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無數人對他的實力或畏懼或吹噓,陵骨都沒放在眼裏過。一個凡人丫頭的讚賞,有什麽好高興的?


    ……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終,他有些別扭地側過身去,沒有睬她。


    「淩公子,你怎麽了?」


    學了那麽久之後,簡繡比從前更會觀察別人的情緒,也更明白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怎樣一迴事了。


    她也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好像不一樣了。


    「知道的越多,煩惱便越多。」陵骨告誡她。


    簡繡怔了怔,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但至少,現在她很開心。


    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會收穫更多的喜悅,也要承受更多的痛苦,這樣也還算公平。


    陵骨忽然一揮手,把簡繡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是一條幽暗的街道,兩旁有人在叫賣,像人間一樣。


    「這,這是哪?」


    「鬼市。」


    ……聽起來就很恐怖。簡繡低著頭縮在他身邊,陵骨把她往外推了推。


    簡繡怕和那天一樣見到什麽嚇人的東西,沒想到逛街的鬼一見到他們都躲得遠遠的。隻有路邊擺攤的鬼還在,都是幹幹淨淨的人模樣,一點也不嚇人。


    「他們,這是人是鬼啊?」簡繡分辨不出來。


    「你覺得這裏可能有活人嗎?」陵骨陰森森地在她耳邊吹涼氣。


    簡繡渾身打顫,盯著地上不敢亂看。


    陵骨不禁輕笑:「你怕什麽,你自己都不是人。」


    簡繡有些惱地抬頭看他,沒想到距離太近,陵骨整張臉放大地映入眼中。


    他的唇角薄而蒼白,微微上挑,似乎是笑。眼神卻銳利傲慢,溢出淡漠的威嚴和一絲陰鬱。


    這是一副很溫潤的長相。一開始簡繡和所有人一樣,都被陵骨這外表所蒙蔽,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


    現在才發現,這樣的一張臉,竟然也可以有這樣譏誚的神情。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呢?


    簡繡怔怔看了他許久,才終於想明白。


    隻差了眼裏的一點溫度。簡繡想,若淩公子真心笑起來,那一定是很溫柔很溫柔的。


    還有……


    他沒有唿吸,整個人都是冰冷的,胸膛也沒有任何起伏。


    簡繡才發現自己和陵骨不同,她有心跳,有溫度,和活著的時候沒有分別。


    幸好是這樣,不然她恐怕很難接受這變化。


    她胡思亂想了這麽多,不知道陵骨聽沒聽見,他神情自若地往前走,毫無異常。


    簡繡急忙跟上。


    她很快就漸漸放鬆了。


    這裏的鬼千奇百怪,混跡其中,誰都不會注意到她。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不用勉強去迎合取悅,也不必把自己偽裝成正常的人。


    簡繡買了一塊麵紗,把臉蒙起來讓她有安全感。


    陵骨看了看她戴著麵紗的樣子,一雙杏眼安安靜靜瞧著人,不時還眨巴一下。


    「不要隨便對別人眨眼。」陵骨移開目光。


    簡繡:?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繼續走。


    或許是蒙著臉給了她勇氣,或許是夜色勾勒得他輪廓溫柔,簡繡跟在他身邊,問道:「淩公子,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能寫出那樣一本神書,為什麽連筍都不認識呢?」


    陵骨懶懶答道:「活了太久,很多事情都忘了。」


    「那你到底活了多久啊。」


    他忽然頓住腳步,似乎想起了什麽渺遠的往事。


    黑色的天空雲層加重,深處不時有紫色的閃電神出鬼沒。


    氣氛一下凝重沉悶起來,路邊的攤販仿佛見過這種景象,很有經驗,立即畏畏縮縮地收攤走了。


    簡繡覺得不對勁,她好像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


    就在她以為陵骨不會迴答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我也不記得了。」


    第17章 美顏暴擊


    天上開始下起淅瀝小雨,簡繡和陵骨走到一處屋簷下避雨。


    真奇怪,鬼界也會下雨。


    簡繡覷著陵骨的神情,和平時一樣淡淡的,隻是縈繞在他身上的那種陰鬱氣息,更加濃重了。


    淩公子好像有很多心事。


    簡繡自己才活十六年,就有那麽多煩惱,淩公子活了那麽久,肯定背負了很多心事。


    她想做些什麽讓他開心點,卻又無從下手。


    淩公子,需要她做什麽嗎?簡繡不好意思問出口,就在心裏問著。既希望他能聽見,又怕他聽見。


    「你在想什麽。」陵骨終於開口。


    簡繡抿抿唇,索性將一切徹底說開:「我,我聽他們說,我是唯一可以打敗你的人。」


    陵骨仿佛聽到什麽絕世笑話,嗤笑道:「就憑你?」


    看來他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雖然不知道我有什麽能力和你對抗,但是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幫別人傷害你的。其實,你救了我嘛,就算你想利用我,甚至殺了我,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本來就應該死了……」


    「沒有,救你沒有別的原因。」陵骨雙手抱臂,麵色清冷地望著簷角垂下的雨幕,「我說你是不是有病,求著別人利用你、殺了你?」


    他似乎有些煩躁,想要離去,卻被簡繡攥住了衣袖。


    「謝謝你,我很開心你救我不是因為別的。但是,如果以後我發現你騙了我……我會討厭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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