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璿此時坐立不安,時辰早已破曉,但信玄依舊沒有蹤影。


    他裹著道袍躲在一處隱蔽的沙丘後麵,扯著馬兒望向遠方。


    他此行帶的食物和水甚多,本不怕多等信玄一陣,但沒想到竟遇到了沙漠中最恐怖的黑沙暴。這還未到晌午,遠處的天空已經開始變得陰沉,原本金黃色的陽光開始逐漸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厚的黑暗,巨大的黑色旋渦正無情的吞噬著遠方周圍的一切,猶如地府的大門在凡世降臨。


    東門璿看著眼前這一幕,麵色凝重,眼下他可謂是進退不能,他心裏明白,不會武功的他僅靠著兩匹馬兒在這黑沙暴中奔襲完全是死路一條。


    既然逃已經沒有機會,就隻能想辦法混進這綠洲。


    東門璿趴在沙丘邊上向寨子裏望去。遠遠地,他可以看見綠洲中的陰角幫幫眾也在拾掇防守沙暴的措施,一座座防沙木障礙被立了起來。就在這時,他突然眼神一亮,看見了綠洲中間的湖泊。


    “若能躲進那湖水中,必定能逃過此劫。”東門璿心中暗喜,但他知道眼下絕不能貿然行事,陰角幫幫眾如此之多,他不會輕功,稍有不慎定會被那些嘍囉發現。


    “看來隻有一個機會了。”


    東門璿將幹糧和水都背在身上,輕輕拍了拍兩匹馬兒的屁股說道:“你們逃命去吧,希望你們能活下來。”


    這兩匹馬兒也是通靈,知道東門璿是要放它們走了,一起蹭了蹭東門璿的頭,四蹄撒開跑了出去。


    遠處肉眼可見的沙塵風暴滾滾而至,東門璿此時再無後路,他將蒙麵的圍巾打濕係在口鼻處,向前方的綠洲快速衝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風暴看似還在千米之外,一眨眼就到了東門璿眼前。天空瞬間變得昏暗無光,黃沙如同濃墨一般彌漫在空中,形成了一片黑暗的天幕。沙粒在空中飛舞,發出刺耳的唿嘯聲,如同萬箭齊發,鋪天蓋地地襲來。沙漠中的一切都被黑沙暴所吞噬。沙丘被狂風削平,化為一片混亂的沙流。原本堅實的地麵也變得鬆軟不堪,仿佛隨時都可能塌陷。


    狂風肆虐,東門璿的視線被沙塵所遮擋,四周一片迷茫,他隻能緊緊地靠近地麵,依靠自己的直覺艱難前行。猛烈的風沙唿嘯襲來,打的他臉頰生疼,他隻感覺身子好似都要被風吹跑,雙眼一片蒙蒙什麽都看不見,周圍隻有漫漫黃沙。他拚命向前衝,彼時那湖泊不過百米的距離,東門璿用了吃奶的勁向前衝卻好像怎麽也跑不到。風沙迷了他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可能走的不是直線了,說不準已經錯過了湖泊。但眼下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憑著感覺拚命的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隻聽噗通一聲,東門璿一腳踩空跌入了湖水。冰涼的湖水讓他精神一振。他奮力遊到岸邊,這才發現原來他早已跑進了樹叢。樹叢的風沙遠比外麵小的多,他筋疲力盡的躺在樹叢間,感歎這次總算是逃過一劫。


    可讓東門璿沒想到的是,雖然他算計的極好,想混在這沙暴之中衝進綠洲,但他落水的聲音,還是引起了巡邏守衛的注意。幾個彪形大漢望著躺在樹叢間喘息的東門璿,臉上露出了獰笑。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正坐在陰角幫正殿的首席低頭沉思。他身形高大魁梧,皮膚被歲月和風霜磨礪得黝黑而粗糙,眼神銳利,像兩把鋒利的刀,能夠洞察人心,那嘴角總是掛著一抹狡黠而殘忍的微笑,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此人正是陰角幫的老大——錢豹。


    陰角幫成立這麽多年,也算是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兄弟夥也都能吃香喝辣,生活過的還算不錯,但這黑道的活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早晚有一天踢到鐵板就要付出代價,錢豹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以他在莎薩的名氣,難度屬實太大,於是他一直想幹一票大的,撈夠一輩子的財富,然後遠走他鄉,隱姓埋名,享受榮華富貴。可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沒有找到這個機會。


    直到有一天,一個潑天的富貴突然從天而降,砸在了他錢豹身上。


    那天夜裏,錢豹一如往常和大家喝完酒,準備迴屋和婆娘睡覺。沒成想,一個身影突然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前。


    “你是誰!從哪冒出來的!”錢豹嚇了一跳,一躍跳出去幾米遠,心下升起一股寒意。他這陰角幫雖談不上是名門正派,但也戒備森嚴。如此悄無聲息的潛到他身邊,武功之高不可小覷。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陰角幫幫主竟然如此膽小,真是讓人好生失望。”來人輕搖紙扇,微笑的望著錢豹,那紙扇上赫然書著“天機”二字。


