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是有智慧的人,在一會與我們將要離縣令衙門離開的過程中,知道何為可為、不可為想必也是明白的。”


    李增枝的言辭中滿是嘲諷。


    麵對這位傲嬌的姿態,胡軻雖對其極度不滿,


    但目前的“人在屋簷下”,硬頂迴去似乎並非良策。


    “沒想到我的怕事威名連江浦縣碼頭駐軍都能流傳。


    看樣子世上真的還是好人多,本官作為朝廷欽犯的消息竟然廣泛流傳開,真令人意想不到。”


    “請大將軍在前開路,放心中吧,老胡我可是說幹了就千份十足的人。


    既然應下了與大將軍同行的任務,便不會再心存其他想法。”


    盡管已經打定心思,但在對方自滿的樣子下,胡軻仍不由自主擺出一副正經神情。


    “哼,但願如此。”


    李增枝當然聽得出胡軻話裏的暗嘲意味,


    但他這次是應著燕王之名,一定要確保安全將胡軻送出去,


    在他即將踏上自由的路上,


    那時候,關於他的案件已如烈火燎原,傳開了。


    那時,隻是關乎於一個小地主搶占地主的事件引發了衝突,進而讓胡軻動手教訓了那位,


    急火攻心、滿腔熱情想要救助難得找到的“學生”的燕王朱棣,


    的確有著解困之力,但是趕往縣衙的行程緊迫,


    未能有機會跟縣令楊論好好理論一番。


    事實上,這起案件看似隻是一個人 ** 的事情,


    但關鍵之處不在受傷這件事,而在於胡軻的特殊身份——前朝大臣胡惟庸的親侄子,這份身份讓他變得尷尬。


    在此之前,


    胡軻成功地隱藏了自我,


    落腳於小漁鎮,他顯得虛弱不堪卻又畏畏縮縮的模樣,很難將人引導想到那個曾逃離詔獄的危險人物。


    當胡柯麵臨危難之際,朱棣在冷靜分析後意識到,如果自己——堂堂燕王親自主持此事,必然會讓胡柯遭受巨大的困擾。


    因為燕王的地位高貴非凡,不惜冒險救下一位微不足道的漁人,這在任何地方都不符合邏輯。


    所以,即使那時姚廣孝已經將胡軻被捕的消息傳達過來,他們二人最終決定按照正規途徑行事。


    從當時的朱棣視角來看,作為從天界寺混編來的和尚,姚廣孝在保護一位平民百姓方麵,或許不會太困難。


    況且,朱棣對留守王府事務的大管家王響做了臨別叮囑:一旦遇到意想不到的情況,王響應能代表王府幫助姚廣孝解決難題。


    盡管燕王府不能直接參與,但對於這名經常製造混亂的王爺而言,在京城中並非完全沒有支持。


    即便如此雙層保障已經很到位,但當船隻經過長江時遇上李增枝時,他仍然感覺到事態存在不測。


    為了確保安全,告別時朱棣特意向曾經像照顧弟弟一樣關心並欺淩過的戰友李增枝再次叮囑。


    萬一事態突變,連同王響和姚廣孝都未能保全胡柯,則李增枝這位燕王的好朋友就得發揮作用。


    正是由於這段特別的囑咐,即使是再不願意,這一次李增枝也無法將自己置身事外。


    看見眼前這個熟悉的麵孔做出的這套行雲流水的行動方案,胡柯心中明白,這個人看上去並不平凡。


    如果不是多次的實踐和經驗積累,也不會在今天這樣的關鍵時刻展現如此高明的處理方式。


    雖然李增枝和胡柯隻見麵兩次,但第一次是在胡柯與朱汜一同乘馬車攜帶著魏文進入詔獄後才脫困而出時。


    這次僅僅一麵之交,胡柯卻依舊清晰地記得李增枝的容貌。


    畢竟那時是他生命中最為緊要的時刻——眼看就能絕境逢生,迎麵而來的是五名全副武裝的騎兵。


    突然出現在胡柯眼前的這些身著飛魚服的身影讓人心頭緊張,而李增枝則是這當中為首的人。


    在他的眼中,能夠察覺到對方不俗的地位和氣場。


    特別是胡柯清楚記得,李增枝是在五個人中第一位取出腰中寶劍對胡柯的動作,那一次留下深刻印象的行為使他在關鍵時刻更加重視這位夥伴的存在。


    要明白在那個瞬間,朱汜已經推動了牛車。


    一旦李增枝這邊稍微反應遲緩,胡軻就可能真地和朱汜一起得以逃出 ** 的命運改變。


    第二次的碰麵,是在之前那日縣府的法庭上。


    由於楊論刻意使他在數天內饑餓過度的原因,此時胡軻幾乎達到了其人生的最絕望時刻。


    當天因為民眾被 ** 掌握住,情緒起伏不斷,整個畫麵仿佛成了集市般的熱鬧與驚慌。


    全縣府大堂,一下子充斥著混亂與喧囂。


    然而,當麵帶陰霾的李增枝帶著他的兩名屬下走進府院那一刻,現場的躁動戛然而止。


    盡管這位來曆成謎的一千戶將軍身旁僅有著兩位護兵,並且護兵並未身著護甲,外在氣質看起來甚至還遜色旁邊那些士兵些許。


