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言伸望著突然出現的淩霄,瞪直了雙眼,他似發瘋一般費力爬起,便弓著身子向淩霄而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言伸雙手握著淩霄的臂,不斷搖晃著她,“如果你在這裏,那裏麵是誰!?”


    還不等淩霄迴答,君春湖已經裹著外衫,在侍衛的推搡中,出了大殿。一出殿門,見到院中立了眾多之人,尤其在望見那身著明黃色衣衫的皇上時,含著淚,連滾帶爬般跑上前去。


    “皇上……皇上為臣女做主啊。”


    言伸的身子在聽到身後這一聲音時,猛地一顫,他似頭皮發麻般悠悠轉身,當看見如今跪在皇上身下,衣衫不整,發鬢雜亂一副柔弱無骨般模樣的君春湖時,他拽著淩霄的手漸漸收緊。


    “這可是你幹的好事!?”言伸的怒意此刻完彰顯在臉上,指間關節因攥緊用力甚至發出“哢哢”的聲響。


    淩霄卻望著如今宛若一頭猛獸般模樣的言伸,微微笑了笑。


    “太子再說什麽?”


    言伸此刻的理智未失,他瞥了眼裝作無辜模樣的淩霄,便極其鎮定地向皇上而去,跪在君春湖身側。


    “請皇上明察,今日這兩件事都是有心人陷害之舉!”


    “是三妹!皇上,是三妹陷害啊!”


    君春湖不斷抽泣著身子,頭深深低下,那似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足矣勾起身側不明事實之人的同情。


    “那你們兩個給朕說說,是怎麽個陷害法!”皇上指著麵前跪地的二人吼道。


    淩霄走上前來,立於一側,到也很想聽聽是如何個陷害法。


    “小女住進東宮後,除了每日學習規矩外,就是待在寢殿裏,正因三妹再此才會時而去她那裏走動,誰知就在前幾日,我聽聞了三妹讓貼身婢女尋合歡散,要用在太子身上一事……”


    君春湖抬眼悄悄望向了一旁淩霄,這合歡散三字一出讓淩霄身側之人,皆有些吃驚後退,似要遠離於她。


    “所以,我就刻意留意了三妹,生怕她做出什麽侮辱門第之事,直到今日……我聽聞她喚太子夜中一敘,又新裁製了一套衣物頭麵,便以為她要在今日對太子行那不軌之事,才會想要阻止便前來了此地。”


    “沒想到,等臣女到時,太子已經中了合歡散這情毒,臣女百般抗拒卻也抵不過太子之力……為了太子的性命,臣女隻能順從。”


    一語過後,君春湖的聲音越來越哽咽,她似羞愧萬分般將頭深深低埋著,隻有雙肩在不斷顫著,單薄的身形,嗚咽的聲音,著實令人憐惜萬分。


    皇上斜眼望向了淩霄,聲音中有震震壓迫之意,“她說的可是真的!?”


    淩霄微微福身,卻似問心無愧般高聲揚道,“自然不是。”


    “皇上!請皇上去查,若殿內搜出了合歡散,便可證明臣女所言非虛!”君春湖再次叩拜,有些許焦急道。


    皇上微微招了招手,便有侍衛進內一一搜索,不過多時,侍衛便拿著一紙包雙手呈給了皇上。


    君春湖微微低笑,似誌在必得,言伸卻一直蹙眉而跪,思索著其內的彎彎繞繞,卻終捋不出一條線來。


    皇上將那紙包打開,裏麵皆是些白色粉末狀的東西,麵色一沉便蹙眉望向了淩霄。


    “你還有什麽話說!敢在宮中用此等之物,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淩霄卻並沒有如眾人所想的那般緊張,她神態自若,自始至終含著一絲笑,哪怕麵對威嚴盛怒的皇上,她的眸中也沒有什麽怕意。


    就在眾人以為淩霄因害怕,失了神,本想推搡她時,淩霄才悠悠而道。


    “既然大姐的話已經說完,那接下來由臣女向皇上說明,首先是皇上手中的”合歡散“一事,能否將它讓臣女一觀?”


