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微微蹙了下眉。
他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視角的問題。畢竟這隻是記憶片段的重現，而不是親曆的現實……可不知為何，他仍感覺哪兒不太對。
起碼在他自己看來，以前分裂前的自己雖說也算不上多麽沉默寡言，但行為舉止應該與正常人沒有太大差異，可目前看來，那股子由內而外的冷漠——尤其是對父母的——似乎不太對勁。
因為無論他本人對外人有多保持距離，至少對老爸老媽都是帶著點親昵和熟稔的情緒的。
而眼前這個迴憶中的，尤其是少年時的自己……總給他一種奇怪的不協調感——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此外……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似乎更加強烈了……
不死心的玦又飄上前晃了晃。
“喂？喂喂？看得到嗎？你看得到我嗎？”
少年沒有任何反應，目光依舊平靜地望向前方，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深水。
玦使出了渾身解數……但對方仍舊沒有一點被影響到的樣子。
他不免有點氣餒。
難道說症結其實並不在這裏？
還是說……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其實隻是摩訶在迴憶之外觀察他的視線？是他多慮了？
嘖，既然這裏看不出什麽，那……再跳！
玦咬咬牙，再度閉上眼——
他就不信了！
……
後麵好長一段時間，玦看到的都是沒啥信息量的迴憶。
像是老爸正要對老媽做什麽曖昧的事，結果被提早迴家麵無表情的他嚇得頓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秒幾十個假動作對著他打哈哈；
像是暑假期間，一家三口高強度挑戰五天連登五嶽，結果實際花了兩周，腳都走得抽筋，迴家後三人癱了一個月才勉強出門；
像是高中時候，老爸悄咪咪地來到他房間，蒼蠅搓手，詢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孩子……
“女孩子？沒有。”他果斷迴答。
“真的沒有？”男人不死心地問。
“真的沒有。”
頓時，男人看著他的眼神微妙起來。
“小玦……你從小似乎就對異性沒什麽興趣，你不會……喜歡男人吧？”
“放屁！”
少年斷然否認，難以置信地瞥著男人：“你覺得我是gay啊？！”
“我說也不是嘛！”
男人似乎長舒了一口氣，又追問起來，“那你真的沒有心儀的對象？沒關係的，告訴你爸我，我很開明的！不會禁止你早戀！”
“真——的——沒——有——”
少年有些不耐煩地拉長了聲音，他像是想起了在學校拐角處遇見過的親嘴的小情侶，頓時一臉的難以言盡。
“還早戀呢！”他冷哼一聲，“和別人交換口水什麽的……我都覺得髒！”
“啊？是因為你心理上的潔癖？”
男人一愣，緊接著有點惆悵地說，“唉，你小時候連活螞蟻都吃，嬰兒時候好不容易學會喝奶後，甚至還會趴到我身上找奶喝呢！怎麽現在就……”
“噦……老爸你別惡心我了。”
少年憋著一口氣，“我小時候能懂什麽？沒有理性和知性的嬰兒那跟自然界無知的幼崽無異，隻會遵循本能而已。”
男人嘀咕一句：“你那時候可沒什麽本能……”
少年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有什麽事？莫名其妙過來問我喜歡什麽人……你覺得我有戀愛的跡象？”
“就是因為你一點都沒有我才感覺奇怪……”男人嘟囔著。
隨後，他像是想起什麽，對著少年擠眉弄眼。
“哎，告訴老爸，你平時……會不會看那些小電影什麽的？”
“小……”
少年臉色一僵，他並不是什麽都不懂，頓時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嘖~別害羞嘛~咱都是男人！我不會嘲笑你的！”
男人拍了拍胸脯，信心滿滿地說，“我保證不告訴你媽！”
“……”
少年睨了男人一眼。
他嘴唇翕動了一會，才終於開口。
“……看過……”
還沒等男人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眯向他，少年繼續沒完的話。
