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海拉了一個排插過去,周進那邊的電鋼琴就通上電了。


    於是帳篷裏的三個評委,就聽到了各種樂器的聲響。


    先是貝斯,然後是鼓,接著是各種弦樂。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王湘輕笑一聲:“臨時抱佛腳的,有什麽用?”


    “他這麽做是很有難度的。”米瑤分析道,“手邊沒電腦,每個音軌的節拍不會自動校正,隻能靠自己的感覺,萬一拍子不準,那最後伴奏的效果,就會跟菜市場差不多。”


    “手腳倒是挺快的,這首歌他之前肯定編過,熟能生巧罷了。”錢斌說道,“光弦樂就用了三組,胃口不小。”


    “可是這麽複雜的伴奏,人聲是不是還壓得住呢?”米瑤問道。


    “麵對複雜的配樂,人聲要經過麥克風放大,最終才能凸顯出來。”王湘說道,“現在沒這個條件,在我們耳朵裏,他隻能用肉嗓子跟伴奏抗衡,要是人聲壓不住伴奏,那就弄巧成拙了。”


    “可如果他調低了伴奏音量,來遷就自己的人聲,那編曲的聽感就會差很多。”米瑤說道,“這麽做的效果,可能還不如一把吉他。”


    “我們三個親自過來考核他,他應該也感受到了壓力了吧。”錢斌搖頭說道,“所以才會這麽不理智,開始花樣作死了。”


    陳文海默默聽著三個評委的話語,心情不由得跌落到了穀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三個評委不愧是專業人士,說得頭頭是道。


    周進還沒開始表演,就似乎已經被判了死刑。


    看樣子,今晚自己忙得這一出,很可能會淪為一個笑話。


    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一聽到這人是蘇落染的男朋友,滿腦子就隻有收視率了。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自己可能過於一廂情願。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十一點二十二分。


    已經沒有時間給這個年輕人準備了。


    陳文海正要出門叫人,卻看到門簾子被掀了起來。


    周進用手操控著輪椅,進了帳篷。


    陳文海趕緊問道:“可以了嗎?”


    “可以了。”周進點點頭。


    “記住,你隻有一次機會。”陳文海說道,“三個評委,要全票通過才行。”


    “我看過海選規則。”周進點點頭,“大家都是這樣的,很公平。”


    “好,最後三十秒準備。”陳文海給了攝像師一個眼色,快步走出鏡頭範圍。


    ……


    海選的帳篷裏,周進擁有了一個機會,將他腦海中的異世音樂,展現在這個世界上。


    這首歌的伴奏部分,自己已經差不多搞定了,隻剩下需要現場彈奏的鋼琴旋律。


    而這首歌演唱部分,難度也非常高。


    他知道自己不在最佳狀態。


    躺一天了,沒開過嗓,也沒吃過東西。


    再加上現在站不起來,隻能坐著唱,氣息發力多少會受一些影響。


    而自己隻有這一次機會。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看平時的功底。


    三十秒的準備時間,足夠了。


    他在電鋼琴的底部摸索了一下,打開了折疊支架的卡扣。


    鋼製支架撐起來,把電鋼琴從膝蓋上拿走、落地,平放在自己眼前。


    這張輪椅的高度,比出租屋的塑料椅低不少,所以他彎下腰,調整了一下支架,讓電鋼琴變得矮一些。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子,把手放在琴鍵上,對帳篷門口的陳文海點了點頭。


    ……


    帳篷外,癱坐在地的陸揚,終於從地上站起來了。


    其實他氣早就喘勻了,賴在地上一直不起來,就是不想跟進去看。


    不敢看。


    隻是在外麵聽裏麵的動靜,陸揚都覺得心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做了一個深唿吸,定了定神。


    反正自己能幫的,也就這麽多了,接下來就隻靠周進自己。


    其實之前他就建議過,周進不如直接跟蘇落染一起,去參加“好聲音”。


    作為一名歌手出道,然後再體現出自己的音樂製作能力,也是一樣的。


    而且兩人一起參賽,就不用分開了。


    可這小子偏偏不聽,非要跟蘇落染參加的節目錯開。


    陸揚問過他原因,他不肯說。


    後來兩人送蘇落染去參賽,作為司機的陸揚舊事重提,坐在副駕駛的周進還是沒迴答。


    反倒是坐在後麵的蘇落染,告訴了陸揚答案:


    “周進去參加好聲音,那我還怎麽拿第一名呀?”


