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肯納先生這半年為我竭心盡力,我很感激。”莉莉安娜站在窗邊,眺望著遠處被陰沉天空所籠罩的村落輪廓,“我還有更多事情想要交給科肯納先生做,希望科肯納先生不要推辭。”


    “為您效勞這是我的榮幸,斯諾懷特小姐,您的信任就是對我最高的獎賞。”男人的笑容更深了,他目光熱切地注視著女人的背影,仿佛看著一隻已經一腳踩進自己陷阱的獵物。


    這種目光令莉莉安娜不適。


    這絕不是因為她覺得伊樂·科肯納沒有資格這樣看自己,事實上,如果身後的男人對她懷揣的是相對單純的感情,她應該會用當初和福蘭特交談時差不多的說法來禮貌迴應。


    但伊樂·科肯納對她的追逐中並不含任何私人的情感——莉莉安娜甚至懷疑,這個已經習慣於把自己的款款深情作為誘餌的男人,應該沒有什麽真情實感,他甚至可能沒有什麽自我,深宅寂寞的貴女們希望他是什麽模樣,他就可以是什麽模樣。


    其實有些時候,莉莉安娜能從伊樂·科肯納身上看到一些克裏斯托夫的影子,她也為此感到歎息——她的智慧還不足以讓她去評價,如果伊樂·科肯納擁有克裏斯托夫出生後就唾手可得的一切力量、權力與財富,那他會不會做得比克裏斯托夫更好。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伊樂·科肯納不會成為今天這個模樣,他的那些令她不得不讚歎的工作能力,可以更早的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現在,我需要一個人幫助我管理平民學校。”她轉過身,緩緩說道,“科肯納先生,我覺得,你是最好的人選。”


    而伊樂·科肯納感到了一陣失望。


    管這個雖然距離主城沒有多遠、但總還是和公爵府有不少路程的地方?


    他不覺得這是什麽很難的差事,但這個決定背後,是眼前的女人再次把他往外推開了。


    哪怕管理著這個她重視的學校,意味著之後能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見她,但伊樂·科肯納已經感覺到了,在女人心裏這些事情和風月纏綿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每次因為這些事去見她,她身邊都跟著一堆人。


    今天是難得她沒有帶隨從在身邊,連女仆都讓等在馬車裏,科肯納還以為這是一種無言的邀請、當她出遊的侍從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卻沒想到最後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男人的大腦在高速旋轉,他在思考要不要冒進一步。


    “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斯諾懷特小姐。”在短暫的猶豫後,科肯納試探道,“但是,我覺得現在還有其他事情更適合我來完成。”


    “比如?”女人歪了歪腦袋,笑容不變。


    “比如陪伴您的旅行,尊敬的小姐,”科肯納把一隻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滔滔不絕道,“請原諒我的吹噓,縱觀整個公爵府的下仆,也很難找到比我在外遊曆經驗豐富的人選——”


    “你曾經說過,平民學校是一個偉大的創舉。”莉莉安娜平靜地打斷了他,“我還以為你會更願意繼續參與其中的,科肯納先生。”


    “但我更希望待在您身邊。”男人眨了眨眼,用一種十分卑微的語氣說道,“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但事實是令我無法迴避的——在離開您身邊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您。”


    他語氣卑微,腳步卻一刻不停,已經來到了莉莉安娜身前,在他看來窗邊的女人的沉默就是默許,在這種時候,她說“不要”,也是“要”的意思。


    這些年輕少女大部分都是這樣的,他不屑地想,她們羞恥於正視自己的欲望,哪怕胸中已經有一團火在燃燒,在最初都要半推半就、最後做成一副被強迫的模樣,仿佛那就能證明她們仍然高貴純潔——在這種事情上,那些已經風華不再的女人要誠實得多。


    “你憑什麽覺得我需要你在身邊呢?”人已經站在自己麵前,莉莉安娜沒有害怕,她挑了挑眉毛,“你剛剛說的這些話,如果傳到公爵的耳朵裏,隻是流放你,都算他有仁慈之心了。”


