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最終也未能等到魏無涯前來,她不由扶額感歎這家夥著實太過謹慎了。


    無奈,她隻得命剛剛趕到的諸葛琮率三千輕騎去廣漢縣城接應運糧隊南下。


    待翌日平明她迴到大營,終於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在李紅藥的悉心治療下,天湘子已經蘇醒,雖然傷勢未愈,好歹性命無礙。


    得知雙龍浦之事,天湘子一度陷入了沉默。


    雲綾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經此一役三清觀此次下山的弟子隻餘天湘子幸存,她很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當夜,聞訊而至的諸葛鈺將天湘子接迴了劍閣,言說會派人將其護送迴山。


    雲綾心係戰事,並未多問,隻道戰後會向朝廷報請封賞,以告慰雙龍浦戰死的一眾俠士們。


    隨後幾日,因著魏無涯始終威脅著糧道安全,雲綾不敢對成都城發起攻勢,局勢一時陷入了僵持。


    就在她想辦法對付魏無涯之時,在成都東南資州境內則爆發了一場大戰。


    卻說謝遠進駐內江,聞報成都被圍,一時遲疑難定,不知是繼續進兵江州還是迴援成都。


    他問詢麾下意見,而董叔平與李友軍卻意見相左。


    董叔平以為主上身在成都,今聞危殆,不可不救,當速速迴軍與主上內外夾擊,必可擊破官軍。


    待破了官軍,益州傳檄可定,何需再勞師攻城。


    李友軍則認為兵貴神速,他們收到的軍令是攻取江州,豈有行軍過半而輕言放棄之理。


    再者,大軍一來一迴,軍心動蕩不說,將士疲憊,若遇官軍伏擊則必敗無疑。


    二人所言各有各的道理,謝遠遲疑不能決,隻得派人迴成都請命。


    就在他躊躇不進之際,孫懷義已迅速南下占據險要,切斷了叛軍通往江州的道路。


    不單如此,已經接掌江州大權龐仲明也聞訊出兵趕來會合,官軍兵力增至五萬,與謝遠所部相當。


    謝遠獲悉此事,方知貽誤了戰機,心中大悔,當即點兵出征,與孫懷義對峙於鷂兒嶺一線。


    鷂兒嶺乃是一處險隘,兩山夾一水,山雖不高卻勝在一個險字,壁立千仞,常人難以攀爬。


    謝遠要想進兵江州,這鷂兒嶺是他必須握在手裏的,否則糧道不穩,大軍將無心作戰。


    隻是孫懷義與龐仲明分立兩寨,互為犄角,將本就不寬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無奈,謝遠隻得派董叔平、李友軍輪番搦戰,而孫懷義、龐仲明俱是緊閉寨門不出。


    兩軍相持數日,天氣炎熱,謝遠麾下日日出營卻勞而無功,士卒漸生厭戰之心。


    對此,謝遠心下急迫,卻又無法可想。


    於是乎,又是毫無收獲的一天過去後,他便將董、李二將召來詢問對策。


    中軍帳內,隻見三人臉色陰沉,謝遠更是在帳中來迴踱步,神情異常焦躁。


    見此,李友軍不由出聲勸道:“我軍本欲出其不意,今意圖為官軍看破,以致受阻於鷂兒嶺,不若就此罷兵迴返成都,再圖他計。”


    聞言,一旁的董叔平卻不樂意了。


    前次他說要迴軍成都,李友軍卻道該照軍令繼續攻取江州。


    如今進展不順,這人又勸義父迴軍成都,是何道理!


    於是乎,他憤然起身,抱拳道:“義父,官軍龜縮不出,定是怯懦不敢言戰。不若明日讓孩兒率軍強攻營寨,必為義父破之!”


    聞言,李友軍趕忙勸道:“不可!將軍,官軍營寨工事完備,方今又天氣炎熱,將士日日出營苦不堪言,如何能夠強攻。不若······”


    不待他將話說完,董叔平已出聲打斷道:“前次我言迴軍成都,你偏要勸義父進兵。今大軍出動,未嚐一戰你又勸義父退兵!你莫不是官軍的奸細,專門來亂我軍心的!”


    聞言,李友軍麵色一變,當即便要喝罵出聲,卻被謝遠攔了下來。


    隻見謝遠一麵向李友軍告罪,一麵又喝令董叔平道歉。


    這個義子年輕氣盛、欲求功名他能理解,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如此說李友軍。


    李友軍是誰?青陽宗門人,地位上據說僅次於宗主魏無涯。


    如此人物豈能受年輕後輩的氣,說不得動起手來一個失手便要了董叔平的小命。


    到底是一手養大的義子,謝遠自不能眼睜睜看著,隻得兩麵勸和。


    董叔平此時也冷靜了下來,背脊生出一層薄汗,隻是道歉卻多少有些拉不下臉來。


    正在他猶猶豫豫之時,帳外忽而喊殺聲大作,在那喊聲中還能隱隱聽見隆隆的馬蹄聲。


    旋即有親兵闖入,跪地急切稟報道:“報!三位將軍,有敵軍趁夜襲營!”


    聞言,三人俱是一驚,未及反應,又有一人闖入稟報道:“報!左營遇襲,敵軍人影幢幢,不知來了多少兵馬!”


    三人對視一眼,也顧不得方才的矛盾了,當即跑出大帳觀望形勢。


    卻見左營方向已是火光衝天,滾滾熱浪即便隔著尚遠三人也能感受得到。


    左營乃是李友軍的兵馬,他顧不得許多,當即命親兵牽過戰馬就要迴營。


    這時,謝遠又道:“叔平,速迴右營調兵,隨時支援左營將士!”