    “天機閣?你是天機閣的人。”錢豹瞳孔瞬間一縮。


    “正是,在下天機書生,幸會。”


    “哼,天機閣的人,來我這窮鄉僻壤的陰角幫,有何指教哇?”錢豹冷冷地問道。


    “指教嘛,不敢當,但我天機書生來,自然是賣消息的。”


    “賣消息?賣什麽消息?我可沒錢在你們天機閣買消息。”


    “我聽說錢幫主一直想做一筆大生意,好用來金盆洗手,我這兒就有一筆大生意,不知道錢幫主有沒有興趣?。”天機書生玩味著說道。


    “哦?不愧是天機書生,消息很是靈通,這大生意,不妨說來聽聽。”聞聽此言,錢豹頓時有了興趣。


    “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乾坤訣?”天機書生閑庭信步的問道。


    “乾坤訣?什麽乾坤訣,從沒聽說過。”


    “這乾坤決乃是百年前青城山道祖益陽真人所創,乃武林奇絕功法,招式神鬼莫測,威力驚人。其中一式“袖裏乾坤”據傳已洞破武學天機,世間無人能夠接下,為道教頂級秘寶。”


    “如此功法,與我何幹?”


    “益陽真人一生所創武學甚多,大都傳給了他的徒子徒孫,唯獨這乾坤決,他未親自傳給任何人,隻留下一本秘笈。如今這秘笈就藏在這梵城皇宮的藏書閣中。”


    “胡說八道,這青城山道教秘笈如何會藏在梵城皇宮的藏書閣?兩處怕不是相隔萬萬裏。就算是它真的藏在梵城皇宮的藏書閣裏,我又如何能得到?這算什麽大生意。”錢豹有些不耐煩。


    天機書生微微一笑,“錢幫主稍安勿躁,如何得到這乾坤訣,不勞你費心,你隻需聽我安排,自然能讓你拿到這絕世秘笈。此等武功,市價多少,怕是不用我多說?”


    “這……”錢豹有些心動,如若當真能拿到此等價值的秘笈,怕是下半輩子都可衣食無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有何條件?”


    “不用花任何錢財,隻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十一年後的甲辰龍年中秋節,我天機閣將會在太行山之巔舉辦一場武林大會。屆時希望錢幫主能準時參加。”


    “參加武林大會?”錢豹登時滿頭霧水,這天機閣如此折騰,就為了讓他參加一場十一年之後的武林大會,這到底是何用意?


    “此等盛會,即便隻是觀摩,也能受益匪淺,對你來說絕非壞事,應該並不難決定吧?”天機書生言語之間輕描淡寫,眼神卻很是飄忽。


    “好,我答應你便是。”錢豹也不猶豫,此等條件能換一本曠世的武功秘籍,任誰都不會拒絕。


    “好!”天機書生從懷中摸出一顆丹藥遞到錢豹身邊,“這枚丹藥是我天機閣特別煉製的奇毒,將會在甲辰龍年發作,到時候如果一年之內不服用解藥就會慢慢心力衰竭而死。屆時你來參加武林大會,我天機閣便會把解藥給你。”


    錢豹毫不猶豫,拿過丹藥一口吞進肚子,冷哼一聲,“不愧是天機閣,手段倒是毒辣。”


    “多謝錢幫主誇獎,”天機書生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至於到底如何得到這乾坤訣,錢幫主隻需謹記,“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便可萬事無憂。”


    “什麽意思?”


    “這峨眉山清風觀道士寶玄子已奉師命前來這摩來竭國尋找乾坤決,估計不久就會到達梵城。他已經知道這乾坤訣就藏在這梵城皇宮。你們陰角幫不妨注意一二。”話音剛落,天機書生一揮折扇,施展鬼魅步伐,轉瞬消失在錢豹眼前。


    你到底什麽意思!”錢豹大吼著追了幾步,但遠處早已沒了天機書生的身影。隻見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正丟著一幅畫卷。


    “對了,此中之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如若泄露,錢豹幫主,後果自負,哈哈哈哈……”


    錢豹皺著眉頭打開畫卷,其中所畫正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道士。他拿著畫卷迴到房間,心下琢磨,卻是大概明白了天機書生的意思。


    第二日一早,他便安排多個眼哨在梵城門口盯梢,如若發現這畫中之人,便前來匯報。果不出錢豹所料,沒過幾日便有探子來報,說畫中之人果然來到了這梵城,並且住進了梵城的客棧,雖然此人當下並非是道士裝扮,但還是被哨子認了出來。


    錢豹頓時來了興趣,他靠著陰角幫地頭蛇的關係,買通了道士身邊的各路人馬,開始全方位監視寶玄子這位不速之客。


    沒過幾日,錢豹就發現這寶玄子絕對是有備而來,而且非常不一般。此人不但會喬裝打扮,道具繁多。甚至易容之術也頗為精湛,而且輕功極佳,遠超一般水平。他到達梵城之後也不急入宮,而是四處打聽消息。將這皇宮地形,內外通道,政客要員,禁衛高手打聽的是了如指掌。如若不是錢豹事先收到消息,斷不可能發現此人已開始緩慢蠶食這梵城要塞。這哪裏是道士,分明是職業細作。錢豹也不著急,他知道這寶玄子準備的越充足便越容易成功,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寶玄子一準備就是八個月。


