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離開成都,將空空道人委托給天機門關押後,就一路不停直趨漢中。


    此次她離開漢中的時日不短,梁州都尉府大小事宜多由李思道在打理,莫言之從旁協助。


    不過,李思道到底隻是副都尉,有些事還是需要雲綾親自決斷才成。


    因此,迴到漢中的第一時間,雲綾便被李思道拉迴了都尉府,至於顧廷一家則由莫言之帶去安頓了。


    麵對擺在麵前的公文,雲綾也沒了什麽抵觸的心理,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這是一份請功的公文,她看過之後不禁瞥向一旁的李思道,問道:“為莫言之請功?”


    李思道微微頷首,答道:“公孫師妹南下之後,都尉府一刻也未閑著。根據地方州縣的通報,我們將近兩年出現的山匪寨子清剿了一遍,莫言之次次衝鋒在前,功勞甚大,理應為他請功才是。”


    聞言,雲綾深深看了一眼李思道,又看向手中的公文,對此有些不置可否。


    可以說,莫言之給雲綾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她一直覺得此人目光不純。


    然而李思道的話也挑不出錯處來,為其請功乃是情理之中。


    是以,她沉默半晌後緩緩放下公文,道:“有功自然當賞,授予校尉之職也是恰當,這份公文我批了。”


    說著,她便在末尾寫上了批注,又蓋上都尉印鑒,這才合上公文放到一邊。


    不過,她卻沒有取過下一份公文,而是身子向後一靠,看向李思道,淡淡道:“李師兄,我入益州這段日子還發生了些什麽事,你一並說了吧。”


    聞言,李思道想了想,這才說起近期發生的一些事。


    首先便是清剿山匪寨子,這一點他先前已提及過,這裏卻是補充了具體戰果。


    其次,都尉府一直在追剿血殺樓餘孽,不過收效不大,隻找到小貓三兩隻,可以確定的是梁州境內已沒了血殺樓的人。


    最後,則是李思道收到了其父李懷仁的家書。


    聞言,雲綾擺弄著手邊的公文,笑道:“李師兄啊,家書就不必說了吧,我隻問公事,不問其他。”


    未曾想,李思道卻正了正神色,抱拳道:“說是家書,其實是我父受家主之托,要我為公孫師妹通稟長安消息的。”


    話音落下,雲綾擺弄公文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李思道,等著其繼續說下去。


    李思道捋了捋思路,緩緩道出了家書中提到的長安情報。


    雲綾在聽過後就陷入了沉思,心中盤算著長安如今的局勢。


    簡單來說,她此次在益州的舉動的確給了某些人攻訐她的把柄,對方甚至一度想將戰火引到遼東公孫氏身上。


    不過,這些都被公孫安世一一化解,最後更以大義之名將對方的話頭堵在了嘴裏。


    讓她沒想到的是,此前元道濟推測錯了,此次入京述職並不是公孫安世推動的,而是天佑帝直接下的口諭。


    而李懷仁的這封家書,重點就落在了公孫安世對天佑帝此舉的推測上。


    朝中不是第一次有人拿雲綾說事兒了,以前也就是說說她年紀輕輕便身居地方要職,擔心她不能勝任。


    然而這些奏章一概被天佑帝留中不發,朝臣們對此多有議論,天佑帝也是一概不理。


    朝臣們雖然不理解,但有一點卻是明確的,天佑帝似乎是在保護雲綾。


    這一次同樣如此,天佑帝一個口諭,不但將雲綾在益州的舉動視作功勞,更是用一個入京述職就將朝臣們的嘴給堵上了。


    別看梁州緊挨著長安所在的關中,中間卻橫亙著一道秦嶺,要入關中便是走官道少說也得月餘時間,更別提雲綾還得先從益州返迴梁州了。


    如此一來,就給了公孫家和雲綾充分的應對時間,可以好好謀劃述職一事。


    綜上所述,公孫安世推測天佑帝召雲綾入京是在保護她,同時也是想見見遼東公孫氏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天佑帝已不是第一次想召雲綾入京了,以往都被公孫弘和公孫安世父子推脫過去,這次卻是再推脫不掉了。


    故而,公孫安世還在信中叮囑雲綾入京之前務必整理好益州發生的種種事件,寫成奏疏帶上,以備後用。


    有了這些消息,雲綾對於此次入京述職之事也有了些成算,謝過李思道後便起身要走。


    見此,李思道頓時急了,出聲叫住雲綾,問道:“公孫師妹哪裏去,這還有許多公文需要你過目的?”


    聞言,雲綾腳步不停,擺手道:“陛下召我入京,耽擱不得,這些公文李師兄能處置的就先處置了吧,不能處置的迴頭交給大都督定奪便是。”


    “那你呢?”李思道又喊道。


    “迴來了自然要去見大都督一麵哩!”


