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眼前的世界漸漸寂靜,他卻聽到了背後異常的動靜,似乎是石頭被什麽東西打破的聲音。


    轉身的時候,周圍的衙役仿佛變得格外警惕,手指輕微顫抖。


    此時,胡軻意識到背後發生的事件並非他預期中的那麽簡單。


    迅速迴頭一看,竟是一幕令人吃驚的情景。


    那個始終保持著旁觀狀態的碼頭守衛千戶李增枝筆直地站在牢門入口處,手中捏握著碎裂成塊狀的石頭——顯然是在這一瞬間,他的注意力被某個突如其來的事件吸引了,並因此失去了對周圍情況的掌控而誤將石頭扔出的結果。


    這個不期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也讓原本慌亂的場麵變得寧靜。


    然後,胡軻聽到碎石破碎聲從遠處傳來,他甚至無需扭頭,就知道那些衙役正因背後的詭異變化而不禁顫抖著。


    沒錯,剛才是胡軻擲出的那個石塊,竟被眼前看似並不健壯的李增枝直接用一隻手接住。


    這個人,實際上是帶領著大約上百個手下,“千戶”級的武官,現在卻當眾展示了他的絕對力量。


    隻是稍稍用力,沒有使手臂因這動作變形,那顆原本來自胡軻擲來的石塊便已碎裂。


    「你們都離開,這個囚犯將由我禁衛軍接手。


    」


    此時,僅站在李增枝身邊的,是一名護兵。


    但此刻他的話語間顯露出了淩厲之勢,比之前八個差役加起來都要強硬。


    「將軍,請注意,這裏是縣城裏的大牢,你們軍隊的人恐怕無法幹涉吧。


    」


    此言從牢門外響起,是那個之前揮刀欲擊中姚廣孝、結果被胡軻擲來石頭砸頭倒地的家夥。


    此刻好不容易撐起身體的他好不容易調整眼神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顯然,之前那一段他是無法看見的-李增枝如何輕鬆破碎石塊以顯示他的實力。


    看到旁邊的同伴噤若寒蟬,意識混亂、頭部受擊尚未完全恢複的情況下沒有去探究同伴何以保持沉默。


    於是他憑借著本能站出來做了那隻率先發聲的鳥,向挑釁自己的權威者發出了迴應。


    針對如此敢於正麵挑釁的家夥,尤其是在他已經展示出武力威脅後仍然有這股勇氣者。


    李增枝兩道眉毛微微上揚,臉色也變得更為冰冷與冷靜。


    盡管平常看起來,李增枝是一位顯得穩重的老練人物,並在與燕王初接觸之時多次遭遇劣勢;


    但不可忘記,李增枝乃是顯赫的曹國公家的二公子,當今皇家公主的兒子,盡管這一身份相對於作為皇儲的燕王稍遜一些光彩,但在朝堂上他是被廣泛認知功績卓著、地位高貴的存在。


    在此之前展現出的那一份穩重大氣,則是他經過皇帝身旁磨練而形成的特點。


    不過這種特征僅在重要場合出現,至於如此刻這樣一個小縣城衙役牢房般的非核心地點裏,李增枝作為軍人世家後代所擁有的尊嚴,隻需一個眼神即可展現。


    緊接著,那已被捏碎的手中小石碎片在懸浮的塵埃中揚起的煙霧下,再次以某種速度直奔那剛起身的差役,繼續其軌跡。


    在這間底層的地牢中剛好灑落的一抹日光之下,


    陽光穿過霧煙,留下了一條清晰的路線,而在這條路線上,幾顆細碎的石塊毫不猶豫地沿著光線直奔那名衙役的頭部而來。


    接著,隨著石塊距離自己額頭越來越近,那位不明狀況的衙役的瞳孔快速放大。


    伴隨著內心的不斷驚慌與緊張感,這名男子的腦袋最終因血壓猛然升高而導致的身體劇烈一顫,仿佛全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激醒一般。


    終章在鵝卵石接近頭顱的一刹零零一刻,這家夥這才猛然明白他在不恰當的時刻說出了一句極度不得體的話語。


    然而這一刻早已太遲。


    他雖然本能地試圖避開,但李增枝擲出的這幾個鵝卵石卻拋物角極其刁鑽。


    盡管這衙役在腎上腺激增的作用下,其動作敏捷無比地提升了數倍,但他最終仍無法避免大部分鵝卵石擊中了他的腦袋。


    下一刻,恢複短暫清醒的男人又被飛石砸得頭如破裂,慘狀驚人。


    但是這幸運卻並不眷顧他。


    隻見那倒黴蛋在痛楚中口吐泡沫,身子向後猛一仰,緊接著又一次兇猛地撞向了縣監的大牢地麵。


    看到這位禁軍統領的實力確實非同凡響,幾個身邊站著的衙役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雖有從前服過役的過往,但在洪武六年之後才入伍,僅負責後勤準備而非前線實戰,這實在太過不幸。


