起倉促,距離又近,他雖竭力躲閃,仍是被鳳鳴劍刺穿。


    他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劍鋒,又微微側頭用餘光瞥向身後的雲綾,不可置信道:“你沒事?!”


    雲綾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隻抬手一掌拍出。


    魏無涯頓覺後心一股巨力襲來,那掌力層層疊疊好似無窮,正是一浪更比一浪高。


    “啊!”


    一聲慘叫,魏無涯被拍飛出去,口中鮮血直噴,胸口的劍傷亦是血流如注。


    “啪!”


    他重重地摔落在地,掙紮起身卻是無果,隻能眼睜睜看著雲綾步步逼近。


    就在此時,諸葛遜、雲綰、諸葛洪分三個方向帶兵趕到。


    眼看雲綾臉色不好,三人對視一眼,諸葛遜、諸葛洪上前控製魏無涯,而雲綰則急急趕到雲綾身邊將其扶住。


    “小六,受傷了?”雲綰關切地問道。


    雲綾抬眼看向大師姐,搖了搖頭,輕聲道:“一時不慎中了那廝的毒,暫時被我壓製住了。”


    話音未落,她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一口血被她壓在喉頭,生生咽了下去。


    眼看諸般謀劃順利展開,她可不能在此時示弱,以免擾亂軍心。


    見狀,雲綰也知為何,當即放開扶住雲綾的手默默後退一步,卻在旁人瞧不見的角落伸手以巧勁扶住後者的後背。


    得了大師姐的暗中扶助,雲綾緩步走向被五花大綁的魏無涯,故作輕鬆地笑道:“魏無涯,你屢屢擾我糧道,今日可算落在姑奶奶手裏了。”


    魏無涯低垂著腦袋,哼哼兩聲,並未說話,實際他眼下也沒有力氣說話。


    見此,雲綾輕哼一聲,隻簡單吩咐諸葛遜與諸葛洪收尾,便帶著雲綰離開了此地。


    待離開眾人的視線,雲綾腳下一軟,就那麽直挺挺地倒下。


    雲綰大驚失色,一把將之抄起,直往刺史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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