“……看過一點開頭，就關了……而且也不是真人的，動漫的我也受不了。”
男人一愣。
“為什麽？”
“沒什麽為什麽。”少年鼓了鼓腮幫子，悶悶地說，“我不喜歡看別人這樣做——那會讓我發自內心地覺得人類這個群體自始至終都無法擺脫禽獸的天性，很悲哀。”
而且比起看其他人類的臉，他甚至更寧願對著鏡子自戀一會。
嘶……這是不是似乎更變態啊？
“呃……”
男人被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他微微蹙眉，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道：“……所以你媽的結論是對的？你是個無性戀？靠！我賭輸了！”
“什麽賭輸了？”少年一臉疑惑。
“呃沒、沒什麽……哈哈。”
男人幹笑兩聲，搓了搓手，眼睛因為尷尬而亂瞟。
“我就是奇怪，小玦啊……你已經青春期了，難道沒有一點……呃，生理方麵的需求和衝動嗎？”
“……你就是好奇這個啊？”
少年戰術後仰。
他扁扁嘴，想了一會，撓了撓臉，說：“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
“我就說吧！”男人一拍手掌。
“……但高中的作業挺多的，我每天光看著作業就萎了。”
少年聳了聳肩，“所以沒有這方麵的憂慮。”
“嘶……那會不會太壓抑了？對身體會不會有害？”
男人抿起嘴，似乎有點煩惱。
“幹什麽？老爸。”
少年斜睨了老爸一眼，又瞟了眼門口晃過來的老媽的身影。
“你別告訴我你有啥資源可以給我共享哦——我媽知道嗎？”
“誒誒誒你別亂說啊！”
男人頓時一個激靈，大聲為自己辯白。
“我對你媽可是忠貞不二的！絕對都不會被其他什麽妖豔賤貨勾引到的，再說……（嘀咕）我以前甚至都沒那個意識……”
“——嘀咕什麽呐？親愛的~你們聊得似乎蠻開心的嘛！”
女人如同鬼魅般雙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笑眯眯的。
“呃老婆！我、我就是關心一下小玦的日常生活！男孩子嘛，總要與父親多溝通溝通……”
男人故作正經地咳了兩聲，然後看向裝扮得優雅得體的曙影，目光頓時溫柔下來。
“你打理好了?”
曙影輕笑道：“嗯，走吧！”
“你們去哪兒？”少年發問。
“去約會啦~”
男人嘴角也揚起抑製不住的笑意，得意地說：
“今天可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和你媽可要好好慶祝一番——小玦，你就別當電燈泡啦，好好在家呆著吧！”
“哼╭(╯^╰)╮……”
……
……
玦飛速地略過了這些場景。
雖然仍有些懷念，但他知道現在可不是沉溺往事的時候。
唿……
等到再一次睜眼，場景居然又迴到了家裏。
玦四下張望。
是的，還是熟悉的客廳，但客廳裏暫時沒有父母的身影，隻有他自己。
一個沉默的、站著的“自己”。
身形高大修長，頭發略長垂落，擋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玦隻能看到他靜靜地低著頭，手裏握著一張紙，整個人像被拴在原地，根本動都沒動一下。
玦瞥了一眼他，略一判斷，就知道這是大學時段的自己。
“好像沒什麽可注意的……”
以為是什麽平平無奇的日常迴憶，他正打算繼續跳到下一處場景，卻眉頭一皺，發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客廳……
客廳！
玦的心像被什麽輕輕一捏，驟然收緊。
他迅速掃了眼客廳的布置擺設。
有人長期生活的地方，必會留下其生活的跡象！
而這裏卻……
陽台那邊的植物——原本老爸老媽每日澆水照料的小綠植，如今葉子幹黃、枝莖低垂，顯然許久未被打理；
茶幾上的玻璃表麵擦得一塵不染，甚至沒有一個水杯的印跡；
遙控器規規矩矩地擺在角落，仿佛幾個月沒有人碰過；
地板亮得像剛打蠟，幹淨得發冷；
就連平日堆滿靠墊和小零食的沙發，也整整齊齊得不像話……
一塵不染的整潔——
不是溫馨，而是荒涼。
很幹淨，幹淨到像是樣板房，一點都沒有人的生氣。
“——！”
玦瞳孔微縮。
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哪一天了。