    “這不正好證明了我的勇氣嗎,尊貴的小姐,我是在用生命為賭注,表達我對您的傾慕。”科肯納的淡定令莉莉安娜歎為觀止,他甚至敢往前再走一步,單膝跪在地上,抬起她的一隻手,一邊輕柔地親吻她的手背一邊說道,“隨著歲月流逝,您總有一天會認識到,公爵大人並不屬於您,有太多東西爭奪著他的注意力,但我,是可以完完全全屬於您的。”


    男人的親吻富有高超的技巧,莉莉安娜必須承認,在這種事情上他是個中高手,克裏斯托夫在他麵前都是個沒什麽經驗的毛頭小子。


    嗯,這麽比較好像不太公平,克裏斯托夫不止一次抱著她,話裏話外地向她暗示,他從前雖然在社交場上從不拒絕各方花花蝴蝶一樣的貴女,留下了一些風流的名聲,但是他們的交流都從未超過禮儀的界線。


    他這麽說,莉莉安娜也懶得去求證,她幹不出循著各種傳聞去和當事的貴女求證“你和我男人當初是不是就是單純在雪地裏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的事,她忙著呢。


    她從前也沒有和別的男人親熱過,沒有比較的素材,也就說不出克裏斯托夫咋樣、到底算有經驗還是沒經驗。


    看著麵前的伊樂·科肯納保持著卑微的姿勢親吻她的手背,但轉瞬間,他的嘴唇就貼上了她的手腕,在她手腕上微微凸起的血管上用牙齒咬了一下,又用舌頭舔了一下剛剛被他咬出的痕跡。


    嘖,克裏斯托夫,比較起來,你應該確實隻是個裝老練的純情少年,女人在心裏笑,需要學的地方還很多。


    不行啊,她還需要麵前的人做事呢,萬一把遠處的人激怒了,那可就不好辦了。在伊樂·科肯納的嘴唇再試圖往上遊移時,莉莉安娜的手腕動了一下想要掙脫,但很快,這種活動被男人製止了,他用了一點力道,捉住了試圖從他指尖溜走的手指。


    “請讓我給您快樂,尊貴的小姐。”他用嘴唇含住了莉莉安娜的兩根手指,“我向您保證,這是您不會後悔的事情。”


    伊樂·科肯納預計,自己的這個十分狎昵又僭越的動作會引來莉莉安娜激烈的反抗,他可以一邊為了安撫她、一邊進一步把她抱進懷裏,過了這個步驟,女人就成了一隻在他懷裏予取予求的小獸。


    但他沒有想到,女人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她反而低下身來,也不介意這種彎腰的動作會露出自己胸前的一片肌膚,他感到自己的頭頂被什麽東西輕輕抵住了,那是她另一隻手上的扇子。


    這不是在推開他,扇柄輕輕地敲打著他的前額,和她輕聲說出口的問題一起,組合成溫柔的叩問。


    “你甘心嗎,科肯納?”


    “就這樣不斷重複著,尋找宿主,但你的宿主也隻是寄生者,你得到的任何東西都不是自己的,因為她們手中的所有東西也不是她們自己的,你隻能去祈禱宿主的命運,然後在她們凋零的時候,出發去遠方,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也兩手空空。”


    “我說的當然不是財富,科肯納,我說的是你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你怨恨你未曾謀麵的父親,不是因為他從未出現在你的生活裏,而是他留給你的那一縷貴族的血統,讓你以平民娼女的兒子注視著每一個貴族時,都感到不甘,你想把他們踩在腳下,嘲弄他們,你們也不過如此。”


    “但是,周而複始,成為了那麽多女人背後的男人,曾經掌控一個莊園,一小片領土,但當你跪在我麵前,卻仍然隻是一個下仆,一個花匠。”


    男人因為扇柄移到了自己的下巴上而抬頭,他看到了女人綠色的眼睛,平和的,冷靜的,沒有因為他剛剛的調情泛起任何漣漪。


    “伊樂·科肯納,你甘心嗎?”莉莉安娜重複發問,一字一句,溫柔而誅心,風在她背後溫柔地陪伴著,給予她所有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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