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帶著燕十七迴到燕國公府,首先便去看望了大虎、二虎和大丫。


    看著神情沮喪的三小,她不由憐惜地將大丫摟入懷中,一邊安撫一邊問起三人日後的打算。


    劉筠光既然將人托付給燕十七,便是托付給她了,無論如何她是要將人安排妥當的。


    三人本就失了至親,如今唯一的親人劉筠光又生死不知,二虎和大丫沒了主心骨,隻能望著大虎。


    大虎已經十六,是個大人了,這些日子自也有所考量。


    見雲綾問起,他當即起身道:“姑娘,大虎不敢奢求其他,隻想從軍報國以慰至親的在天之靈!至於二虎和大丫,年歲尚小,懇請姑娘為他們尋一住處便可,他們自能養活自己。”


    聞言,雲綾心知大虎是有心報仇,如此心態從軍隻怕下場難料。


    但大虎既然提了,她即便不允怕是這小子也會自己去尋門路投軍,倒不如放在身邊還能保全。


    是以,她思量片刻,終是吩咐燕十七帶大虎去尋燕十六,將這小子留在自己的親軍中。


    至於二虎和大丫,也不用另尋去處,就留在燕國公府便是。


    二虎聽聞兄長要從軍,他也央著要去,卻被大虎拉到一邊說了些什麽,便不再鬧騰了。


    此事就此定下,臨行前雲綾問了三人的姓氏。


    大虎兄弟姓林,而大丫姓楚。


    問過之後,她也就示意燕十七將大虎帶去軍營,又喚來一名侍女將二虎和大丫安置到她的院子去。


    一晃數日過去,雲綾依舊過著兵部當值、軍營巡查的日子。


    自那日入宮陳述河東倉之事後,天佑帝卻遲遲沒有動作,賀若欽更是在第二日就照常帶兵趕赴濮州了。


    而從兵部收到的消息來看,左右屯衛已開拔前往懷州接替左右驍騎衛迴京休整,同時兵部還向益州方麵發出命令,征調西南邊軍入京戍衛。


    可以說,一切還是在按照賀若欽的謀劃進行著,唯獨沒有河東倉什麽事。


    這就讓雲綾有些看不懂了,私下裏與姚崇訓商議,迴府又同公孫安世合計,卻始終弄不明白其中有何玄妙。


    是以,她一有閑暇便會對著輿圖查看,心中思忖著若叛軍兵臨蒲州該當如何應對。


    若屆時朝廷派玉麟衛北上支援,她又該如何用兵。


    然而,就在今日,一騎快馬闖入長安,背負紅翎,腰懸金牌,口中疾唿:“八百裏軍情,速速退避!”


    沿街百姓近日見過不少紅翎信使了,不由議論紛紛,猜測著是否又是河北叛軍的消息。


    然而,這次卻不是來自河北,而是來自剛剛西南的益州。


    承明殿內,天佑帝陰沉著臉打發了紅翎信使,隨即吩咐王一安道:“請太子、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前來,另外再派人去燕國公府將公孫安世請來。”


    方才紅翎信使所言王一安也聽見了,不敢怠慢,當即帶了幾名小內侍匆匆而去。


    待人走後,天佑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旋即重重地歎了口氣。


    不多時,太子傅明仁與兵部尚書杜進用、戶部尚書王佟聯袂而至。


    天佑帝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言,隻示意三人坐下。


    又等了片刻,公孫安世邁入殿內,躬身行禮。


    見到他的出現,太子三人相視一眼,皆意識到今日之事隻怕不簡單。


    聯想到此前入宮的紅翎信使,三人不由在心中暗暗猜測起來。


    不過天佑帝並未讓他們猜下去,待公孫安世坐定,他當即開口道:“西羌阿魯木部以十萬大軍入寇,益州大都督史繼忠於乾州前線遇刺身亡,乾州失守。”


    聞言,太子和王佟俱是倒抽一口涼氣。


    不待他們說話,天佑帝又拋出了一個更震撼的消息。


    隻見他定定地看著公孫安世,幽幽道:“乾州失守後,蜀中各地興起叛亂,皆豎故楚王傅昭玟旗號。如今聚眾十餘萬,會合西羌阿魯木部,急攻成都。”


    說罷,他看了看麵露驚慌的太子和王佟,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杜進用和老神在在的公孫安世,眸中不斷閃過精芒。


    片刻後,他開口道:“河北叛亂未平,今蜀中又生事端,卿等以為該當如何?”


    聞言,太子當即起身行禮,急切道:“稟父皇,兒臣以為該當即刻派遣精兵入蜀平叛!”


    王佟隨即附和出聲,而杜進用和公孫安世則毫無表示。


    見狀,天佑帝淡淡地掃了太子一眼,內心有些失望。


    朝廷出兵平叛是應有之事,何需多言,關鍵是要派多少兵馬,何人領軍平叛等等實際問題。


    不過到底是太子,天佑帝如今也沒有在諸皇子之間玩弄平衡的心思,是以並未出言苛責,隻是將視線看向了杜進用。


    杜進用為兵部尚書,這等事他自然最該進言。


    見天佑帝看來,杜進用整了整官袍,起身拱手迴道:“陛下,太子所言那是正理。隻是如今朝廷正全力應對河北叛軍,兵力捉襟見肘,長安一時難有大軍應付蜀中之叛。”


    “這些不必多言,朕隻想知道卿可有應對之策?”


