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上記載,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時見曰會,殷見曰同。是以,上京朝廷最為重視的就是每月月首的‘百官朝會’。朝會之時,百官皆要到場,朝廷大事需要議政、下旨的,都需要在朝會上提出、討論、公舉、落實。


    今日,便是初一,上京城內皇極大殿裏,百官雲集。一番百官參拜、皇帝受禮的流程完成之後,便是朝臣們的各自‘述職’。做為親王之爵,二皇子陳鬱此時已經穿上了自己的王公袞服,和中樞閣的內臣要員們站在一起,他是今日第一個要‘述職’的朝官要員。


    二皇子是夏朝如今最火的‘京察’大計的負責人,如今,百官如今對這位二皇子真的是佩服不已。這才多久啊,就已經將各地官員的底子摸了個大概,大到中央衙署各部的施政、中到州府衙署的落實、小到縣鎮對國家政策的落實,都講的頭頭是道。


    一些上京官員在‘京察’之中,德績略有瑕疵之時,二皇子從不以出身、籍貫一概論之,相反,都是耐心、細致的為其查缺補漏。若是遇到朝官為政不德,荼毒一方,也會依法論處,絕不姑息。


    “陛下,晉王主持‘京察’,成績卓越,如今我吏部已完成上京城大小百官相應的考績考評,具體還需要內閣諸位大人審核查驗。”吏部選官處的王勝王大人毫無節操的率先捧起了晉王臭腳。


    站在中樞閣諸人首位的呂端正此時正在側著身,監察百官行止,他就相當於班級檢查同學紀律的班長。隻見他眼神嚴厲的看著王勝,王勝心有所感,四目對光之後,立刻退迴列班。


    “朕一直覺得‘京察’的法子不錯,如今執行的也算尚可。所以,京官之後,該是地方官員了。三皇子陳時,在外有半年了吧?”皇帝笑嗬嗬的問著站在首位的呂端正。


    “迴稟陛下,的確如此!”呂端正恭敬的從列班中走到大殿中間,躬身迴答。


    “那就讓他迴來述職吧!”皇帝直接定了。


    “陛下,三皇子爵位雖屬親王,但已賞雙桂頂冠。所以,臣以為他的‘京察’主導,若是二皇子的話,恐有不妥!”內閣次輔高奇此時躬身出列,提出建議。


    “吏部為國考察百官乃是職責所在,在場的諸位勳貴,都已接受‘京察’,三皇子身為朝臣,理應一並接受吏部考察。”吏部選官處的王勝再次出列諫言。


    “王勝,陛下征詢中樞閣,你卻屢屢越階發言,實屬無禮!陛下,依律,當罰俸三個月!”呂端正這是第二次表達對王勝的不爽。


    “王勝,你可知雙桂頂冠有何作用?”禦座上的皇帝不帶感情的說道,隻是臉上卻是帶著一絲微笑。


    “陛下,臣……不知。”此時的王勝,羞愧難當,皇帝和中樞閣諸人鄙視的目光就那麽赤裸裸的刺在他的身上。


    “罰半年吧!多出的三個月罰他無知愚蠢!”皇帝終於不再掩蓋他的不屑。


    “遵旨!”做為紀律委員,呂端正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守規矩、妄圖博名的投機分子。


    “高卿家有何想法?”皇帝轉頭問向高奇,他問的自然是陳時的‘京察’。


    “陛下,所謂‘京察’,本質也不過是述職為主,所以,臣以為當以陛下為首,幾位朝官在旁協理審核為好。”高奇笑嗬嗬的迴應著皇帝的提問。


    其實,老呂和他私下曾對陳時的‘京察述職’做過分析,兩人也都覺得,如果是由二皇子陳鬱做為審理的話,那麽滿朝文武、甚至是天下的官員都會認為,是陛下授意二皇子管著三皇子,可是,二皇子既非太子之職,爵位上也比不了三皇子。如果二皇子做為三皇子的‘京察’述職對象,這是亂了朝廷一直以來的秩序和規則的,這樣的話,下一步的中樞閣眾臣,不也要受到吏部的壓製了嗎?


