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公主走了,起得很安靜,沒了來時的簇擁,也沒有人沿街歡送,方斌沒出麵、蠻開沒出麵,收到城內通知的張揚也一樣。


    一片雪白中,一支由兩國衛士組成的二十人小隊沿著山穀道路飛馳而去,小隊離去很久,一支數百人隊伍才緩緩走進山穀。


    長隊沒入山穀,吊於隊末的張錦臉色陰沉迴望來路,二天了!暗伏於隊尾確定是否有人跟蹤的細作沒有出現。


    化名張鏽的流萍,麵帶擔憂說道“統領,能不能給我幾個人,我想迴去找找。”


    張錦搖頭:“再等等,若昨天的人也沒迴來,找不找結果都一樣,沒必要浪費體力。”


    “走吧,事情未明前不要引起恐慌,這事暫時不要外露,我可不想出糗。”


    一同和張錦立於穀前的七人聞言邁步,唯有流萍側頭迴望,失蹤那人是他手下,一起走南闖北的生死交情。


    又見前方長隊時,張錦迴望身後無奈道:“隨便你們了,死了別怪我就行,前方村寨會有人等你們兩天。”


    流萍一笑朝另外兩人招手,那兩人見之一笑點頭,張錦的氣笑中,三人抬手告別。


    張錦帶著剩下的四人重新混入長隊。兩國衛隊成員早已見怪不怪,沒人主動搭理,此類情況他們從風雪關前往羊城途中見多了,同盟小隊成員今天多、明天少是態常。時下,不過換了個方向,從羊城往迴去,同盟人還是之前那批就是人數少了一半,沒必要大驚小怪。


    星原另一方向,羊城卻沒有護衛隊這般輕鬆,剛散去外巡不久巡邏隊傳迴了來自周邊的數條消息。消息稱,星原東南方向均發現了人類活動痕跡,周氏臨近山脈的領地更是直接遇襲,兩處牧場百餘口無一生還。


    將軍府二樓,四人圍著地圖觀看,地圖中心位置黑點代表羊城。


    黃圖手持指揮棒指向信息中提及遇襲的位置:“這裏離風雪關不足三百裏,周邊也沒有大型城寨缺乏防禦力,方城人超過五千人,就有能力切斷羊城一線供應,雖然時間拖不長卻足夠讓我們難受了。”


    黃圖再指迴報說有發現的幾個位置:“最東側臨近風鈐關,最南靠近風雪關,中間有四處,其中一處在我們防區,全線長三千裏,各點位置相隔距離很大,應該不是同一夥人,有可能是六支不同隊伍。”


    蠻開點頭表示讚同,也拿著指揮棒點向風雪關一側:“這位置不用擔心,張鎮長以前在這進過山,並和府城人遭遇,那裏不利於大規模調動,尤其是冬天。風雪關那邊也早有預案,不然也不可能在襲擊後的二天就發現了。”


    蠻開指揮棒一轉指向山脈中部:“最可能出事的反倒是我們負責的地方,紅山一帶沒風險,可紅山兩側太空了,陳國人不管,蒼狼人也不管,我們的巡邏隊也極少查探。”


    “若府城人發了瘋,或者得知羊城防務空虛,就極有可能朝羊城來,雖然他們沒有成功的可能,但隻要這麽一做,星原上下就亂套了。”


    蠻開說完便看向站在地圖旁邊當木頭的張揚。


    張揚抬頭一臉迷糊道:“看我幹嘛?”


    蠻開一臉嫌棄:“少裝傻,現在城裏沒人。關岩帶人朝風雪關去了,劉鵬去了南川,我得負責協調物資,你不去誰去?”


    張揚臉一黑:“打仗我不行,萬一他們真打過來怎麽辦?城裏就這麽點人幹嘛出去送?不如直接讓風鈐關的人提前動手,我就不信那邊一丟,潛進來的府城人還有膽再搞事。”


    蠻開撫頭看向方斌有氣無力:“你來說我頭痛。”


    方斌剛抬頭就看到張揚朝自己眨眼,不由臉黑罵道:“你再眨一萬次都沒用!打仗不是請客吃飯,大軍需要時間磨合,需要執行事項安排到位,那支部隊負責什麽都得一一安排,這一切都要時間。”


    “讓你去裝裝樣子嚇嚇人而已,沒人要你上去拚刀子,見勢不妙你就跑,別跟我說你連跑都不會。”


    方斌、蠻開是真生氣了,都在氣張揚的不知輕重,府城人要是直朝羊城來,進攻一事就基本告吹了,沒誰敢在後方不穩的情況下突入。


    張揚看著麵黑的兩人咬牙道:“再給我五百人湊夠一千。”


    蠻開皺眉不語。方斌見狀說道:“城中人員任你調配,事情結束前我不幹涉。”蠻開這才朝張揚點頭:“鎮上的人可以還你,我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保持傳信,不管好壞我要相隔二天就收到消息。”


    張揚皺眉,二天一傳信有點難為他,過千裏的距離保持二天一傳,這得調用百人專職才行。一番糾結後,張揚應道:“我隻能說盡力,相隔不會超過五天。”


    蠻開沉默數息歎道:“張錐會和你一起,傳信間隔四天,黃圖留下。”


    黃圖聞言正要說話,張揚抬手:“總得有人在才行,這次我不打算帶你們,呂哥和我就行。”不等黃圖說話,張揚手一揮大笑道:“走了!”


