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點將雲綾率玉麟衛入蜀平叛,此舉果然招致不少朝臣的反對,其中又以盧之浩一黨最為激烈。


    但天佑帝卻展現了少有的乾綱獨斷,將朝臣的奏疏統統留中不發,態度格外強硬。


    就在朝臣們對此事議論紛紛之際,經過三日緊張的準備,玉麟衛也終於做好了出兵的準備。


    天佑二十七年七月十二,晴,大軍開拔。


    為求迅速,此次出兵並未準備任何儀式,雲綾隻派人入宮通稟了一聲,便於天明之際率軍出朱雀門南下。


    玉麟衛三萬戰兵傾巢而出,右中郎將孫懷義率本部五千為前部先鋒,燕十六、燕十七、王崇義、龐萬春、顧廷、公孫瑜各引兵馬從征。


    大軍一路不停,於晌午前後便趕到了子午關。


    半日疾行近五十裏,饒是以玉麟衛之精銳也頗為疲憊,是以雲綾下令就於關下歇息半個時辰。


    趁著這個空檔,她又遣公孫瑜持兵部批文去見南山鎮撫使盧洵,一則是知會一聲,二來也是催促糧草。


    此次出兵為求速度,玉麟衛並未攜帶太多糧草,大軍所需皆由沿途州縣提供,事後再由朝廷補足各地的虧空。


    子午關就是第一站,將提供大軍走出子午道的一應所需。


    盧洵出身範陽盧氏,乃是相國盧之浩的心腹族人。


    鑒於兩家的關係,雲綾不得不提前打好招唿,以免其從中作梗耽誤了行軍。


    很快,休息時間將至,公孫瑜卻遲遲未歸,雲綾不由皺起了眉頭。


    她之所以派公孫瑜前往正是擔心盧洵會從中為難。


    公孫瑜好歹有個遼東公孫氏的身份,此去也可以說是代表公孫家去的,盧洵想做什麽都得掂量掂量。


    然而,去了這麽久也不見人迴來,隻怕還是出了事。


    念及此,雲綾當即吩咐燕十七帶上幾個親衛跟她去找人。


    守關士卒中有不少人曾是褚懷亮的部下,見過雲綾,是以並未為難。


    雲綾示意燕十七問明盧洵所在,隨即大步流星直奔城門樓而去。


    城門樓內已是劍拔弩張,十數名精悍士卒正圍著公孫瑜,而後者則正一臉怒色地瞪著上首那老神在在品著茶的中年人。


    見狀,雲綾以巧勁撥開攔路的士卒邁步入內,燕十七則示意親衛守住門口,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怎麽迴事?”雲綾走到公孫瑜身旁悄聲問道。


    公孫瑜正欲迴話,上首的中年人卻搶先開口道:“久聞公孫姑娘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聞言,雲綾轉眼看去,卻見此人四十出頭年紀,麵相周正,舉止從容,隻是那看來的眼神卻滿是不加遮掩的淫邪。


    見狀,她不禁蹙眉,心中升起一股怒氣,淡淡道:“閣下便是盧洵,盧將軍?”


    “正是盧某!公孫姑娘請坐!”


    盧洵揮手示意手下人退到身後,又隨意指了指下首的空位,神態說不出的倨傲。


    雲綾深吸一口氣壓了壓怒意,神色平靜地走到下首坐定,燕十七和公孫瑜則一左一右站到了她的身後。


    “不知盧將軍因何為難本將麾下都尉?”雲綾語氣淡淡地問道。


    “非也,非也!”盧洵搖頭道:“非是盧某為難,實在是盧某久聞姑娘之名,欲請姑娘前來一敘,這才有了些許誤會罷了。”


    聞言,雲綾微微側頭瞥向公孫瑜,詢問之意頗為明顯。


    公孫瑜當即湊近一步,耳語道:“小小姐,這廝方才言語多有褻瀆之處,我這才不忿與之對峙起來。”


    雲綾聞言自是怒氣上湧,卻強忍著沒有發作,瞥向盧洵道:“既是誤會,大軍還需趕路,本將這便告辭了!還請盧將軍將糧草備好,以免誤了大事,到時誰臉上都不好看。”


    說罷,她便起身帶著公孫瑜和燕十七要走。


    見狀,盧洵當即笑道:“盧某還想與公孫姑娘親近親近,如何這就要走?不若今日盧某做東,與姑娘好好喝上一杯,豈非美事?”


    話音落下,燕十七當即變了臉色,公孫瑜亦是怒氣上湧,二人正欲發作卻被雲綾抬手止住。


    隻見雲綾徐徐轉身,神色平靜,但眼神卻滿含殺意,看得盧洵不由背脊生寒。


    “盧洵,本將不與你為難不是怕你,隻是不欲誤了大事。你若不知收斂,本將也不介意教教你禮數!”