他猛地迴頭，看向那個沉默不動的“自己”。
那人仍舊沒有動，隻是站在那裏，低垂著眼簾，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手中那張紙。
他知道那是什麽。
那張紙上，有熟悉的筆跡，有那種笨拙而認真地試圖“體麵地道別”的語氣。
……是父親、母親離開的那天。
而“他”手中拿著的那張紙上，是他慢吞吞收拾房間時，在裏屋的櫃子裏找到的，上麵寫著父親留給他最後的話——
[小玦，我去找你的媽媽了。
有生之年，或許我們再也不能相遇……
對不起，接下來的人生，我們不能陪著你了。]
很簡短的幾行字，卻充滿了無奈。
玦靜靜地看著那張紙，默默攥緊了手心，忽然覺得眼前的空氣沉了幾分。
“……”
盡管分別的那天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如此迴望，他心中難免還會升起一抹酸澀。
並不是因為這段記憶有多劇烈、多悲傷。
而是因為它太靜了，靜到像一口慢慢封死的井，靜到讓人以為沒什麽大不了。
靜到……他甚至需要顧影自憐，執起彼此的手，才覺得未來……也有行走下去的意義。
“是啊……很可笑吧？”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來源卻並非是玦的口中。
“——！！！”
玦瞳孔一縮，他猛地抬頭，視線鎖定那道還站在原地、原本該隻是記憶碎片的身影。
“我都沒想到呢，後來居然是通過那種極端的方式，‘我們’才會如此存在。”
隻見那“自己”的身軀微微一動，緩緩抬起了頭。
遮在眼前的頭發隨著動作微微滑落，露出那張熟悉卻讓人頭皮發麻的臉。
是他。
卻又……不是他。
他輕飄飄地扔掉手中的紙張——這個動作玦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做過！
他當初可是相當鄭重地收起了父親留下的紙條。
果然……果然！
之前都不是錯覺——這個自己真的有問題！！
“你是……！”
“噓——”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揚起的唇間，被發絲遮住的雙眼下，表情晦暗莫測，相同的聲音叫人心生驚悚。
“別急啊。
還……沒到時候呢。”
他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視角的問題。畢竟這隻是記憶片段的重現，而不是親曆的現實……可不知為何，他仍感覺哪兒不太對。
起碼在他自己看來，以前分裂前的自己雖說也算不上多麽沉默寡言，但行為舉止應該與正常人沒有太大差異，可目前看來，那股子由內而外的冷漠——尤其是對父母的——似乎不太對勁。
因為無論他本人對外人有多保持距離，至少對老爸老媽都是帶著點親昵和熟稔的情緒的。
而眼前這個迴憶中的，尤其是少年時的自己……總給他一種奇怪的不協調感——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此外……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似乎更加強烈了……
不死心的玦又飄上前晃了晃。
“喂？喂喂？看得到嗎？你看得到我嗎？”
少年沒有任何反應，目光依舊平靜地望向前方，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深水。
玦使出了渾身解數……但對方仍舊沒有一點被影響到的樣子。
他不免有點氣餒。
難道說症結其實並不在這裏？
還是說……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其實隻是摩訶在迴憶之外觀察他的視線？是他多慮了？
嘖，既然這裏看不出什麽，那……再跳！
玦咬咬牙，再度閉上眼——
他就不信了！
……
後麵好長一段時間，玦看到的都是沒啥信息量的迴憶。
像是老爸正要對老媽做什麽曖昧的事，結果被提早迴家麵無表情的他嚇得頓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秒幾十個假動作對著他打哈哈；
像是暑假期間，一家三口高強度挑戰五天連登五嶽，結果實際花了兩周，腳都走得抽筋，迴家後三人癱了一個月才勉強出門；