    錢豹也不知道這八個月寶玄子到底在梵城皇宮內給自己鋪了多少路。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寶玄子快動手了,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溜進梵城皇宮內進行夜間摸排,極為活躍。這讓錢豹很是緊張,隻能親自到梵城盯梢。


    果不其然,一天晚上,寶玄子動手了。


    他一身夜行衣打扮,在子時離開客棧直奔皇宮而去,約麽寅時迴到的客棧。錢豹知道他應該是得手了,因為他剛一迴客棧便收拾行囊準備連夜逃出梵城。眼看寶玄子要走,錢豹當時就安排收網,將寶玄子抓住,帶迴了陰角幫。


    隻是讓錢豹匪夷所思的是,他並沒有找到乾坤訣。無論是寶玄子的身上還是他生活的客棧,他到處都搜遍了也沒找到這乾坤訣。


    他極不甘心,對寶玄子嚴刑拷打,詢問這乾坤訣的下落。但不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這寶玄子一直不肯承認是他盜走了乾坤訣,隻說錢豹抓錯了人,他根本不知道什麽乾坤訣。


    就在錢豹一籌莫展之際,又是天機書生突兀的來到他身邊。


    “這個,是天機真水,”天機書生放在桌上一個白色的瓷瓶,“喝下這天機真水,任何秘密都再也無法守護,隻能乖乖說出。”


    天機書生留下這天機真水,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裏,來去無影。


    錢豹從未見過這等神奇藥物,將信將疑地喂寶玄子服下,沒想到這寶玄子真跟發了瘋一樣,說話間再無遮掩。


    原來這寶玄子,在梵城皇宮內還有一位內應。此內應乃梵城皇宮一名禁軍,名為東門武。這東門武乃當年長安城內赫赫有名的東門家族族長東門戰烈的弟弟。東門武年輕時曾到峨眉山清風觀遊玩,偶然結識了尚還年輕的寶玄子。兩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結為兄弟。後來不知為何,這東門武叛出東門家族,遠赴西域,從此杳無音訊,緊接著就是東門家族慘遭滅門,寶玄子也與這東門武,自此斷了聯係。


    沒想到某日寶玄子進皇宮探查之時,正值東門武值勤。他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當下想辦法相認。


    兩人相認後百感交集,多年未見,已物是人非。寶玄子尋問東門武當年到底發生何事,他為何來到這摩來竭國皇城當一名禁軍。東門家族又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全族殞命。而東門武對此卻諱莫如深,始終不肯迴答。見此情形,寶玄子也不方便再過多追問。隻是坦誠相告自己來這梵城皇宮是為了盜那乾坤訣。這乾坤訣如他猜測不錯,應該就在梵城皇宮的藏書閣內。


    東門武當下便答應鼎力相助。先不說他與寶玄子的交情,單說這乾坤訣本就是古中國武林的道家至寶,交還給寶玄子本就理所應當。


    當夜兩人雙雙喝了個酩酊大醉。倒是寶玄子自入梵城以來由於套話需要,應酬頗多。錢豹的探子也因此未將東門武當做特殊人物對待,隻覺得此人又是寶玄子一個買通對象罷了。於是錢豹也未曾發覺這梵城皇宮內竟有寶玄子的兄弟。


    時間很快來到八月。寶玄子選擇在八月十五這天行動,他早已打聽到,每年的八月十五,摩來竭國的大帝祖都要去天山賞月,屆時將會調走大部分西涼高手。


    他提前讓東門武在八月十五當晚換到藏書閣附近值勤,梵城皇宮內僅剩的幾位高手當夜隻會鎮守摩來竭國大帝的寢宮,絕不會有人跑到藏書閣附近,寶玄子心中明白,這就是絕佳天時,此時不動手,將再無機會。


    行動之前,寶玄子也是心機過人,他最近也察覺似乎有什麽人在暗中監視他,雖然他並沒有抓到什麽實質性的把柄和證據,但直覺告訴他應該是有人洞悉了他的行動。為了防止意外,他提前半個月飛鴿傳書到清風觀搬救兵接應自己,同時,他還和東門武計劃,將這乾坤決盜出後,由東門武將這乾坤訣帶出梵城,而並非由他自己。屆時,他會先一步離開梵城,以肉身之軀,引蛇出洞。


    時間很快來到八月十五當晚,東門武按計劃引開了藏書閣附近的禁軍,寶玄子悄悄潛入藏書閣,成功盜走了乾坤訣。寶玄子拿到秘笈後,將秘笈藏在了“禁軍房”門前的樹下。而東門武值完勤迴家之時,路過“禁軍房”更衣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秘笈帶出了皇宮。


    此番計劃之周密讓錢豹拍案叫絕,若不是天機書生的“天機真水”,此番東門武定能將乾坤訣順利的帶迴古中國。隻可惜事與願違,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天機真水”的出現讓寶玄子的計劃全部化為泡影。錢豹知道東門武迴莎薩必定要途經經天寺,便提前一步設下埋伏,一直等待東門武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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