    “是,義父!”


    就在這時,中軍大營外忽而亮起一條火龍,旋即震天的喊殺聲響徹天地,一支兵馬乘著夜色直衝營門。


    見狀,董叔平不敢耽擱,當即翻身上馬直往右營趕去,謝遠也趕緊披甲上馬準備迎戰。


    這邊謝遠剛剛上馬,那邊營門已被攻破,一支騎兵如狂風般闖入營中開始四處放火。


    隻見為首那青年不過二十出頭年紀,銀盔銀甲紅披風,手中一杆銀槍上下翻飛,所到之處更無一合之敵,在這夜色裏分外顯眼。


    謝遠見狀,趕忙催馬上前,口中喝道:“何方小兒,敢來劫你謝爺爺的營!”


    青年聞言,手中銀槍挑飛一人,迴馬迎戰,口中應道:“小爺正是遼東公孫瑜!賊將看槍!”


    說時遲那時快,公孫瑜話音未落,銀槍已直刺而出,手腕一抖,幻化出無數槍花,正是公孫家家傳七殺槍中的殺招。


    謝遠經驗何等老道,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綻,手中戰刀一揚,直直斬入槍花之中。


    “當啷”一聲,火花四濺,刀鋒順著槍杆直往公孫瑜手指削去。


    公孫瑜不敢大意,雙手一鬆險險避過刀鋒,又在銀槍脫手之前重新將之握住,雙手一錯就是一記迴馬槍。


    謝遠聞得身後破空聲起,更不遲疑,自馬背上翻身而起避過殺招,旋即迴身斬出一記刀芒。


    刀芒威勢赫赫,公孫瑜不敢硬撼,隻得雙腿一夾馬腹,瞬間加速脫出刀芒範圍。


    “轟隆!”


    刀芒斬入地麵,竟將地麵開出一道大口子,足見其威能。


    公孫瑜撥馬轉身,見此不由心中一驚,心知不是謝遠對手,當即拍馬直入亂軍,專挑尋常兵卒下手,借此製造混亂。


    謝遠落迴馬背,抬眼不見公孫瑜身影,心中大恨,又見營中被騎兵攪和得亂作一團,隻得先高聲唿喝穩定軍心。


    他這邊剛有些效果,營門處又有一軍殺到,為首之人正是孫懷義,而在他身側的則是一身道袍的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一來便盯上了謝遠,手中雙刃閃動寒光,大喝一聲便與謝遠纏鬥起來。


    孫懷義則目若鷹隼,一麵留心空空道人與謝遠的戰況,一麵從容不迫地指揮兵馬作戰。


    今夜這一戰正是出自孫懷義的謀劃,他見叛軍連日挑戰,將士疲憊,士氣不振,當即決定發動夜襲。


    而通過多日觀察,他也發現叛軍之中若論戰力當屬李友軍所部為最。


    是以,今夜重點就在李友軍統帥的左營之上,而作為主要戰力的玉麟衛都在攻打左營,此間唯有公孫瑜一千騎兵負責攪動中軍。


    那邊廂,公孫瑜見孫懷義已到,心知任務完成,立時集合麾下騎兵直奔左營而去。


    這是他的第二個任務,從側翼衝擊左營,配合正麵的顧廷、龐仲明等人剿殺李友軍所部。


    此時,左營已為顧廷率騎兵衝破,龐仲明則領步卒隨後推進,將個營地攪得天翻地覆。


    那些白日裏疲累一天,夜裏剛剛歇下的叛軍士卒尚來不及穿戴甲胄就被旋風般奔襲而過的騎兵收割去生命。


    僥幸存活之人則要麵對烈火的威脅和緊隨而來的官軍步卒的剿殺。


    一時間,營地中馬蹄隆隆,哀嚎遍野。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燃起的烈火、殘缺的屍體和猩紅的鮮血。


    李友軍趕到時,正見顧廷舞動著開山斧左右衝殺,渾身浴血,口中暴喝連連,配上他本就兇惡的麵相,當真如惡鬼出世,教人望而生畏。


    他心知不能任由此人囂張下去,否則一旦軍心崩潰,左營就徹底完了。


    於是,他大喝一聲,挺槍拍馬直取顧廷。


    “來得好!”顧廷餘光瞥見,怒喝出聲,旋即撥馬與之戰在一處。


    遠處龐仲明見了,英挺的麵龐上閃過擔憂。


    不過他並未上前援手,隻沉著地指揮著麾下兵馬分割包圍一股股叛軍,而後就地消滅。


    不多時,公孫瑜率兵趕到。


    從背後殺來的騎兵最為致命,剛剛因李友軍出現而自發聚攏過來叛軍被公孫瑜率兵一衝,立時作鳥獸散。


    見顧廷與李友軍戰得火熱,公孫瑜唯恐顧廷有失,當即挺槍加入戰局,與顧廷一前一後圍住李友軍廝殺。


    見狀,李友軍心下大駭,虛晃一槍撥馬便走。


    顧廷欲追,卻聞公孫瑜勸道:“都尉,破敵要緊!孫將軍還在中軍等著我等支援呐!”


    聞言,顧廷想起戰前孫懷義的交待,當即頷首,與公孫瑜各領一千騎兵在左營往來衝突,配合龐仲明盡快殲敵。


    不消一炷香,殺聲漸歇,左營之內再無一個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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