    ……


    就在這個時候,一段輕快的鋼琴旋律,在帳篷裏響起。


    四個小節的鋼琴旋律之後,鼓點和貝斯同時進來。


    緊接著鋼琴變奏,又是四個小節。


    光這個前奏,就讓陸揚眼前一亮。


    隨後,周進開始入歌。


    弱處理的主歌部分,清晰而又穩定: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隨著少年漂流的痕跡。


    邁出車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猶豫。


    ……”


    一聽這主歌,陸揚懸起來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舒服,好聽。


    不過,周進你小子的調,是不是定得太高了?


    陸揚聽得出來,這歌的定調應該有#f。


    這種定調,拿給女歌手唱還差不多,男歌手肯定是吃力的。


    他知道周進心裏有數,而且他也確實具備高音能力。


    可再好的嗓子也是肉長的,在這種情況下還把自己逼得這麽狠,很容易出現失誤。


    緊要關頭破個音什麽的,那就完了。


    陸揚心裏的這種擔憂,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隨著歌曲的推進,優美的旋律、豐富的聽感、還有周進清澈如水的嗓音,讓他的心思逐漸沉浸其中:


    “從前初識這世間,萬般流連,看著天邊似在眼前,也甘願赴湯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過這世間,萬般流連,翻過歲月不同側臉,措不及防闖入你的笑顏……”


    這是一段預副歌,是副歌之前最後的蓄勢。


    這段唱詞聽完,陸揚整個人不知不覺就繃緊了。


    他有預感,就周進那不講理的嗓子,馬上要開始不講理了。


    果然,副歌一起,高亢入雲的歌聲,在整個停車場空間裏迴蕩。


    強大的音壓,完美的共鳴,如同一把刺破蒼穹的利劍: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也沉溺於其中夢話,不得真假,不做掙紮,不懼笑話。


    我曾將青春翻湧成她,也曾指尖彈出盛夏,心之所動,且就隨緣去吧。”


    連續的高音,無可挑剔的頭腔共鳴技術,咬字還清晰無比。


    陸揚感覺就跟過電似的,全身雞皮疙瘩豎起,頭皮一陣陣發麻。


    這跟音樂審美沒關係,純粹是生理反應。


    ……


    五分鍾後,帳篷裏的演唱,已經快結束了。


    周進眼前,電鋼琴青灰色的麵板上,貼著一塊被裁剪過的黑絨布。


    這是蘇落染的側影。


    蘇三歲在送他這架電鋼琴的時候,把一塊黑絨布蓋在自己的照片上,剪下側影輪廓,再鄭重其事貼了上去。


    隻是當時她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頭發剛剛過肩。


    現在的她,已經快長發及腰了。


    周進看著這個側影,唱出了這首歌的最後一句:


    “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


    歌手唱完最後一句,就算完成了表演。


    可作為一個呈現完整音樂作品的音樂人,周進的表演還沒有結束。


    他低著頭,繼續處理伴奏的尾聲部分。


    這首《起風了》,是他呈現給這個世界的第一首異世歌曲。


    盡管此時,他的情緒被這首歌深刻感染著。


    他對蘇落染的情感,也隨著這首歌的演唱和演奏,在內心深處翻江倒海。


    可他的手指,依然穩定地落在鍵盤上,直至最後一個音符。


    這種克製,非常消耗體力。


    經曆了骨折和昏迷,又一天沒吃東西,周進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隨著這首歌流淌出去了。


    他身體緩緩往後一倒,癱在了輪椅上,抬頭看向對麵的評委席。


    身體是空虛的,心靈卻很滿足。


    什麽都豁出去了,成敗在此一舉。


    而三個評委,此刻卻很安靜。


    帳篷門口站著的節目編導陳文海,很安靜。


    攝像機背後站著的攝像大哥、蹲在角落的燈光師、坐在調音台背後的錄音師,都很安靜。


    這種詭異的寂靜,仿佛將時間凝固了一樣。


    明明很短暫,卻又覺得很漫長。


    終於有一隻大手,從帳篷外猛地一下子掀開了門簾。


    陸揚眼眶通紅,手指著癱坐在輪椅上的周進,大聲吼道:


    “太他媽牛逼了!”


    隨著這聲大吼,仿佛被凝固了的時間,終於恢複了正常流速。


    最先醒過神來的,是節目組的編導之一,陳文海。


    他說道:“三位老師你們點評啊!到底通過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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