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平鎮沿海諸多港口之一。港城規模不大,位置也不算好處於凹陷處,左右都有半島,而兩側半島上均有大港。利弊同存,兩麵包夾下,港城成了天然避風港,正常情況下港城是爭不過臨近的兩個港口,可一來台風,一到冬天,就是另一番景象,碼頭上船來船往不絕。


    五天前,港城來了七艘同盟軍艦,其中兩艘是試航中的蒸汽船,城中民眾聞訊圍觀,頭兩天岸邊人頭湧動,二天後,新鮮感一過就沒多少人,看來看去也沒看出有什麽區別,兩艘四十米的蒸汽船,在護航的五艘百米戰艦旁怎麽看都是個小不點,除了外層黑了點,多了個冒煙的管,還不是一樣有帆有槳?


    軍艦為何到來民眾沒興趣,隻要不是來打仗就行,他們更關心怎麽從同盟人身上賺錢,而城主隻是簡單詢問,得知是等人沒說什麽,還把最好的停岸區劃給了同盟人。


    一號蒸汽船甲板上,有十數人聚眾賭博,兩側巨艦上的士卒目光不斷往一號船瞄,眼中難掩羨慕。一號船敢公然聚賭,隻因不受軍管,不屬軍隊序列,開賭的人都來了張鎮鑄造營,出海是為了試船和維護,對軍中規矩愛理不理。


    右側護衛艦上,辛平無奈搖頭,盡管已經看了一路,還是有點看不出眼,隻得命人下去點醒一二。鑄造營的人很給辛平麵子,提點的人一走,就把陣地轉移進了艙房,不再那麽光明正大了。


    第一艘蒸汽船出現是四年前,出現地為新城,隻是短暫露了下麵,要不是頭頂冒煙,誰也不知道,當時那艘三十米左右的木殼船,竟有一顆強力心髒,可以在無風無槳的情況下行駛。


    轉眼四年,造船技術突飛猛進的同盟,不但造出了百米戰艦,還成功造出了鐵皮船,有了堅固的船身,巨型蒸汽機才得上船,才有了今日的試航。同行的五艘戰航往好了說,叫護航,往真了說,可以說是準備撈人和拉燃料做苦力,明明可以裝下百噸貨物的船倉,盡是堆木炭煤球。


    城北,有了車馬的張揚終於不用腿著趕路了,望原避雨的兩天,鎮長方格把小鎮能用的車馬全搜刮來了,讓同盟一行幾百號人擺脫了肩挑背扛的命運。方格主動幫忙的行為,讓張揚很是感動,於是便把已用不上的被服全給了方格,沒收一分錢,就當租借車馬的錢。


    山路彎彎繞繞,海風撲風麵已聞浪湧,蔚藍之海至入眼中,可同盟一隊卻還在山裏轉圈,一會看見海,一會看到城,就是死活走不近,港城明明已在視線內,卻非要繞這著山,拐這條道。


    張揚脫隊走小道直奔港城,他拐來拐去道路磨盡了耐心,同行者有呂梁、商洛、丁千,石景,及一路充當免疫向導的方格。


    行於山間小道,左見水田,右見耕地,田間地頭勞作的男女老少,對抄近道的六人投來目光,還有人提醒說前方道路泥濘,衣冠整潔的六人組帶笑說謝謝,然後就在一眾注視下脫拖鞋撩褲腳。


    穿山越嶺過田間,路上買了雞,買了瓜,趕過牛,張揚終於看到了海了,其側五人啃著瓜扲著雞一身髒兮兮和他並肩看海,視線中碼頭忙碌,人湧舟動聲不絕,城似山腳,可見城中街道街道行人建築。


    方格手指城池一側說道:“對麵的建築就是領主府,已有百年曆史,相傳動用萬人花了十年才建成。”


    張揚瞄了一眼沒吭聲,走南闖北看多了雄城偉鎮,港城這位於半山間的領主府有點不咋滴,既無雄關偉岸攝人心魄,又無山險斷崖山端立,看上去就是一堆石頭亂圍的小碉堡,沒氣勢也沒能讓人一眼膽寒。


    方格見五人提不起興致,就知城主府入不了他們眼,不由麵露苦笑。丁千一笑拍其肩膀說道:“方老大,有時間多去外麵看看,你們這的城防真不行,牆不夠高,堡不夠絕,在我見過中城池中連前三十都排不上。”


    方格搖頭不作迴應率先朝山下走去。


    沙灘上,一身髒兮兮還扲著的六人備受矚目,若不衣色還新沒破破爛爛,人也精神十足,絕對會被當成小偷。


    丁千四處瞄,看到不遠處一人不由瞳孔一擴一縮,不敢確定那人身邊的他突然來了一嗓:“丁豪!你就是個王八蛋!”