像是高中時候，老爸悄咪咪地來到他房間，蒼蠅搓手，詢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孩子……
“女孩子？沒有。”他果斷迴答。
“真的沒有？”男人不死心地問。
“真的沒有。”
頓時，男人看著他的眼神微妙起來。
“小玦……你從小似乎就對異性沒什麽興趣，你不會……喜歡男人吧？”
“放屁！”
少年斷然否認，難以置信地瞥著男人：“你覺得我是gay啊？！”
“我說也不是嘛！”
男人似乎長舒了一口氣，又追問起來，“那你真的沒有心儀的對象？沒關係的，告訴你爸我，我很開明的！不會禁止你早戀！”
“真——的——沒——有——”
少年有些不耐煩地拉長了聲音，他像是想起了在學校拐角處遇見過的親嘴的小情侶，頓時一臉的難以言盡。
“還早戀呢！”他冷哼一聲，“和別人交換口水什麽的……我都覺得髒！”
“啊？是因為你心理上的潔癖？”
男人一愣，緊接著有點惆悵地說，“唉，你小時候連活螞蟻都吃，嬰兒時候好不容易學會喝奶後，甚至還會趴到我身上找奶喝呢！怎麽現在就……”
“噦……老爸你別惡心我了。”
少年憋著一口氣，“我小時候能懂什麽？沒有理性和知性的嬰兒那跟自然界無知的幼崽無異，隻會遵循本能而已。”
男人嘀咕一句：“你那時候可沒什麽本能……”
少年翻了個白眼：“你到底有什麽事？莫名其妙過來問我喜歡什麽人……你覺得我有戀愛的跡象？”
“就是因為你一點都沒有我才感覺奇怪……”男人嘟囔著。
隨後，他像是想起什麽，對著少年擠眉弄眼。
“哎，告訴老爸，你平時……會不會看那些小電影什麽的？”
“小……”
少年臉色一僵，他並不是什麽都不懂，頓時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嘖~別害羞嘛~咱都是男人！我不會嘲笑你的！”
男人拍了拍胸脯，信心滿滿地說，“我保證不告訴你媽！”
“……”
少年睨了男人一眼。
他嘴唇翕動了一會，才終於開口。
“……看過……”
還沒等男人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眯向他，少年繼續沒完的話。
“……看過一點開頭，就關了……而且也不是真人的，動漫的我也受不了。”
男人一愣。
“為什麽？”
“沒什麽為什麽。”少年鼓了鼓腮幫子，悶悶地說，“我不喜歡看別人這樣做——那會讓我發自內心地覺得人類這個群體自始至終都無法擺脫禽獸的天性，很悲哀。”
而且比起看其他人類的臉，他甚至更寧願對著鏡子自戀一會。
嘶……這是不是似乎更變態啊？
“呃……”
男人被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他微微蹙眉，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道：“……所以你媽的結論是對的？你是個無性戀？靠！我賭輸了！”
“什麽賭輸了？”少年一臉疑惑。
“呃沒、沒什麽……哈哈。”
男人幹笑兩聲，搓了搓手，眼睛因為尷尬而亂瞟。
“我就是奇怪，小玦啊……你已經青春期了，難道沒有一點……呃，生理方麵的需求和衝動嗎？”
“……你就是好奇這個啊？”
少年戰術後仰。
他扁扁嘴，想了一會，撓了撓臉，說：“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
“我就說吧！”男人一拍手掌。
“……但高中的作業挺多的，我每天光看著作業就萎了。”
少年聳了聳肩，“所以沒有這方麵的憂慮。”
“嘶……那會不會太壓抑了？對身體會不會有害？”
男人抿起嘴，似乎有點煩惱。
“幹什麽？老爸。”
少年斜睨了老爸一眼，又瞟了眼門口晃過來的老媽的身影。
“你別告訴我你有啥資源可以給我共享哦——我媽知道嗎？”
“誒誒誒你別亂說啊！”
男人頓時一個激靈，大聲為自己辯白。
“我對你媽可是忠貞不二的！絕對都不會被其他什麽妖豔賤貨勾引到的，再說……（嘀咕）我以前甚至都沒那個意識……”
“——嘀咕什麽呐？親愛的~你們聊得似乎蠻開心的嘛！”
女人如同鬼魅般雙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笑眯眯的。
“呃老婆！我、我就是關心一下小玦的日常生活！男孩子嘛，總要與父親多溝通溝通……”
男人故作正經地咳了兩聲，然後看向裝扮得優雅得體的曙影，目光頓時溫柔下來。
“你打理好了?”