    聞言,杜進用沉吟片刻,徐徐道:“如今長安隻得左金吾衛及玉麟衛六萬兵馬,左右驍騎衛正在迴京的路上,而從蜀中抽調的五萬精兵應是還在綿州集結。臣以為,可令這支精兵就地固守,再遣梁州大都督王爾山率梁州之兵南下,當能穩住局麵。”


    天佑帝聞言不置可否,示意杜進用稍坐,旋即看向了公孫安世。


    見狀,公孫安世起身說道:“陛下,杜尚書持重之言,臣以為可行。另外,臣若沒記錯的話,反王傅昭玟已於年初驗明正身就地處決,何不將此事昭告天下,以安士民之心。”


    話落,天佑帝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笑道:“是極!若非愛卿提起,朕險些忘卻。蜀中叛賊竟用一個死人的旗號起兵,豈非徒惹天下笑話!”


    說罷這句,他便命王佟趕迴戶部籌措錢糧,準備支應平叛大軍所用。


    王佟走後,他又看向了太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治國當務實,太子還需多思多想才是。”


    說罷,不待太子應話,他又看向公孫安世道:“雲綾那丫頭近來在做什麽呢?”


    聞得天佑帝如此親近地稱唿,剛剛被父皇點了一句的太子頓時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似是嫉妒,又似是難堪。


    不過他隱藏得很好,並未被殿內其他人察覺。


    見天佑帝問起雲綾,公孫安世也不隱瞞,迴到:“勞陛下惦記,雲綾近來在兵部和玉麟衛兩頭跑,迴來說諸事已經上手。”


    “如此便好。”天佑帝麵露笑意,說道:“漢中重地,不可輕動。朕屬意遣玉麟衛入蜀平叛,集結的西南精兵鹹從號令,如何?”


    聞言,公孫安世和杜進用皆是心中一驚,這是要啟用雲綾為將的意思?


    事關雲綾,公孫安世也顧不得是否犯忌諱,直言問道:“陛下是要讓雲綾擔任主將?”


    “不行嗎?”天佑帝似笑非笑地看來,意思很明顯了。


    公孫安世還待說什麽,杜進用卻已搶先說道:“陛下,公孫郎中雖有乾州之勝,卻也有涿州之敗,加之年紀尚輕,恐還難以獨當一麵。”


    天佑帝卻是擺了擺手,言道涿州之敗乃是叛軍數十年謀劃,非戰之罪。


    見天佑帝如此,杜進用隻得退而求其次道:“陛下若要啟用公孫郎中,何不如乾州故事,以王爾山為將,公孫郎中輔佐,如此也算穩當。”


    天佑帝依舊不許,這下公孫安世和杜進用算是看明白了,這哪是征詢他們的意見,分明隻是通知一聲罷了。


    見二人不再說話,天佑帝笑道:“有誌不在年高,朕很看好雲綾那丫頭,此事便這麽定了吧。”


    公孫安世與杜進用對視一眼,隻得應命,旋即告退,獨留太子在此。


    天佑帝瞥了眼神色莫名的太子一眼,淡淡道:“太子可是有話要說?”


    聞言,太子身子一抖,小心地看了眼父皇的臉色,這才起身迴道:“兒臣以為方才杜尚書所言不無道理,不知父皇為何執意點將公孫郎中?還請父皇解惑。”


    天佑帝抬手示意太子坐下,心中歎息一聲,隨即開始細細為太子解釋起來。


    在他看來,雲綾雖然年輕,但幾次用兵都可圈可點,勇猛有之,謀略亦有之,如此可剛可柔,曆練曆練未必不能成為一員良將。


    至於涿州之敗,那是不曾防備公孫安世一手提拔的梁衡道,需怪不到雲綾頭上。


    而他堅持啟用雲綾率軍平叛,不單單是因其有用兵之能,更因其在益州的人脈。


    前次雲綾插手穩定益州,早已在益州各方勢力麵前露了臉,而蜀中第一勢力天機門的門主夫人更是其師姐。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這份關係在,足以讓叛軍的一舉一動都在雲綾眼前變成透明的。


    另一方麵,蜀中叛亂乃是傅昭玟掀起的,雲綾此前幾度令其吃虧,足見其在才智上尤勝一籌。


    眼下烽煙四起,朝廷大部分的精力都為河北所牽製,巴蜀之地必須盡快安定下來。


    綜合而言雲綾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有了天佑帝的解釋,太子終於有所明悟。


    旋即,他好似又想起了什麽,震驚地看著自家父皇,訥訥道:“父皇,那傅昭玟不是,不是處決了嗎?”


    聞言,天佑帝眼中終於流露出了失望,揮手打發了太子離開,沒有解釋的興致。


    就這樣,太子懷著滿腹狐疑離開了承明殿。


    直到走迴東宮,他才終於想明白為何,不由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滿臉的懊悔。


    怎麽就沒忍住問了這麽個蠢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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