    中樞閣的七位朝臣此時自然也看出了呂相和高相的想法,大家平日裏雖然各有各的心思,但在這件事上,卻是一致的,於是便一齊喊出一句:


    “臣等附議!”


    “好!傳旨,讓他迴來述職!也不知這天天在越州鬼混什麽?!”百官見此,紛紛覺得皇帝似乎有了不滿意陳時的意思。隻有站在不遠處的石磨盤心裏才明白,皇帝的真實想法。


    石磨盤這幾天已經連續了接到幾份越州來的飛鴿傳書了,如今,磨盤隻能祈禱,越州的那位親王可千萬別多嘴才好,否則就是好事變壞事了。


    此時,遠在越州的陳時還不知道,他即將迎來一次皇帝對他的新考驗。


    上午的陳時心情亂糟糟,下午的陳時心情卻完全逆轉了。


    他的外公李虎終於給他交出了一份新答卷,那就是陳時個人的武器裝備已經有了著落,就下午的時候,陳時的外公帶著手下的一位匠人來到陳時的雅室,來當麵聊這個事情。這位匠人陳時比較熟悉了,正是之前獻出牛皮盔甲的那位褚大由褚師傅。


    “李大人之前和我說過,親王還沒有稱心的兵器。如今,咱們這裏條件也有限,所以,我們一直都在琢磨著法子。今天,解決了。”


    “褚師傅,您講,什麽辦法。你說!”陳時此時已經完全沒了徹夜未眠的疲憊,相反,則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咱們所在的越地,自古物產豐富,鑄刀鑄劍的師傅那自然是大把的。可是,卻鮮有人知道,百多年前,在越地有一位擅長鑄造長兵器的大師,叫莊懷玉莊老先生。不過,他一直不怎麽出名,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知道的這個人。”


    “怎麽個機緣巧合呢?”陳時有些好奇了,看不出來,這位褚大由還是個故事會。


    “匠器監,親王知道吧?我的師傅,就是匠器監出來的。隻不過,我們認識的時候,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也就不怎麽做手藝了。我呢,很多事都是聽他講故事嘛。那位莊懷玉一輩子想的就是做精品,就是那種神兵利器嘛。可是,他又沒錢,又沒人相信它。後來,據說,他得了塊極品的好鐵,我師傅呢,就去他家買,想要……存下來,將來可以養老嘛。”


    “明白了。”陳時一邊點著頭,一邊聽他繼續說著。


    “可是呢,莊家的人卻是一直說沒有,說賣掉了,當時呢,他的家呀,說家徒四壁也不為過啊。迴去的路上,我師傅就說,像老莊那樣的人,他就不可能把好東西賣掉。肯定是用掉了,不然不可能那麽窮嘛。”褚大由說話一直都有南方的口音卻不是很重,所以,陳時勉強也聽的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陳時有些不明白,這位褚大由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說,你願意給那些做出來東西的人,願意給錢不願意他們的心血埋沒嗎?所以啊,我就和你外公去那個莊家了呀!”褚大由的臉上終於笑了,他的黃牙露了出來,陳時看的晃眼睛一樣。


    “陳時啊,親王啊,我覺得這事可行啊。所以,我們兩個就去了莊懷玉的家,離這裏倒也不遠,一天就到。”


    “那莊懷玉的家,你知道?”陳時有些懷疑,這個褚大由是不是要搞什麽鬼?多少年早就沒什麽結果的事情,你說找到就能找到?


