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那張麵孔漸漸清晰起來。


    沈薇辨認出,這是南楚皇帝李元禮。


    她錯愕極了。


    明遠河畔,血紅的南楚旌旗獵獵作響。沈薇緩緩站起來,指間還流淌著冰涼的河水。看到李元禮後,困擾沈薇數日的謎團解開了。


    她瞬間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換了副身軀,全是拜李元禮所賜。這個人悄悄下了一盤大棋,讓沈薇失去了美好的退休日子,淪落到東臨國的漁村。


    “別來無恙。”李元禮朝她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精致挑飛的眼眸鎖住沈薇麵龐。


    沈薇沉下臉。


    這時,河邊亭子傳來腳步聲,元福匆匆忙忙跑過來:“阿姐!阿姐!”


    元福嚇得小臉慘白。


    他剛打了水,想要給姐姐熬藥治風寒。誰知道火剛生起來,河畔忽然傳來密集的鐵騎聲,一群很可怕的黑甲騎士出現,猶如天兵降臨。


    元福怕得渾身發抖。


    他以為是要開戰了,忙跑過來找沈薇,想要把姐姐帶出這危險的地方。


    元福還沒跑到沈薇麵前,便被鐵甲騎士捉住。吳王臉色慘白,他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向李元禮拱手:“這位大人,小王乃是東臨吳王,奉旨護送貢品。可否看在小王的薄麵上,放了小王的側妃和小舅子?”


    吳王沒見過李元禮。


    不知道眼前氣勢磅礴的男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南楚皇帝。


    李元禮眉微揚,視線落到沈薇那張黝黑枯瘦的麵龐上。他並不覺得意外,沈薇總有絕處逢生的本事,再黑暗的境遇,她也能找到活路。


    李元禮道:“側妃...不到兩月,你倒是很有能耐。”


    嗓音含著戲謔和殺氣。


    沈薇思考了一下她的境遇。位於三國交界地帶,李元景還沒找到她的影子,李元禮已經捷足先登。周圍都是驍勇善戰的南楚騎士,沈薇長出翅膀都逃不了。


    她便平靜道:“你放了他們。有何仇怨,衝我來即可。”


    吳王聽得心驚。


    難道漁家女元喜兒,真有一個了不得的身世?難道當年越國國師的占卜,是真的!


    沈薇繼續道:“沈修明在玟州,他帶了精兵衛隊。你若在此處殺了東臨的王爺,也許東臨和慶國會聯合起來對付南楚。”


    李元禮鳳眸半眯。


    吳王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揚起嗓門,用祖宗十八輩的勇氣開口:“我東臨雖是小國,卻有骨氣!本王乃是父皇最喜愛的兒子,我若死了,東臨不會放過南楚。”


    李元禮發出嗤笑。


    他不遠千裏來尋沈薇,隻想把她帶迴南楚。至於圍繞在她身邊的小魚小蝦,李元禮不感興趣。


    他朝沈薇伸出手:“跟朕走。”


    沈薇沒迴應。


    一輛南楚的軍用馬車出現在河邊,宮人低著頭,恭敬地掀開華美的車簾。


    沈薇看了眼李元禮,告訴他:“拜你所賜,我這副身子虛弱不堪,風寒未愈,你讓禦醫開個方子,熬好藥每日按時端來。前途漫漫,我可不想病死在途中。”


    李元禮眸中的興趣和興奮越來越濃,哪怕沈薇換了副樣貌,那熟悉的語氣,那臨危不亂的氣質,總能輕而易舉地挑動他的心弦。


    他頷首:“好。”


    沈薇默不作聲鑽進車裏。


    血紅旌旗飄飛,南楚的黑色鐵騎隊伍秩序井然離去,明遠河水緩緩流淌,山裏的風吹在吳王稚嫩年輕的麵龐上。


    他兩條腿一軟,啪嗒癱坐在地上。旁邊的侍衛張五郎忙攙扶著他:“王爺!您沒事吧?”


    吳王俊臉慘白,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有沒有聽到,那個男人自稱‘朕’?”


    張五郎迴答:“聽到了。”


    吳王身軀顫抖,心有餘悸道:“他他他難道是那個可怕的南楚殺神皇帝?幾乎殺光了南楚皇室的劊子手?”


    張五郎也拿不定主意。


    南楚皇帝靠著鐵血手段坐穩皇帝的位置,殺名遠揚,他屠戮皇室宗親的事兒路人皆知。吳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明遠河畔碰見他。


    他怕得兩腿顫顫。


    元福眼圈含淚,跑過來求助:“吳王殿下,您救救我阿姐!她,她被壞人帶走了,嗚嗚嗚嗚。”


    吳王用一副複雜的眼神打量元福,忍不住問:“小阿福,你是不是南楚皇帝的私生子?還是你姐姐是南楚皇帝的私生女?”


    元福淚眼汪汪:“我,我不是啊。”


    他姐姐也和南楚皇室無關。


    阿姐說她不是元喜兒,卻沒透露她的真實身份。元福急得掉眼淚,特別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因為年幼弱小,親姐姐元喜兒被外人逼得跳海自盡。


    因為年幼弱小,剛認的阿姐也被外人擄走。


    吳王攥緊拳頭,鏗鏘有力怒斥:“元喜兒既然和南楚皇室無關,那本王必須得想辦法救出她!她乃是本王未來的側妃,南楚皇帝好不要臉,竟奪走我妻!本王隻恨不能當麵殺了他!”


    張五郎忙提醒:“王爺您小聲點,萬一附近還有南楚皇帝的眼線呢。”


    吳王:“...”


    吳王揚起嗓門:“啟程!馬上去玟州找沈修明求助!”


    ...


    ...


    玟州,一客棧。


    上房門口,虎衛帶刀值守,眼神銳利。客棧房間裏,身穿常服的沈修明坐在案桌前,打開燕京城送來的書信。


    沈修明皺起眉。


    前段日子,他姐姐沈薇被惡人施展厭勝之術,竟被惡魂奪舍。這種隻有在畫本子裏才有的離奇故事,竟然真發生了。


    太上皇和新帝焦慮不安,查清真相後,開始在慶國、越國、南楚和東臨以及其他地區開始尋找沈薇。


    茫茫人海,大海撈針,至今沒有找到沈薇的蹤跡。


    “哎,我苦命的姐姐。”沈修明心疼極了。


    沈修明沒見過比他姐姐更命苦的女子。沈薇從一個卑微的侍妾,一路曆經挫折坐到了太後的位置,還未安享晚年,竟被南楚皇帝這般針對。


    沈修明眼圈泛酸。


    房門敲了敲。


    虎衛走進來,朝沈修明拱手:“大人,線人來報。南楚鐵騎出現在明遠河畔,擄走了東臨貢品隊伍裏的一個叫元喜兒的女子。”


    沈修明大驚:“竟被捷足先登!元喜兒身份可疑!派人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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