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盞裏,燈火在寂靜的書房裏放肆的跳躍著,映出一張張皺眉苦思的臉龐。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良久,李世民打破了沉寂,今個兒他從宮裏得到消息,也明白了齊王迴長安的用意,但是否是借著提親為幌子,進行其他的事情,李世民思索了許久都沒想明白。


    再後來聽聞崔善福被抓,本是有些惱怒,惱怒崔善福怎麽會作出這種沒腦子的事情,但杜如晦跪地請罪,坦言此計出自他之手,本想分化李元吉的助力,沒想到弄巧成拙。


    此事畢竟是為了秦王府,況且崔氏一脈對他極為重要,思索再三後,李世民打算明個兒親自與齊王求情,讓李元吉鬆口,想來賣人情的東宮也不會真要了崔善福的性命。


    可哪知之時又傳來齊王遇刺的消息,顧不得多想,李世民將手下一眾人又招了迴來。


    劉文靜、杜如晦、房玄齡等人皆是眉頭緊鎖,他們知曉秦王話中所指,並不是何人行刺齊王,也不是齊王傷勢如何。


    而是齊王遇刺這件事會對秦王府帶來什麽影響。


    “此事會不會是東宮與齊王聯手演繹的苦肉計?”思量許久,劉文靜開口道,在他的眼裏,東宮一直是個障礙,而且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加之東宮與齊王這幾日走動頻繁,指不定已經達成約定,故意演出這出苦肉計來嫁禍於人。


    自然,這嫁禍的對象便是秦王府。


    劉文靜此言一出,其餘眾人皆是麵麵相覷,倘若真是如此,此計不可不謂是一條毒計,在座之人無不是背後冷汗直流。


    房喬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喉嚨有些發幹,因而吞了吞唾沫,這才說道,“魯國公所言不得不防,不過我從羽林軍那裏得到消息,刺客活口還沒抓到,現場留下的兵器也看不出是哪個營地,若是要嫁禍我秦王府,應該留些死士來說些詆毀之言,又或留下些鐫刻秦王府的兵器才更方便行事。”


    “玄齡說得不錯”,杜如晦點了點頭,“說不定此事另有隱情,並非東宮所為,但是事情已然發生,大王還需盡快作出反應方可不受無妄之災。”


    杜如晦善於斷事,故而他與魏征不謀而合,看出眼下當務之急不是琢磨何人行刺,而是齊王遇刺的事情發生後,秦王府應該采取怎樣的行動。


    “是極,是極”,長孫無忌附和,“雖然我們知曉此事與秦王府無關,但還需讓齊王與聖人明白才行,所以眼下大王最好往齊王府走一遭。”


    向來不多言的唐儉頷首讚同道,“不錯,說不定東宮的那位已經在前往齊王府的路上了。”


    李世民聽完眾人所言,心中也有了明了,當即讓人備馬,但臨行之前又是問道,“是不是可以派出秦王府的兵卒緝拿刺客?”


    “不可”,杜如晦搖頭反對,“此局形勢甚是微妙,派人緝拿行刺齊王的兇手大王是問心無愧,但抵不住別有用心小人的詭計多端,將抓不住刺客的罪責推到我們身上,以一句私自派兵以緝拿兇手為名實則放跑了刺客,到那時候,可就百口莫辯了。”


    “克明所言有理。” 李世民思索了片刻,覺得杜如晦之言不虛,便不再提派兵抓刺客一事,領著幾個侍衛便朝著齊王府騎馬而去。


    皇宮,太極殿。


    高全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膽戰心驚的迴稟裴相已到了殿外。


    半個時辰前,聖人正要結束今天的奏折批閱,羽林軍連夜遞來了一封密信。


    高全權當是收集到的民間之事,按照慣例上達天聽,卻不想聖人看完之後,勃然大怒,連案上的硯台都摔到了地上,碎成了幾塊,濃黑的墨汁灑了一地。


    高全從未見聖人如此氣惱,即便當初西涼許諾歸唐出爾反爾,王世充、竇建德之流出兵來犯,聖人雖有氣惱,但從未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


    高全不敢抬首看太極殿禦座上的聖人,因而跪在那裏,隻覺得自己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極快,似乎要從胸腔噴射而出。


    “讓玄真進來。”李淵的聲音有些疲憊,先前的惱怒之後,生性本就多疑的他想了很多事情。


    很多他坐上了大唐天子寶座上才憑空多出來的事情,因而整個人精疲力竭。


    裴寂小跑著進了太極殿,這麽多年來,聖人待他不薄,時常會尋他來說說話,但這種深夜召見還實屬首次。


    心中有些七上八下,好在裴寂地位超然,傳旨的高全也不作隱瞞,將事情提前告知了裴寂。


    竟然是齊王遇刺了。


    饒是朝堂明爭暗鬥半輩子的裴寂,也忍不住的驚唿出聲,臉色瞬間慘白,大腦飛快的運轉起來,倒不是在想誰對李元吉下手,而是在盤算那些人連身為大唐皇子李元吉都敢下手,自己這幾年憑著聖人寵愛,是不是也在無意中也得罪過他們,是不是自己早已在別人刺殺名單上了。


    想到這裏,即便騎馬時夜風陣陣,但免不了後背還是濕了一片。


    裴寂進了太極殿,叩首行禮,這次聖人沒有像往昔那般親自走到殿下攙扶,隻是說了句愛卿免禮。


    好在裴寂知曉事情原委,所以心中不會猜想自己是否犯了過錯,便領命起了身,立在大殿中不敢言語。


    良久,隻聽得李淵猛地一拍身前的禦案。


    裴寂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站著,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裴寂渾身一顫。


    “玄真,元吉剛剛在這長安城內遭人刺殺。”


    裴寂當然要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再度驚唿出聲,“何人敢如此大膽,竟然在天子腳下行刺齊王!”


    李淵瞥了一眼裴寂,見他氣的渾身發抖,心中不由得感慨裴寂對自己忠心,或許他先前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這般模樣。


    許久,李淵聲音嘶啞的道,“玄真,這兩日建成與元吉有些走動,你說這會不會是世民……”


    裴寂再度打了一個寒顫,他終於知道聖人心中擔心的事情,大唐入主長安以來,兩位皇子的明爭暗鬥整個朝野都知曉,但爭歸爭,動手取對方性命,那可就是觸碰了聖人的底線。


    張了張嘴,裴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看著台上萬人欽羨的高位,此刻坐著的也是一個頭疼的阿耶,一個被家事折磨的老人。


    這麽多年下來,雖然君臣有別,但是見李淵如此的戚愴神色,心頭也隨之難過了起來,好一會裴寂才帶著安慰的道,“聖人,依下臣所知,兩位斷然都不會作出手足相殘之事,說不定這是王世充、竇建德之流的奸細所為。”


    此言一出,李淵的雙眼當即冒出一道光來,像似饑餓已久的人看到了豐盛的大餐,又好似落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從高台上起了身,快步的走了下來,“玄真,你說得對,一定是他國歹人所為,想要離間我大唐皇室!”


    找到了心中最為想要的答案,李淵臉上浮現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喜,雙手負在背後,在大殿裏來迴的走了幾遍,“玄真,你馬上替朕跑一趟齊王府,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元吉,因為這句話最好經他之口道出。”


    裴寂當即領命,他明白,不管何時,聖人都想端好手中的那碗水,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水溢出來。


    李淵想了想又是囑咐道,“帶上最好的太醫與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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