    “知道啊!我們和他的後人談了談啊。”褚大由繼續開心的說著。


    陳時表示理解的點點頭,看向坐在褚大由身邊的外公。


    “這個莊懷玉我是不知道的,不過,他說的那塊好鐵,我聽說過,的確不是凡品,所以,我當時想,若是有別的好鐵,買迴來咱們自己打造一把武器也行啊。”李虎緊張的給褚大由做證,他確實是知道那塊鐵,但他當時也不相信,莊懷玉子孫的手裏還有當年的鐵。畢竟,這都幾十年過去了。


    “看來是沒找到?!”陳時有些懵逼了,這兩個人找自己來,可是說的似乎有些繞啊。


    “找到了,談的差不多了!就是差在錢上了。”外公李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讓褚大由一直來當主講的原因就在這裏。


    “要的價格離譜?!”陳時已經反應過來了。


    “要五千兩銀子。我覺得值,所以,當時就拍了板,本來我想自己拿一下,就付錢了嘛。可是,如今,現在發現錢不夠了,人家東西又送來了……。”


    “明白了。是要我付這個錢,是吧?!”陳時終於聽明白了,心裏也有點咯噔了,倒不是說他覺得這五千兩銀子貴,也沒覺得外公自己做主不對,就是覺得這褚大由好像設了個套路呢。


    行啊,就算套路也認了吧,看看外公那個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陳時覺得,等事情過後,自己和他聊一聊吧。


    想到這裏,陳時也沒多說什麽,而是衝著兩人一比劃手,三人一起去兩界山的山門外收貨了。


    三人來到山門口的時候,才看到,原來二百五舅舅已經搶了先,正在幫著驗貨呢。


    陳時穿著一身平時在雅室裏穿的灰色道袍,頭發也亂糟糟的,也沒有洗漱,所以整個人看起來,頗有些邋裏邋遢的樣子。


    可是,送貨的對方,卻是比他還邋遢,同樣的一身灰袍子,卻是上麵沾著油漬,還有一些其他的汙漬,看著就不是幹淨人。


    陳時興奮的走到舅舅身邊,看他正在擺弄著一根長長的馬槊。


    “就這個?!”陳時看著平平無奇的馬槊,頓時覺得五千兩銀子有些虧了,虧大了呢。


    “你試試!”二百五舅舅也不多說,就直接把馬槊扔到了陳時手裏,絲毫不管那位賣家緊緊跟隨著馬槊的眼神。


    陳時雙手接過,雙手猛的沉了一下,馬槊差點拿穩,心裏頓時吃了一驚。


    “看著不粗啊,這麽沉?”陳時十分好奇的問道。


    “那是!這杆馬槊可不是那些普通貨色可比的,小老弟。”賣者見陳時有些好奇,便露出一臉驕傲的表情。


    “怎麽?還有什麽說法不成?”陳時逗弄著問道,那意思明顯的很,他把這位賣家當成了說繪本的了。


    “這杆馬槊長一丈零八分,五十九斤重。它是我祖上在許多年鑄的,您仔細看看,整個槊是一水鑄造出來的。這樣的兵器,滿天下也沒幾把!”說著,賣家的意思是讓陳時把槊交給他。


    “拿來,我演示給你看看。”


    陳時也不囉嗦,便把馬槊遞迴到他的手裏。


    來人雙手持著馬槊在手,胯下輕輕一扭,整個人便朝左側轉身過去。緊接著,他把左手鬆開,右手把長長的馬槊遞出去。‘噗嗤’一下,長長的馬槊槍頭便紮進了牆裏。


    “看到沒?三十多年了,還是這麽鋒利。”


    “確實不錯!”二百五舅舅看到此人的手法,不由得拍了拍手,果然,坑外甥的都是好舅舅,誇起人家來,毫不遲疑。


    “看著,平平無奇啊,多嘴問一句,怎麽就值這麽多錢呢?”陳時還是第一次購買長兵器,雖然他是有有錢人,但是,買東西前問一問是他的好習慣。


    “一看你就是外行了!算了,看在錢的份上,和你多說幾句啊,首先,別人的槊頭和槊杆子都是分開的,而我家的這杆是一體的。其次,槊頭所用的都是凡鐵,很普通的,可是這把槊所用的鐵本來就是上品的精鐵,當年在打造的時候,還往裏麵摻了其他的東西,所以,拿到手上自然就會更沉重,再有,就是別的方法,這把槊頭可以保持百年千年不鏽不朽。”賣貨的家夥此時侃侃而談,完全不在乎陳時幾人的懷疑的眼神。