    皇上點了點頭,便有太監捧過紙包遞給了淩霄,淩霄微微一禮,便雙手捧過。


    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淩霄將紙包中的一部分粉末倒入了口中。


    驚唿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君春湖自是傻了眼,呆呆望著淩霄的舉動,卻漸漸有些擔憂。


    而皇上依舊皺眉望著淩霄,直到靠著淩霄用衣袖擦過嘴角,才有些莫名其妙道。


    “你做什麽!”


    淩霄環顧向四周,在眾人麵前轉了幾圈,便攤開手道,“皇上也看到了,小女無事,而這紙包中的東西,怎會如大姐所說,是那合歡散?這分明是珍珠粉。”


    話音一落,皇上便示意太監上前,將淩霄手中剩下的粉末,倒入口中後,便向皇上迴稟道。


    “陛下,這確實是珍珠粉。”


    “這不可能!”君春湖猛然站起,想親自查看那紙包中的東西,可剛站起的身子便被身後的侍衛所壓下。


    “皇上,今日太子神誌恍惚,定是用了合歡散的原因!”君春湖十分篤定道。


    淩霄上前向著君春湖比了一禁聲的動作。


    “大姐,接下來該我說了。”


    淩霄重新望向皇上,附身而跪,“皇上,太子本與大姐情投意合,可太子卻突然選了小女賜婚,大姐不甘,如今做出這等事來陷害小女當真是可笑,首先小女為何要用合歡散留住太子?小女本就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妃,還會怕被人搶了去不成?”


    “第二,今日小女確實喚了太子,可還未等到太子,大姐的侍女穀雨,卻前來說大姐有急事尋我,小女才不得不與侍女一同前去。”


    “誰知,在大姐的殿中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又突然聽聞這裏有大樹自燃一事,便才過來。”


    “你胡說!”君春湖掙紮著身子,望著淩霄的眼險些可以將她吞下般兇狠,“我何時讓穀雨去尋你了!”


    “那我又何時給太子吃了合歡散?”淩霄迴道,“今天一整日,我可都不曾見過太子,隻在白日向他送了糕點,哪怕那糕點裏放了合歡散,那太子也等不到晚上。”


    “而且,我倒是在大姐房裏發現了一些好東西。”淩霄將袖口裏所藏的香囊取出,望著君春湖而道,“曼陀羅花粉製成的香囊,我在大姐殿中可找到了不少,這香囊足矣令人至幻,想必大姐的衣物上也有吧?”


    香囊交到一旁太監手中,皇上便令人將君春湖在殿內的衣物取出,扔在了眾人麵前。一精致的香囊從衣物中滾落而出,那一刻君春湖麵前一黑,竟直直癱倒在地。


    事情的轉機太快,眾人還不曾反應過來,便又有侍衛來報,“皇上,已經查明這大樹自燃,是有人為之,有人在樹的軀幹上灑了酒,用火點燃。”


    “原來大姐如此做,是想將人引來,把自己偽裝成一位受害的可憐人,博得同情嗎?可大姐有沒有想過,大樹自燃是兇兆,又可想到今日是祭祖日,如此行為對太子有多麽大的影響!”淩霄倒打一耙,在君春湖無力反駁,腦中一片空白時,將一切推至她身。


    而君春湖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辯解之力,隻是無措的哭喊著,“沒有,皇上我沒有!”


    “大姐,你敢說你不曾用這裝滿曼陀羅花粉的香囊,迷惑太子?否則太子怎會失控!現在因為我才是皇上定下的太子妃,你若進了東宮也必在我之下,所以你便想利用這些香囊迷惑太子?難道是想早早為太子生下長子,好立儲了不成!”


    淩霄的話越說越大,將一切暗地裏的事實擺在明麵上時,極易激怒這位在位者,果不其然,皇上聞言甩袖怒斥。


    “放肆!朕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就想著怎麽奪位怎麽生長子了?”


    龍顏大怒,眾人接連而跪,直唿不敢。


    皇上將視線一一劃過如今跪在他身下的幾位兒子,直到望見言伸,便又是一腳踢在他的身上。


    令言伸悶哼了聲,翻倒在地。


    “你!給朕去跪宗廟!三日斷絕任何吃食!三日後不得離開東宮半步!”