曙影輕笑道：“嗯，走吧！”
“你們去哪兒？”少年發問。
“去約會啦~”
男人嘴角也揚起抑製不住的笑意，得意地說：
“今天可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和你媽可要好好慶祝一番——小玦，你就別當電燈泡啦，好好在家呆著吧！”
“哼╭(╯^╰)╮……”
……
……
玦飛速地略過了這些場景。
雖然仍有些懷念，但他知道現在可不是沉溺往事的時候。
唿……
等到再一次睜眼，場景居然又迴到了家裏。
玦四下張望。
是的，還是熟悉的客廳，但客廳裏暫時沒有父母的身影，隻有他自己。
一個沉默的、站著的“自己”。
身形高大修長，頭發略長垂落，擋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玦隻能看到他靜靜地低著頭，手裏握著一張紙，整個人像被拴在原地，根本動都沒動一下。
玦瞥了一眼他，略一判斷，就知道這是大學時段的自己。
“好像沒什麽可注意的……”
以為是什麽平平無奇的日常迴憶，他正打算繼續跳到下一處場景，卻眉頭一皺，發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客廳……
客廳！
玦的心像被什麽輕輕一捏，驟然收緊。
他迅速掃了眼客廳的布置擺設。
有人長期生活的地方，必會留下其生活的跡象！
而這裏卻……
陽台那邊的植物——原本老爸老媽每日澆水照料的小綠植，如今葉子幹黃、枝莖低垂，顯然許久未被打理；
茶幾上的玻璃表麵擦得一塵不染，甚至沒有一個水杯的印跡；
遙控器規規矩矩地擺在角落，仿佛幾個月沒有人碰過；
地板亮得像剛打蠟，幹淨得發冷；
就連平日堆滿靠墊和小零食的沙發，也整整齊齊得不像話……
一塵不染的整潔——
不是溫馨，而是荒涼。
很幹淨，幹淨到像是樣板房，一點都沒有人的生氣。
“——！”
玦瞳孔微縮。
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哪一天了。
他猛地迴頭，看向那個沉默不動的“自己”。
那人仍舊沒有動，隻是站在那裏，低垂著眼簾，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手中那張紙。
他知道那是什麽。
那張紙上，有熟悉的筆跡，有那種笨拙而認真地試圖“體麵地道別”的語氣。
……是父親、母親離開的那天。
而“他”手中拿著的那張紙上，是他慢吞吞收拾房間時，在裏屋的櫃子裏找到的，上麵寫著父親留給他最後的話——
[小玦，我去找你的媽媽了。
有生之年，或許我們再也不能相遇……
對不起，接下來的人生，我們不能陪著你了。]
很簡短的幾行字，卻充滿了無奈。
玦靜靜地看著那張紙，默默攥緊了手心，忽然覺得眼前的空氣沉了幾分。
“……”
盡管分別的那天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如此迴望，他心中難免還會升起一抹酸澀。
並不是因為這段記憶有多劇烈、多悲傷。
而是因為它太靜了，靜到像一口慢慢封死的井，靜到讓人以為沒什麽大不了。
靜到……他甚至需要顧影自憐，執起彼此的手，才覺得未來……也有行走下去的意義。
“是啊……很可笑吧？”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來源卻並非是玦的口中。
“——！！！”
玦瞳孔一縮，他猛地抬頭，視線鎖定那道還站在原地、原本該隻是記憶碎片的身影。
“我都沒想到呢，後來居然是通過那種極端的方式，‘我們’才會如此存在。”
隻見那“自己”的身軀微微一動，緩緩抬起了頭。
遮在眼前的頭發隨著動作微微滑落，露出那張熟悉卻讓人頭皮發麻的臉。
是他。
卻又……不是他。
他輕飄飄地扔掉手中的紙張——這個動作玦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做過！
他當初可是相當鄭重地收起了父親留下的紙條。
果然……果然！
之前都不是錯覺——這個自己真的有問題！！
“你是……！”
“噓——”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揚起的唇間，被發絲遮住的雙眼下，表情晦暗莫測，相同的聲音叫人心生驚悚。
“別急啊。
還……沒到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