    “確實是沉重。摻了銅?”二百五舅舅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錯,是金子!純金!上好的精鐵、上好的青銅、以及一大塊純金!隻能說這麽多了。”


    陳時此時不再說話,而是再次伸手,抓住插在牆上的馬槊槊身,稍稍一用力,便拔了出來。他雙手將馬槊拿在手中,開始仔細觀看起來。


    這杆馬槊長一丈零八分,重五十九斤。槊頭前刃,似槍非槍,上麵顏色既不是亮閃閃,也不是黑漆漆,卻是一種青灰,仿佛是沉在小溪中的青石頭的顏色。槊杆子和槊頭是連在一體的,整個槊身,布滿絞絲紋路,從頭到腳一直流暢的延伸下來,到了槊尾處,後刃橢圓,似核桃狀。陳時再次擺動,舞了起來。馬槊屬於長兵器,陳時對此比較陌生,所以,他的舞槊,純粹是為了體驗一下槊的重量和手感。


    “給你!跟我來拿錢吧。”陳時停了下來,大氣拍板,隨後拿著槊走進院子,其他幾人便跟了上來。


    “你是莊家後人?!”陳時邊走邊試探的問道。


    “對的。隻是,已經好多年不幹這個了,太燒錢了。”來人見生意談妥了,說話也便多了起來。


    “燒錢怕啥,賣出來一個東西,那就是真金白銀啊。”陳時有些不理解匠人們的想法。


    “都說窮文富武,可是如今不打仗了,就沒啥人做這些東西了。我掙不到錢,沒辦法就改行了。”


    “那你幹點啥啊?”


    “在鐵匠鋪裏,打鐵出力。”


    “來我這啊,讓你掙多點!”


    “要是跟著你,就得撇家舍業的,不想幹。”


    “行吧。等你想幹了,就來找我啊。”陳時一邊和他聊著,一邊把幾人帶到了後院。


    “舅,你來一下。”陳時把馬槊放在院子裏的兵器架子上,便叫二百五舅舅到旁邊說話。


    “這東西行嗎?我怎麽覺得有點怪呢。”陳時心裏忐忑的問二百五。


    “行,劃算的很。你先給錢,一會和你說。”二百五舅舅還是那樣,也不見他如何笑,但陳時感覺到他是很滿意的。


    陳時聽了他的話,掏出了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這是他之前留在身上,做為自己私房錢的。


    “銀貨兩訖!”對方收了銀子,便不再停留,轉身原路出去了。


    隻留下四人坐在後院裏說起話來。


    “這銀子花的值。”二百五舅舅迫不及待的給幾人解說起來。


    “通常馬槊都是一丈三的長,這杆馬槊比較特殊,一丈又八分,正適合陳時來用,再者,別的槊要是五十九斤的分量,也要比這個粗。所以,這個槊相當於,小了一號,分量卻沒減。這不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嗎?”二百五舅舅此時也開心的很,笑嗬嗬的說道。


    “那倒是,若是一丈三的話,那我拿著就費勁了。”陳時說著,便走到兵器架子前,再次拿起這把鐵槊,對著自己比量了起來。


    “你一個親王統帥,武器太長,就少了威嚴了。再說了,現在定一杆馬槊,起碼要一兩年,你撿個現成有合手的,知足吧。”二百五舅舅補充說道。


    “行!”陳時右手扶著鐵槊,樂嗬嗬的看著自己的新兵器。


    自己做夢都想要打造一把屬於自己的武器。卻沒想到最終是靠花錢解決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二百五舅舅難得文雅的總結起來。


    “嗯。沒事,我不心疼。五百兩金子的價格,賣點海參就出來了。再說了,我的武器,裏麵必須得有金子!”


    陳時覺得,真正的土豪,要的是氣勢,從不會心疼無情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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