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部,嵩山峻嶺中,有人在艱難跋涉,隊伍成員複雜,有胖有瘦有男有女有高有矮還有小孩。


    隊中有兩人很是無奈。張癲是因為知道自己錯過了家中增丁,陸虎是因為拖油瓶太多嚴重拖慢了速度,原本計劃走一個月的路程,現在走了二十五天才走了大半,還有一小半不知得花多少時間。


    為了節省時間,他們經過村落時請了兩個向導,走小道的好處是節約時間,壞處就是得翻山越嶺。


    張癲是山卡拉中出來的人,爬山涉水就是小菜一碟,一天走個幾十裏不是問題。問題卻出在了陸虎一家身上,馬背上呆慣了的人,下馬爬山和要他們命差不多,十八人的隊伍,隊型稀稀拉拉竟能拉開了上百米,走得相當悠閑,經常前不見尾,尾不見頭。路遇小山,陸虎和向導都走到山頂了,迴望山腳,竟有幾人還在山下小溝中摸魚。


    也不管髒不髒了,陸虎找了個石堆便坐下,還沒喘了上幾口氣,張癲就坐到了他身邊。


    見張癲一臉疲態,陸虎試探性問道:“要不你和陸鷹他們先走?我帶其他人慢慢磨。”


    “再這樣下去,呂梁的婚事我自己都要錯過了,一個人缺席還好,兩個都不到就難解釋了。”


    張癲抹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解下腰間水壺仰頭就灌,心滿意足才笑道:“到了我家地界再說,如果安排向導說的走,應該能趕得上,實在不行的話,就先找個地方把你那一家子先安頓好,我們兩個趕迴去參加婚事,再迴頭來接他們。”


    “你別想偷懶,呂梁在新城就三番五次找我們確認,你都答應了,就別想讓我幫你開脫。”


    陸虎聞言苦笑,算是默認了張癲的主意。張癲指著往山上走的鬆散隊伍,繼續說道:“你怎麽安排?錢不是問題,你沒有我可以借你,可工作和住宿就難說了。”


    陸虎歎息:“到了再說吧,現在煩這個也沒用,我最近都瘦了。”


    陸虎的確瘦了,還瘦了不少,他和張揚一起時怎麽折騰了都不見瘦,卻沒成想到迴家一趟,竟能瘦了幾十斤。


    伸手把一隻在腳上爬的螞蟻捏住,張癲趁陸虎不注意飛速放到了他頭上,在陸虎撓頭時張癲說道:“瘦點也好,胖子會早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見過那個胖子能活很久?”


    不久,席地閑聊的人多了起來,扯皮了很久很久才把山下的人全等上來了。


    “三叔,你瞧瞧我們剛才抓了很多魚!有幾條好大,還有好多好多泥鰍!”


    二男一女,三個小孩子扲著小木桶飛奔而來向陸虎炫耀收獲,張癲湊過去一睇,不睇還好,一睇就忍不住撇嘴,桶裏十幾二十條魚最大的也不超二兩。


    由於隊友太過給力,計劃再一次出現了偏差,陸虎張癲兩人不得不在鷹部青陽鎮扔下了隊伍先行離開,此地距張鎮隻有八百餘裏,理論上租馬急行也就三五天的事,可隊伍中有婦女兒童,她們走了月餘已經疲憊不堪了。


    ——


    刀片怎麽造?刮胡刀怎麽裝?這二個問題讓張揚撓頭扶下巴頭痛不已,可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來,這像一大堆錢放在眼前,看得著,摸得著,就是拿不了,這讓張揚痛苦,苦惱了幾天,發現自己吃獨食的可能性不大,於是鑄造營又成了研發中心,三七二十八把自己想法一說一交代,張揚又當起了甩手掌櫃。


    居家三日惹人嫌,這便是張揚的真實寫照,他在家沒能呆多久,便被兩個處於孕期的女人轟了出來。


    無事生非,人一閑就事多。頂著個大光頭瞎轉難免被人調笑二句,不怎麽熟的人笑話二句張揚就當沒看見沒聽見,他大人有大量,熟人就不行了,特別是在的手下混飯吃的。


    張銘就是例子,他隻不過是看到張揚時沒忍住,笑出了聲,這一笑事情就鬧大發了,他那飄逸的長發沒了!幸災樂禍是人的本性,由幹人瘦頭塵,成了光頭佬的張銘,沒少被手下的人笑話,幾天後,他手下的人隻要是男的基本也沒頭發了。


    陸象很識趣,見四周的人都沒有頭發,與其等人動手強薅,不如自己動手隨波逐流……


    一個二個還好說,人一多事情就不受控製了,一傳十,十抓百,例如你剃了個光頭,你弟弟笑你,然後第二天他也禿,然後他的好友也禿了,這相當合情合理。


    呂梁很忙,非常忙,婚期在六月二十三,現在才十六號,卻忙得腳不沾地了。張揚和黃圖都主動請纓參與其中,黃圖協助呂梁負責賓客的吃穿住行和場地安排,張揚負責新娘一方順帶幫呂梁請假。