    午後,南門外,銅錘旗下千人聚。


    張揚陣前一笑:“兄弟們,隨我遊山玩水去!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咱們還能撞上幾個不長眼的!”


    呂梁同樣一笑,舉手朝南一指:“出發!”


    城牆上,方斌失笑,蠻開搖頭,這麽另類的出征儀式還是頭迴見。


    方斌看向城外鬆鬆散的隊形吐槽道:“和他叔一個德行,做事沒頭沒腦,帶的兵倒是沒變。”


    蠻開:“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有變化才怪,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敢讓他出城。”


    “說實話,我蠻佩服府城人,他們敢在風雪中兵臨城下叫囂,敢在戰事不利時出奇兵,敢在多線同時開戰,敢不遠萬裏跨國搞事。”


    想到府城有九邦五鎮,卻能保持百年不散不亂,還能一直對外擴,方斌不由搖頭歎息:“不佩服不行呀,要不是許君偷襲成功,別說占據星原,我國能不能守住邊境都是問題。”


    對府城的了解越多就越讓人不安。蠻開初次接觸府城軍是隨黃家虎助陳國平叛,那時的府城軍就是偷越康陳兩國交界地帶突入陳國風原,要不是叛軍敗得夠快,陳國可能會丟掉東部疆士。第二次接觸是刺殺,那場發生在鷹部針對康庒黃家虎的刺殺,蠻開險死還生,而那些府城死士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三次接觸是複仇之途,各部湊成的複仇聯盟一路北上,一路殺一路收集信息,卻未查出主謀是誰,隻知道他是府城人,而那次城外埋伏也讓人難忘府城的人彪悍,明明是必死之局卻硬生生闖了出去。再往下便是兵臨城下……,接觸越多越是讓人背心發涼,蒼狼、陳國、同盟三方決意偷襲,不是看不起府城人,而是害怕府城人,怕他們緩過勁便來尋仇。


    事實也證明三方想的沒錯,剛經曆連番大戰又遇二次大災的府城,竟能借地震一舉毀了六國聯盟,也能借大災收攏流民成軍,還能不懼嚴寒派人翻山越嶺經略星原。


    南門外,長隊已去,蠻開轉身欲下城牆之時,方斌突然問了一句:“打下風鈴真能平靜幾十年?”


    蠻開腳一頓搖頭:“這事誰也說不準,我個人認為能平靜十年,府城再強也有限度,連番失利,不說亡國,至少也能讓他們內部鬧上一鬧。”


    方斌麵色一鬆揮手與蠻開告別,一人往城中走去,一人走向西門。


    風鈐關。


    許君麵東而立,飄揚雪花落於肩頭如同白斑,可見他已靜立良久。


    腳步聲來,許君迴頭一看便笑道:“呂將軍怎會得閑到此吹風?”


    呂超淡笑拍去頭上落雪:“閑不閑我說了算,又沒人能管。旗主,軍中現在不太平靜,後方傳來的消息讓不少人有了擺動,隻差沒出口了。”


    許君看到呂超拍雪才想起自己已久站,不由條件反射般拍去身上積雪,重整衣衫時笑答:“人一多鬧騰很正常,隻要羊城沒丟他們也就過過嘴癮,真要走人估計不會,誰也沒傻到錯過這次機會。若羊城失守,別的不說,城內城外的十幾萬人得跑三分之一,剩下的是無處可去。”


    呂超迴望身後連營,笑著迴答:“應該沒那麽差勁,能來這邊的都是各方精銳,他們不至於傻到那種地步,在我看來,無論身後,他們都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往前湧。”


    許君還以淡笑,沒在往軍心一事談,轉而聊起府城人襲擾星原的目的:“這幾天我一起想不明白他們想幹嘛,零星的騷擾對地廣人稀的星原沒什麽作用,攻城略地又不太可能,若能讓大軍翻山越嶺而過,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才動手。若說我們的計較外露,也不見對麵敲鑼打鼓求援,也不見兵卒出城尋地道。”


    呂超一樂:“興許是為了練兵,這樣的事我們同盟人經常做,府城能如此之強應該也熱衷此道。”


    想不出理由的許君聞言一呆,這倒是他沒想過的,聽呂超一說感覺蠻在理,於是笑道:“這事府城人真幹得出來,當初為了尋找我方本土,他們沒少往沙漠裏鑽。”


    兩人於城牆上聊了一會,便結伴而下,走向牆後密集連天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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