    大明初建,戰場硝煙尚未散盡,軍隊中已經湧現了無數在血戰中成長壯大的精英。


    大明國創建之時,對外來侵擾的抵抗並不需要這批新人去衝鋒陷陣,隻需必要情況即可調動他們。


    相反地,作為已參與過大明最精銳軍隊訓練、身為李文忠次子的李增枝此時一人站立的姿態,則顯得遠比八個嚇得發抖的衙役更為莊重肅穆。


    \"若在這對蒙古人作戰的最前線,僅因為他對上官的不敬之語,此人的首級已在頃刻間被斬下,公開懸首示警。”李增枝說著,犀利的眼珠子逐一從站立於此的七名衙役的肩頭拂掠過。


    每一雙眼睛被掃過之人無不覺得芒刺背身,目前他們所承受的壓力甚至比此前在門戶外,麵對欲索性命的百姓進攻還要更令人煎熬。


    “現在我就問一聲,他是否要釋放。” 李增枝兩手拍打了一下,手中剩餘碎石殘留的灰燼再度生起雲煙,沐浴在陽光之下的煙雲尤為壯烈豪邁。


    麵對這緊張的幾人,低頭對視的時刻仿佛是決定生死的一秒。


    那上一場不幸經曆依舊曆曆在目,若是自己此時迴應意見,則很可能因不合他意而惹來更嚴重之災。


    他們心裏明白,若在此時無人應允並非良策。


    幾個心存鬼胎的人物用含混眼神互為暗號,催促著同伴快些表態,延宕他們即將麵臨的嚴峻困境至最終解難的那一刻。


    下一秒,那個原本由於懼怕李增枝而稍顯平靜的牢房,驟然爆發了巨大的悲痛嘶吼。


    在震耳欲聾的悲泣之中,有幾人體力透支嚴重,昏倒在了那裏;而其他人盡管身體承受力稍強一些,也隻是暫時未陷入昏厥,但仍舊在地上哭泣著。


    見到此情此景,早有挨一拳心理準備的胡軻,鬆了一口氣。


    “唿——”心中如釋重負。


    這一刻他伸出手腕,將手臂暴露給了那些投**而來的光柱中的一部分,隨後他一隻手握拳,豎起了大拇指,對虛空讚了一個響雷。


    來到大明這麽多年,胡軻經曆的盡是非難與困擾。


    先前要麽遭受了毛驤的百般淩虐,要麽遭到了朱汜的不勝其煩的侵擾。


    好不容易逃過了詔獄那個可怕的地獄之所在,九死一生之下流落到一個安寧的海邊小村莊,卻發現自個兒竟然無法言語、勞動。


    經過一番波折後,好不容易結識了道衍禪師這樣的良人,本想在佛家清修幾日,卻又遭遇到了李善存這個麻煩。


    這個人又再次把胡軻卷入了無盡苦海之中。


    這些連環事件,甚至讓胡軻感覺自己穿越之時,上天便已附在其身,給予了一係列減分技能。


    現在麵對即將遭到暴打的絕望情境,突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好機會,這讓胡軻感到了老天的眼睛終於為他打開了。


    看了一眼幾乎絕望的自己,他覺得有必要給予老天真誠的讚賞,“天老爺,請您繼續努力,不要自滿。


    也請讓我知道,前方還有許多麻煩需要你去幫我。”


    在躲避了一次致命毆打之後,胡軻覺得這一切仿佛證明了命運的轉折,終於迎來了轉運的機遇。


    可僅僅一瞬間,胡軻又察覺事情可能並非如表象那麽簡單。


    隻見之前將衙役擊敗的兩名身影中的一員,盡管已完成手頭任務,並未止步於原地,反而急匆匆向著自己這裏衝來。


    這人手中明晃晃的,赫然是抱著一口寶劍劍鞘,哪怕是個空著的劍鞘,但由鐵片包邊、皮革包裹著的那個重量與質感,對身側造成的壓迫感也不容小覷。


    望著那即將撲麵而來的景象,盡管胡軻此刻心情憤慨,想要反抗命運,但他還是理智地選擇了自保。


    “不用打了,我能配合。”他扯著嗓音,使出自己全部力量叫嚷。


    然而這番話語並未影響那位陰影人物的步伐。


    相反,對方移動得非常迅速,盡管手中的劍鞘舉起的行徑也是顯而易見的行動動作。


    見這家夥竟然對他的好言充耳不聞,胡軻也不再傻呆站著,雙腿站成前馬步,正要做出完美的空手入 ** 姿態。


    不過沒等他的不靠岸防禦動作生效,另一邊伸來的大手突然抓住,將那個在飛速衝刺中的黑影攔了下來。


    “不必了,這小子機靈得很,他這樣的人最為知道分寸。”


    李增枝猛地扯住自己的侍衛,接著用蔑視的眼光看向表演著搞笑動作的胡軻。


    盡管他曾從摯友徐允恭處聽說燕王與胡軻之間的諸多神奇傳說,


    但李增枝親眼見到姓胡的小子在險境麵前的逃避姿態兩次,下意識對他多出一絲輕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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