    張揚看似輕鬆不少,其實不然,同盟嫁女需要帶嫁妝,雖沒有明文規定,卻是個古老的傳統,為了不讓女兒出嫁時丟人,父輩舉債充麵子一事時有發生。


    張錢,張馨的父親,一個老實漢子,為了女兒的嫁妝搞心了幾個月,訂婚時,呂梁私下做主說不用女方出錢也不用嫁妝,可張錢自己麵子上過不出,非要搞折騰。張揚上門,看到滿房用品家具,隻能苦笑連連,一番唇槍舌劍後,張錢沒被說動,反倒是漢子一句,不能丟張家的臉,把張揚震住了。男的勸不動,張揚便轉移目標,盯上了他嬸嬸和堂姐,嘿,效果還不錯,就是沒一用處,多餘的家具用品一點也沒退,還得知張老頭打算送匹馬,馬在同盟可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手續上繁雜不說,還要走關係才行,普通點的花上一二萬,好點的價格不定。見好言相勸沒用張揚便來硬的,直接拉來了張山、張峰、張嶺三人做為支援,這個那個一大通理由借口輪翻上陣,什麽會帶歪風氣,會影響社會穩定……關門折騰了一下午,才得出了麵子上看得過去又不費錢的方法,那就是裝,不必要的東西走個過場就行,不用真買,特別是馬匹,這玩意比養個人還費錢。


    大事解決了,請假一事就不用說了,張揚直接給呂梁編了個停薪留職的說辭。


    黃圖就慘多了,呂梁的親戚還好接待都是一群一群的,知交好友就難辦了,今天來一個,明天來一雙,除了安排吃穿住,還得充當導遊中介,領著一大票人參加時不時不得幫他們物色下工作。黃圖也想偷懶,卻發現沒人受自己指揮,自己連個手下都沒有,張銘他叫不動,陸虎不理他,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童胖倒是樂意幫忙,隻是張口閉口就要錢。


    呂梁的父親已離世,爺爺也不在了。梁芳作為唯一的長輩,身上的擔子也不輕“女不坐中堂”雖說是陋習,她本人也很厭惡,可想到自己孤零零一個人接受新娘敬酒,這會讓人笑自家福薄,為了找個能坐中堂的長輩,她不惜寫信給鷹部大長老呂方,隻因聽說呂方對自己兒子很是照顧,信在訂婚不久便寄出了,苦等數月不見迴音,要不是月初張海帶來好消息,梁芳都打算讓呂梁的叔叔上場坐主位了。


    趕來張鎮的親朋好友遠遠超出了呂梁的預期,計劃中不會超過二百,現在卻已經來了三百多人,人數還在不斷增加,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呂梁和母親梁芳的溝通出了問題,梁芳邀請父兄的同時還邀請眾多親朋,母子兩為此還吵了一架,另外呂梁也算錯了自己的影響力,作為第一屆比武大賽的亞軍,交過手的人很多,聽聞呂梁結親,不少對其有印象好的人都自發趕來,辛宇護送王昭千裏迢迢來張鎮,有一半原因是想喝呂梁的喜酒,兩人在新城時相處不錯,要不是呂梁訂婚了,辛宇都想把女兒塞過去了。


    人一多,問題也來了,場地和籌備都成了問題,如果隻是親戚,讓張揚幫忙騰騰漁具店周邊的房子還能擠擠,問題是張鎮和呂梁共事過的人就是個大數目了,加上張氏一族是出了名的瘋,鬼知道會冒出多少人,整個張村都出動也很正常,必竟離家近。


    為了不出婚宴時不出一蛾子,呂梁三番五次上張村詢問出席人數,得到的答案讓其很頭痛,大多人都是說看看再說,到時再說。


    ——


    鐵原城,銅部最大的城市,前幾年,它和其他城池一樣,都是高牆林立圈地而成,活在其中的人如同池中之魚,現在不行了,鐵原城原有的城牆,已被拆得千千瘡百孔,曾隻有四個城門入口,現在卻到處都是,多到連本地人都不清楚有幾個。


    如今的鐵原城,就像一個大型蟻巢,人如同螞蟻般進進出出,有人往裏運東西,有人往外送東西。


    天色已暗,一行二百多人成功抵達鐵原外圍,座落於盆地中的城池,漸起燈火,黑暗中鮮明醒目。


    眾人駐足遠觀萬家燈火時,掃興的聲音響起了:“就地紮營!夜間入城太麻煩了!”


    話音一落,哀嚎聲霎時四起,不死心的人紛紛跑到了辛宇身邊抱怨。


    王昭的叫得撕心裂肺:“我就想洗個澡呀!這是山上,別說河了,連條溝都沒有!”