    “遵命。”


    言伸並未如淩霄所想般有任何解釋,今日一切事宜他似都默認了般,無論淩霄怎樣去說,他都皆無反應,如今在皇上的指責下,他也無半點忤逆之舉,皆低頭應了,且態度極其誠懇。


    皇上又望向了其他幾位皇子,一並遷怒道,“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朕閉門思過三日!好好想想,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兒臣遵命。”


    皇上望向一旁所跪的淩霄,又望了望君春湖,猶豫了片刻才道,“君家長女不知羞恥,行為放蕩,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後,賜於太子為妾,太子今生不可娶太子妃。君家三女,迴國公府閉門思過。”


    “至於賜婚一事,作罷!”


    對於皇上的決定,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憂,可卻無一人敢有忤逆之音,言伸微微抬頭望向了淩霄,卻見她麵色有些喜意,且望向了另一人,便順著淩霄所看方向望去,視線觸及之處,竟是言慶。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部在他腦中迴蕩,先是斷香,由言慶引出那忤逆先祖的言論,接著他便偏偏被設計與君春湖一夜春宵,再次陷害他做出忤逆先祖的舉動,再由淩霄說出那等上位,奪儲的大逆之語,讓皇上的疑心越來越重。


    最終水到渠成,既因皇上不斷重視的先祖規定成功讓她退了婚,也讓皇上心中對他起了隔閡,一步一步,竟都是在向他而來。


    虧他還自以為淩霄有一日會想通,來幫他,他最不想為敵的人,如今不可避免的成為了敵人,那便沒有什麽好顧忌了。


    言伸死死盯著淩霄,淩霄察覺後,無絲毫怕意的迴望向他,眼中是一份挑釁之意。


    淩霄的唇一張一合,吐出三個字後,望著他重新揚起了笑,言伸微微閉眸,手砸向了地麵。


    皇上走後,那些侍衛太監便也散了,君春湖此刻已經呆愣在原地,直到侍衛將她拖起,她才似發瘋一般大喊道。


    “君秋池!你陷害我!君秋池你不得好死!”


    淩霄重新走向這顆被燒毀的大樹,抬頭而望,此刻漆黑的大樹卻與這黑夜融為一體,言弘走向前來,站在淩霄身後低聲道。


    “你輸了。”言弘頓了頓才繼續道,“這句你說給言伸的話,是何意思?”


    淩霄轉過身來,望著整個殿內出出進進的宮女侍衛,聲音有些許低沉,“因為曾經我輸過一次,在他手中,那一次輸,輸了我的一切。”


    “還沒完,我要讓他輸掉一切,包括那條命,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與他為敵隻會到你死我亡的地步,要想贏,隻有殺。”


    “這就是你與言慶合作的原因?”言弘低聲問詢。


    淩霄卻向他搖頭,“不是合作,是利用。”


    夜裏,宮中一處,井邊。


    言慶負手而立,直到一女子恭恭敬敬從暗處而來,走至明處,在月光下這女子的模樣才就此顯露,卻是自小跟隨君春湖的穀雨。


    穀雨急忙上前,跪倒在言伸身後,不斷扣頭而道。


    “五殿下,奴婢都按您說的蠱惑小姐卷入陷阱中,也聽您的做了香囊給了小姐,如今求您放了我一家人吧!”


    言慶轉身而望,擺弄著自己手中的扳指,便隨意道,“好說,你在替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他們。”


    穀雨連忙答應道,“是!別說一件了,百件奴婢都在所不辭。”


    言慶滿意地笑了笑,便招手換她而來,“到我身邊來。”


    穀雨聽話起身,低頭走向了言慶身側,還未站穩,言慶便一手將她向那井中推去,來不及反應的穀雨,頓時大驚失色,可奈何身形不穩直直向那井中栽去,那絲驚唿伴隨著落水聲消失於井中。


    夜,越來越深,在皎潔的明月也照不亮人心的暗,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輪迴,無了隱在暗中卻將剛剛一幕看在眼裏。


    此時的他,除了為那位枉死的女子,念一段往生咒外,他再無能為力。


    原本不願再待在此地的他,卻又因一個女子,頓住了腳步。


    那是一位如夜般的女子,越來越神秘,越來越讓他感到陌生的女子。


    淩霄在夜中慢慢走來,那雙眼中,無了再也看不到曾經的一抹柔意,曾經的君秋池眼中時刻如春水般,令人深陷其中,她自身的溫柔體貼,令他著迷。


    如今的君秋池在他看來,就隻如夜一般,又冷又寒,渾身都似藏著無數的秘密。甚至令他有絲怕意。


    “你果然還是殺了她。”淩霄走向言慶直言問道。


    “我從不會為自己留下後患。”


    “那你何時……殺我?”