    張揚等人順著丁千所望看去,隻見不遠處有四人寸頭青年看來,其中三人帶笑,一人麵帶不解看來。


    他鄉遇故知,有仇也戀沒仇,丁千和丁豪同族同宗同村,卻打小不對眼,從小打到大,路上見麵都得懟幾句的交情,現在卻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了。兩人閑聊對話,張揚等人旁聽,話裏話外得知了不少消息。


    呂梁聽了一會不解問道:“你們是海軍,怎麽跑這來了?港城好像不在特許範圍內。”


    見族兄丁豪皺眉,丁千才想起介紹,趕緊把幾人的身份說了一遍。


    碼頭,有點發福的辛平一臉笑對外甥說道:“來就來嘛,帶禮物就生分了。”


    張揚眯眼瞧了瞧這白送的舅舅,語帶親切迴道:“如果知道您又胖了,打死我也不帶吃的,您隻要再努力點,就都能和我娘和辛慶舅舅拚體重了。”


    辛平一拍發福的肚皮,無奈道:“沒辦法,年紀一大攔都攔不住,這次領命外出,本以為能瘦下來,不曾想還胖了不少。”


    張揚嘴一歪。辛平繼承說道:“來港城不是偶然,而是收到信說你打算從這走海路迴去,我也剛好要迴去複命,就來試試看,沒成想還真等到了。”


    張揚一聽眉開眼笑,由衷道謝幾聲,這可比原計劃好上無數倍。商洛和淩誌的原計劃是到港口再找人,不是撞上是同盟那部的商隊,就死皮賴臉纏上去,打算一路走一路撞運氣,隻要能南下千裏到達藍山群島就行,那裏有處同盟軍駐地,駐地內有支隸屬於鑄造營的船隊常駐。


    蒸汽船內,呂梁等人看什麽都好奇,鑄造營的人則得意洋洋一路吹。呂梁等人僅是好奇,事先多少多少有點了解,知道有這麽一迴事。而有幸跟著登船的方格則震驚了,沒上船前,他隻覺得是艘鐵皮船罷了,自己有錢的話也能整艘玩玩,可一下板甲就感覺到不一樣了,方格登船無數,還是頭一迴踏在這麽結實甲板上,感覺就和站地上無異,他還趁別人不注意時微微跺腳。


    別人在參觀在感歎,張揚卻一路撇嘴,嘴上是沒說話卻暗中嫌這個嫌那個,從板甲到船體,從走道到艙房隔間,從機房到廚房就沒一處滿意的,唯一讓他覺得順眼,是閣樓上的小平台,那裏能眼觀六路視野開闊。


    辛平見張揚不感覺興趣,便把他拉到一旁聊起了北麵動蕩:“昨天來信了,信上說傑斯已深入蕭國境內千裏,忻城劉氏出兵二萬響應,另有十三族暗中支撐。齊國和營國得知消息後有點意動,信上說兩國都有出兵的可能,雖然不會明著來,暗中動手的可能性卻極大。”


    張揚無奈道:“和我說這些也沒用。‘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話純屬扯淡,不了解具體情況的情況下,我還是老實閉嘴,別亂出主意為妙。”


    辛平一笑:“說說又不犯法,你舅我那兄長本就不是軍征出身,他能當上海軍將領是各部協商選的,不是因為統軍能力。現在,事情落頭上他難免有點慌,來信讓我問問你的意見。意識是好壞無所謂,盡管說就是,用和不用由他決定。”


    張揚皺眉片刻:“放權,畫餅,宣傳,就地征兵。傑斯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一個從小殺到大的狠人,一個敢在月國占山為王狂徒,他能在南邊活下來,在更亂的北麵應該不是難事。第二,畫餅,不管忻城出於什麽目的,至少現在和我們是一邊,該給的就給,該誇海口就誇海口,亂局沒定前,任何承諾都有可能對現。第三宣傳,瞎編就行,能多扯就多扯,說的人一多假亦真真亦假,總有人會相信,這點和傑斯商量配合來,做好的話能讓對手手忙腳亂。第四就地征兵,從國境調兵不現實,費時費力費錢,死得人一多就會亂哄哄一片,與其這樣,還不如把錢花得實在點,以忻城為點,直接招收各國遊民組成外國籍軍,隻要有錢有糧有盼頭,應該能招展不少。”


    辛平命人記下後笑問:“為什麽不接任務?以你現在的名氣,隻要往忻城一站,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能讓府城人頭痛不已。”


    張揚沒正麵迴答而是說想家了,辛平一聽靜默,這才想起來眼前的人已離家多年,都奔三十去了卻還未婚。


    方格魂不守舍下了船,船上幾人向他揮手告別。


    兩天後,蒸汽船冒起濃煙,將停於港中的五艘戰艦連成一串緩緩拖向外海,碼頭上人頭又湧,直至這時,港城人才真正相信有船能無風自動。


    船隊漸遠,碼頭人潮漸散,方格轉身時,想起酒桌上張揚說過的四個字:“時代變了!”


    外海,無人得見處,蒸汽船不再冒煙,曾拖行戰艦的它,眼下不但揚起了風帆,就連位置也換了變成了被拖者。原因樸實無華,費水,費碳,費煤,而現在順風能省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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