    “辛統領,我們離得又不遠了,到城裏能吃好喝好睡好,休息好了我們明天才有力氣走路嘛!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所有花銷我請!”


    不理會四起的鬼叫聲慫恿聲,辛宇淡淡說道:“這是鐵原城,相信你們都知道。鑄鐵需要礦石,你們看看腳下暗黑色的路。我相信城中絕對不會比這裏好,如果你們不想天沒亮就被打鐵,運送的人吵醒,我建議在這紮營。”


    想到城中灰黑的路,鑄造時的喧囂,運送時飛揚的塵土,擁擠的人潮,剛才還吵吵嚷嚷的人都放棄了進城休息的想法,老老實實紮帳篷去了。


    千算萬算以為能睡個好覺的辛宇,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天氣,前半夜還好,安安靜靜,下半夜雞估計還沒睡醒,他就被吵醒了。看著從營地旁浩浩蕩蕩經過的運輸隊,辛宇的臉和夜色一樣黑。


    六月太陽已經毒辣透頂了,討生活的人想盡辦法避開正午時段,又不能不幹活,那就挑沒太陽的時候,淩晨幹點,午間休息,下午再繼續。


    睡是睡不成了,王昭收拾帳篷時毫無貴族修養口吞芬芳,待待天明時,還從往城中送貨的商販手中買了不少新鮮果蔬,順帶買了頭豬作為早餐。


    無風不起浪,王昭越發沒形象,平靜無紋的江麵,就如同手中的豬腳,見多了吃多了也就那個樣,讓人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能讓王昭來點勁的是,站在浮橋上往江心釘竹條的人,浮橋這一路上王昭見了不少,多是在小河小江上,過千米的還是第一次見。


    “辛統領,他們在幹什麽?這樣的橋大水一來就沒了,沒什麽用處。還有往江裏釘竹條是做什麽用的?”


    王昭不明白。不代表著辛宇就明白,其實他也是一頭霧水。不懂就問,臉皮這東西在同盟境內不值錢,幾乎人手一份而且還都很厚,隻要是個男的,參加過集訓的,誰沒被打過被罵過被坑過被笑過?訓練了幾年,在不熟的人麵前耍無賴擺譜那是相當手到擒來,麵子是留給熟人或裝給家鄉人看的,這不,辛宇就擺出了流氓氣息,直接找監工,亮出自己了統領的身份,簡單明了查問怎麽迴事。


    臨工是個小年輕,對於辛宇的詢問,隻好說出所知一切,和負責的事項。


    一直跟著辛宇的王昭聽到迴答時失聲道:“大江上築壩?築橋?”


    麵對反問小年輕攤手聳肩表示就是這樣,他們現在便是在查探江底結局,已經跑了十處幾。並說江水泛紅,是因上遊有二條大壩在同時施工。


    因為辛宇,渡江很順利,王昭沒能體驗到張揚渡江時的望眼欲穿。


    六月二十,王昭記得很清楚,這是到達張鎮的日子,之所以記得住,是路邊大號時間欄的功勞。


    看著身前幾十號光頭,迎風忍不住摸了下自己飄逸的長發,王昭則眼角直跳,兩人都強忍著不笑出來,生怕一不小心就打起來了。


    辛宇可不管這些,和手下大笑不止,入城時他們就看到了很多光頭,有種誤入蠻部的感覺,不過零零散散的不算壯觀,沒成想一到神匠區入口,便看到裏麵光頭遍地走。


    辛宇笑著笑道想起了正事,走向了人群前頭。


    帶頭攔人的是頭尖體瘦的張銘,二百多號奇奇怪怪的陌生人想往神匠區裏走,不攔才奇怪。現在的神匠區,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作為重要人員集中地,圍牆和崗哨都配上了,正常出入是沒人搭理,因為不是商業區,行人路人也不多。


    見來者別著統領紋章,雖然不認識,張銘還是右手握拳抵左肩點頭行禮,才問道:“統領,請您表明身份,並說明來意,這裏是城鎮重地不適合大規模人員進入。”


    辛宇聞言笑笑搖頭,他忘了提前通知張鎮一方,入城時到處轉也沒人搭理,這讓他以為沒有禁入區。


    “辛部,新城,第三統領,辛宇。此行率員三十,護送王昭及其下屬一百八十二人,目的地張鎮,對接人員張揚,這是出行公文。”


    張銘接過文書細看一遍,隨後讓兩人前去通知張揚。


    數百人站立,自然會引來注視,人越聚越多,隱隱把陌生人圍住了,還有人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了,落在辛宇身上的目光最多,張鎮就一個統領,這是眾所周知的,而眼前這個沒見過。


    “散了,散了,你們閑著沒事幹嗎?”


    懶洋洋的聲音透過鐵喇叭響起,沒人問原因沒人問對錯,聚集而來的人很快散去,張揚在陸象、陸虎、兩大號光頭的簇擁下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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