    “我為何要殺你?”言慶望向淩霄,“君家如今可隻剩你這一位小姐了,你的作用,可大著呢,我怎麽舍得?”


    淩霄轉過了身,“要廢太子取而代之,可沒這麽容易。”


    “隻要你不暗中做些手腳,今日我本可讓父皇對太子的懲罰更重些!”言慶慢慢黑著一張臉望向了淩霄。


    “那顆自燃的樹,隻要用酒灑在低處軀幹上,點燃便可,你卻將酒灑在了整顆樹上,讓父皇輕易知曉這件事有人為之,甚至讓他將那斷香一事聯係於一起,已經懷疑上了我。君秋池,你最好給我安分些,否則你們整個君家都要完蛋。”


    淩霄笑道,“殿下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陛下會信這些所謂的兇兆?皇上疑心如此之重,太過巧合的事,隻會讓他更加忌憚,隻有如此露著馬腳給他,哪怕陛下懷疑又如何?陛下可從沒有信任過你們這些皇子,沒有奪儲之心。”


    “如今就讓陛下以為,他看透了一切,掌控著所有皇子的心性,才能出其不意,利用這一點,讓陛下選出自認為最好掌控的一個皇子,那才是最後的勝利,畢竟我們的陛下比誰都怕將龍位拱手讓人。”


    “別忘了高祖怎麽死的。為了上位你們皇家什麽都做得出來。”


    言慶笑了,他望著淩霄的眼中有些許讚賞之意,“三小姐,真可惜你生在了女兒身。將人心看得如此透徹的人,不多見了。”


    “隻要你幫我為了儲,你們君家絕對百年無憂,你更會享盡榮華富貴。”


    無了最終還是無法再待下去,他低眉轉身,佛珠一顆一顆撚在手心,可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無了一路避過人群,心中為君秋池變為如此模樣不斷感歎,直到行至一宮殿拐角處,淩霄卻出現在了麵前。


    “你都聽到了?”淩霄邊向無了走去,邊問道。


    “不是你讓我前去那地方嗎?”無了從袖口處取出一張寫著子時東宮後一見的紙,扔給了淩霄,“還有,那日你故意讓我知曉祭祖的香你曾碰過的事,竟就這樣令我也成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之徒中的一員!”


    無了不似平常一副淡雅清俊模樣,此刻的他眉眼中都是一股怒意,可這樣的他,淩霄卻覺得更加真實些。


    淩霄向他微微低頭,“沒錯,我利用了你。但還是要謝謝你,讓我肯定了你愛著君秋池。”


    無了從懷中取出曾經君秋池相送的荷包,“我愛的是送我這個荷包的君秋池!不是現在這個與陰謀為伴詭計為友的君秋池!”


    淩霄苦笑了聲,她抬起頭直直望著無了,冰冷的聲音直刺入無了心中,“既然你真的愛著以前的君秋池,為什麽不說!而現在又來指責這些,無了我告訴你,君秋池已經死了!在那個上元佳節!因你而死!”


    “你對她有情,卻表現的比冰還冷!和尚又怎樣,六根不淨,紅塵不斷,你算什麽和尚?你一再因此拒絕她,可她依舊為了你不顧性命,你知道她在除夕夜去尋你,淚流不止是何原因?因為她那日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可你卻將她趕了出來。”


    “在我看來,你無了就不陪愛上君秋池!”


    這一句句話直直刺入無了心中,讓他不禁晃了晃身子,就連荷包也在微微顫抖的手中掉落。


    淩霄卻依舊不曾停下這些話,在她心裏秋池的死一直都像一塊石頭般壓在心裏,無論她幹什麽都有一絲愧疚在內。


    如今這些話,卻是不吐不快。


    “今日讓你看到這些,明白這些,隻是想讓你明白,君秋池死了,而我不是君秋池……”


    淩霄話畢,便向無了一禮。一禮之後,淩霄轉身。


    無了看著漸漸走遠的淩霄,慢慢向她伸出了手,珠串搖曳在半空中,他微微出聲,卻也隻是喚她的名。


    “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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