    話音落下,雲綾已出了大門,徑直往大都督府而去。


    李思道迴頭看了看桌案上堆積的公文,不由歎了口氣,認命地取過一份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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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州通往關中的官道上,一支上百人的隊伍正在快速北上,這支隊伍自然就是雲綾一行。


    此番入京,雲綾除了將燕家兄妹帶在了身邊,還將莫言之也一並帶了出來,隨行的還有兩百親衛隊。


    之所以帶著莫言之,乃是因為雲綾對此人第一印象不佳,但李思道對其卻頗為推崇,這才打算帶在身邊親自考察一番。


    這一路上,莫言之的表現雲綾還算滿意,事事皆能想到雲綾的前頭,無需雲綾多吩咐,他便能將事情辦妥。


    這或許也得益於其早前行商的經曆,處事周密而圓滑。


    隻不過,對於莫言之不時暗中投來的目光,雲綾還是覺得不喜,對其態度也就一直不冷不熱的。


    經過近一個月的趕路,他們如今已遙遙望見了關城。


    那座關城並不雄偉,但其所處的位置極佳,正好卡在兩山絕壁之間,不過兩丈的城牆也就宛若天塹一般,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就在雲綾打量著關城之時,一旁的莫言之適時開口道:“都尉,前方這座關城便是子午關了,過了此關就是一馬平川的關中,至多兩日我們便可抵達長安。”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並未接話。


    莫言之也不覺尷尬,繼續說道:“這子午關曆經數百年,扼守子午穀穀口,一直是關中防備秦嶺方向的屯兵要地。本朝更是設有南山鎮撫使,專司守備秦嶺出入要道,這子午關便是其駐軍之所。”


    言及兵事,雲綾這才來了興致,心中一動,忽而問道:“莫校尉,你過去乃是行商,莫非對於兵事也有了解?”


    莫言之不疑有他,點頭迴道:“屬下雖是行商,但家中也曾出過幾位人物,算是有些家學傍身罷了,倒教都尉見笑了。”


    聞言,雲綾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知是哪幾位人物,莫校尉可能為我介紹介紹哩?”


    莫言之這才反應過來失言了,微微一愣,旋即訕笑幾聲,道:“都不是什麽有名人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雲綾也隻是出言試探一二,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是以隻是笑笑,沒再追問下去。


    見此,莫言之暗暗舒了口氣,心中告誡自己日後當謹言慎行才成,身旁這位主精著呢。


    他卻不知,雲綾早已猜到了他的出身,隻是沒有說破罷了。


    說話間,隊伍已抵子午關下。


    雲綾一個眼神,莫言之當即拍馬上前將通關文牒交予盤查的守關校尉。


    這讓一旁正欲上前的燕十六心中不悅,臉色有些不忿,隻覺莫言之搶了他的活計。


    見此,雲綾一個眼神過去,燕十六立即正了正神色,沒敢再表現出不喜來。


    見他收斂,雲綾這才收迴目光,遙遙看著莫言之與守關校尉交涉。


    她其實知道燕十六為何有此表現,隻是不太好插手調解罷了。


    一切隻因莫言之似乎看中了燕十七,自打燕十七迴到漢中,莫言之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燕十七麵前。


    初時還算正常,漸漸的莫言之的言語就有些輕佻了。


    若非顧念其如今也算是雲綾的下屬,舉止上又沒有出格的地方,隻怕燕十六早就與之動手了。


    對於此事,雲綾心知肚明,卻也不好說道什麽。


    莫言之除了年歲有些大,倒也看不出有其他缺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好明著阻攔。


    不過,明著不好阻攔,雲綾卻是暗中問過燕十七的想法。


    當時燕十七有些驚訝,她似乎並不知道莫言之對她有意,而後她的腦袋就搖得像撥浪鼓般,眼中是滿滿的嫌棄。


    見此,雲綾心中大定。


    既然燕十七無意,她也就沒必要攔著莫言之的舉動了,隻要莫言之舉止沒有冒犯之處便可。


    此時,莫言之也與那守關校尉交涉完畢,撥馬迴到隊伍中,道:“姑娘,可以通關了。”


    雲綾微微頷首,隊伍再次出發,不多時便通過了子午關。


    出關之際,她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這邊。


    她迴頭去看,隻見關城上立著一雄壯的中年漢子,雖是一身粗布麻衣,卻難掩其威武的氣勢。


    她的動作引來了莫言之的注意,看清此人,莫言之小聲說道:“姑娘,此人便是南山鎮撫使褚懷亮。”


    聞言,雲綾不由衝對方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了。


    褚懷亮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雲綾出關,見她點頭致意,嘴角不由微微上揚,隨即轉身消失在了關城之上。


    見此,雲綾有些莫名其妙,隻覺此人行事好生怪異,卻也沒再多想。


    眼看京師在望,她此刻心思更多還是在即將到來的述職一事上。


    雖然經過這麽長時間,她心中早已有了預案,但京中情勢到底如何她卻還拿不準。


    為防意外,她仍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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