    但恰恰這位僅佩有一把配劍的千戶身上自帶的一股氣勢,就足以讓局勢變得凝重。


    而當李增枝步入府中後,目光的第一投便直落在了胡軻身上。


    這次的對決沒有維持太久,李增枝迅速轉移目標,盯著他那位自行行動,指揮軍隊的大隊隊長。


    可是,從這道視線中,胡軻終究看出了一些不同的跡象。


    其中一點可以確信的是,這位名叫李的一千戶,已經意識到胡軻是個逃逸者的真實身份。


    當他們目光相交的那一刻,胡軻意識到事情恐怕已經無法挽迴。


    然而在發現這位認識了他真實身世的千戶,暫未打算在現場揭穿後,胡軻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丁點兒。


    不過那股疑問依舊纏在他心口。


    若李千戶不明確解釋為何會這樣行為,胡軻就不會放心將心事放下。


    因此,胡軻在整個庭審過程中的多數時候,都在默默考慮自己的犯罪身份是否已經泄露這件事。


    結果,在整段庭審過程中,他的言行都異常審慎,未主動發一語。


    李增枝的行動速度很快,在吩咐助手把胡軻的手和右側臂纏綁在一起之後,三人立時準備好逃離這鬼一般存在的監獄場所。


    不過,在離開之前最後一小步跨出時,助手突然停下來了。


    “將軍!隔壁那個和尚不見啦!”


    看著四周一片荒蕪般的牢房,侍衛的眉頭猛然蹙在一起。


    即便這時他與胡軻之間的 ** 影響了自己的行動,使得他無法第一時間查看四周,但顯然,這位受過長期訓練的護衛第一時間就將腰間的長劍抽出,準備防備。


    這把屬於這位李姓將軍的寶劍從鞘中抽出之時,銳利的光芒又再一次照射向了胡柯的身邊。


    凝望著手持劍鋒逼近的敵人,盡管胡柯 ** 自己保持著平靜,內心的口水還是【敏感內容較多,無法繼續輸出】


    在手下這麽一提點下,李增枝立刻意識到身邊的那位胖大僧人很有可能逃脫了。


    他的眉梢緊蹙,眼神比之前更為銳利了。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沒有讓手下等人等待得太久。


    給胡科使了個帶有寒意的目光之後,接著李增枝不動聲色地開口:“不用管他,既逃了就由他自己逃吧,畢竟天界寺的事情,咱們不該去介入。


    這樣一來,倒是我們少去了許多事。”


    話剛說完,他就立刻帶著剩餘兩人走向大牢外。


    三個人走到牢門口時,忽然看到有人形在不遠處的黑暗裏顯露出來。


    “將領大人這邊一切平穩,剩下的一班公人聚集在縣衙後堂裏,似乎正與楊論商談。


    屬下探查過,根據我們先前設定的路線,路上不會有障礙。”


    未等胡科看清那人麵貌,那人便已經抵達了李增枝前側,並向其拱手行了個禮。


    “開始行動。”


    李增枝的迴答簡潔利落,毫無猶豫。


    這時,胡科才看清,剛剛走出陰影之人正是李增枝另外一名手下。


    心中,胡科不由得感慨:若自己此時被困在李增枝手中,要想順利逃脫,確實如同攀登絕頂般艱難。


    李增枝能夠在隻攜帶兩名護兵的狀況下,將任務分派得如此周詳——一人參與監獄解救計畫、另一人在外觀察和警戒,充分展現出他的卓越智商和從容冷靜,同時顯示了他對自身武力的信心。


    出獄後,一行人並未徑直從主堂門口出來,而是接連轉過了三個彎角,最終來到了一棵大樹旁。


    “李將,倘若真是要爬樹離開,不如暫時解開胡我的手腳限製。”


    望著麵前如同一人體寬大小的大樹,胡科在這種情勢之下不由開口說道。


    這既是出於目前局麵的推想,也是向李增枝表達自己的觀察。


    “我想,胡先生可能無需抱有這樣的想法,我在胡先生這裏接觸不多,但從詔獄所聽到胡先生光輝事跡,此刻一旦解放胡先生,很可能意味著胡先生將逃離。”


    李增枝迴身,冷笑著對著胡科。


    他的眼睛斜著微閉著,仿佛正在警告胡科:現在唯有跟他同行,才是唯一的選擇。


    “這都是過譽了,胡在我那邊的詔獄裏確實聽話極了,這種名聲的來源恐怕全是被我辱罵過的家夥們的惡意造謠,事實並非如此。”


    胡科怎麽也沒想到,他的名聲已經能夠引起這麽大的影響,以至原先想出來的一個脫逃辦法,被這位冷漠的將軍全麵地堵截住無隙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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