    雲綾淡淡地說了一句,末了又是一聲冷哼,旋即帶著人便走。


    再看盧洵,在雲綾冷哼出聲時,他隻覺胸口仿佛被一記大錘砸中,喉頭一甜,血跡已自嘴角滑落。


    而他身後的十數人也是腦子一懵,以致於雲綾等人都走沒影了他們才堪堪迴過神來。


    盧洵一手撫胸,麵色猙獰地盯著雲綾離開的方向,心中升起無邊恨意。


    然而,他卻不敢追出去,畢竟是他挑釁在先,被對方擊傷也是他技不如人,自然不敢再找事。


    但就此罷休他又著實不甘心,於是一條毒計便漸漸在他心中冒頭。


    那邊廂,雲綾帶著人快步返迴軍中,旋即一聲令下大軍開拔,隻想快些離了這子午關,唯恐一個沒忍住真就打殺了盧洵。


    若換作從前,有人敢當麵調戲於她,說什麽也得將那人斬於劍下。


    奈何如今她身在朝堂,有些事卻不好做絕,隻得就此放過了。


    過了子午關後不久,公孫瑜湊上前來有些擔心地說道:“小小姐,今日這麽一鬧,那廝會不會在咱們的糧草上做手腳?”


    聞言,雲綾輕哼一聲,迴頭望了眼漸漸離遠的子午關,冷笑道:“他若老老實實便罷,但凡敢在這個時候動歪心思,範陽盧氏都保不住他!”


    說罷,她又安撫了公孫瑜兩句便打發了後者迴到隊伍中去,隨即又在燕十七耳旁吩咐了兩句。


    燕十七應喏一聲,旋即帶了幾個親衛脫離隊,不知去向。


    傍晚,大軍又南行了三十裏,先鋒孫懷義部早已在此紮下了營寨埋鍋造飯。


    大軍入營,雲綾隨著孫懷義直入中軍帳,吩咐諸將安撫部眾,輪班巡營。


    待諸事安排妥當,她方才留下孫懷義,問道:“如何,可收到益州的消息?”


    聞言,孫懷義頷首,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上,同時說道:“這是梁州王爾山送來的書信。”


    雲綾接過展開查看,看著看著便蹙起了眉頭。


    信寫的很詳細,足足用了三頁紙,其中內容正是如今益州的情況。


    成都已於兩日前失陷,據探子迴報,城破之日西羌軍首領阿魯木懷真下令屠城,叛軍大將不能製,雙方火並了一場。


    眼下雙方已各自退出成都城休整,預計會努力彌合嫌隙,而後再北攻綿州。


    另一方麵,叛軍主力在圍攻成都的同時亦在分兵攻取益州各地。


    截至昨日書信送出之時,德州、梓州、瀘州、資州、嘉州、雅州等地已相繼失陷,加之西羌軍攻破乾州城後順手攻取的茂州,整個益州如今隻剩下綿州和江州尚在朝廷手中。


    綿州是因為有朝廷此前抽調的五萬精兵駐守,叛軍一時不敢輕動。


    而江州則是因江州龐氏家主龐仲明斬殺了意欲投降的江州刺史,隨後集結全城軍民抵抗,這才擊退叛軍暫時得以保全。


    看罷信件,雲綾隨手將之遞給孫懷義,示意後者也看看,她自己則盤算起了益州的情況。


    照此前的消息,叛軍聚眾十餘萬,但真正稱得上可戰之兵的至多是收攏的各地城衛軍,人數不超過三萬。


    如此情況下,叛軍還能分兵攻取各地,可見成都一戰應是西羌軍出了大力的且損失還不小。


    否則,阿魯木懷真不至於當著叛軍大將的麵下令屠城,引得兩家火並一場。


    如此從平叛的角度而言倒算一件好事,日後或許能從中挑撥一二,讓兩家離心離德,以便分而破之。


    隻是苦了成都百姓,承受戰火之餘還要遭受西羌軍的屠戮,這筆血債遲早讓西羌加倍奉還!


    此番西羌領軍之人又是阿魯木懷真,遙想昔日其在乾州城下丟了十萬大軍,能這麽快恢複過來,背後一定有人幫忙。


    這一點不用猜,不是魔門就是傅昭玟,亦或兩者兼而有之。


    思及此,她不由心中冷哼一聲。


    此時,孫懷義也看完了信,為益州形勢擔憂的同時,也為西羌軍屠城之舉而著惱。


    隻聽他忿忿地冷哼一聲,旋即收拾了心緒將信箋遞還,開口道:“姑娘,叛軍與西羌之間生了嫌隙,若能利用得當,我軍或可從中得利。”


    雲綾微微頷首,收起書信,迴道:“子午道雖是官道,然依舊比不得大路,照我估計大軍走出去至少還需五六日,屆時綿州之戰或已開始。孫師叔為大軍先導,還需多多留意前線的消息才是。”


    “姑娘放心,孫某省得。”


    孫懷義應了一聲,隨即起身告辭,出帳整頓軍務去了。


    大軍先鋒任務艱巨,要在天明之前出發為大軍開路,故而他半點也不敢馬虎。


    入夜,雲綾正在帳中調息,白日單獨離隊的燕十七卻在此時走入了帳中。


    雲綾聞得動靜並未睜眼,隻淡淡地問道:“如何,那盧洵可是生了歪心思?”


    燕十七上前兩步,悄聲迴道:“姑娘,盧洵欲在糧草當中做手腳,命人搜集了許多巴豆。”


    聞言,雲綾猛地睜眼,看向燕十七道:“可看清?”


    “我親眼看見那廝命人將巴豆磨成了粉混入糧草之中,第一批已連夜運出子午關。”


    雲綾自然是信任燕十七的,否則也不會讓後者悄悄潛迴子午關查探情況。


    隻是她沒料到盧洵竟當真如此大膽,敢將主意打到大軍的糧草上。


    “還真是不知死活。”


    雲綾輕聲呢喃一句,心中也有了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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