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都察院左都禦史閔珪,浙江湖州人,天順八年(1464)進士,弘治七年(1504),以功遷南京刑部尚書,不久召為左都禦史。


    與如今三法司首官刑部尚書白昂的半路出家不同,從中第之後的這四十餘年裏,不管是在京還是出外閔珪就一直在三法司係統之內。


    如今的三法司是弘治皇帝耗費心力組織起來的,它就如一把劍或者刀。刑部尚書白昂是那把劍也是那刀,是劍的尖也是刀的鋒。而都察院左都禦史閔珪與大理寺正卿是包裹著它的兩半鞘!


    閔珪與王軾久在法司,前者執法以議情理兼顧,以仁恕為務。後者精於吏治,熟習法律。


    所以當閔珪發言完畢之後,王軾也緊接著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很簡單李儒風得死,張家得懲罰,李家得滅!


    他們三個人的態度,完全撞上了朱厚照的心理預期。可是讓現場中的有些人心裏有了別的心思,比如張懋。他不說話,仿佛是心裏有事,眼神總是有些飄忽。


    但他積極掩蓋,卻不能逃過朱厚照的眼睛。與朱厚照來說,當下的這些人哪個他都是惹不起。要心理玩陰謀他都不是對手,這些老家夥嗎,哪個都是老狐狸。


    看起來個個性格鮮明,甚至某幾位看起來還是愣頭青的樣子,好像很好糊弄一樣。但是朱厚照知道啊,這幾位可不是表麵上的樣子,前麵說了要放棄了以往書籍中對於大明官員的刻板印象。


    要有一個全的新的了解。


    要不是因為他來自後世,知道原本曆史李廣之閹黨有多大份量,得了個先知的便宜。他如何敢如此行事?誠然,朱厚照現在這種“走你的路讓你無路可走”的法子,對李廣相當有效果,甚至可以說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但,朱厚照心裏也沒底啊。如果眼前這幾位不配合,他該怎麽辦?


    何解?


    三法司的態度明了了,這次一定是鐵案!絕對的鐵案,誰來說都不好使!


    內閣呢!說起來他們是沒有態度的,因為在內閣看來如果這樣的案子都要內閣來特地表明態度,那麽以後內閣還幹不幹事兒?你三法司的人搬去文淵閣唄。


    本來劉健是要懟一下三法司的,因為他認為這幫子獬豸現在是越來越無狀了。什麽事隻要是他們覺得有搞頭,就得是往大了去弄,明明說的這殺人的事充其量大家連帶著搞一搞張家。可這幫獬豸一定要提及“占役”問題,還非要裝模作樣的點一下人家兵部還有五軍府。


    劉健心裏就想了,你們到底想幹啥?是不是這會子內閣不說點,下一句就衝自己來了?


    人是好人,就他媽不幹好事!


    按下已經急不可耐要發表意見的劉健,徐溥示意他現在還不到內閣說話的時候。你沒看到那邊的五軍府的兩個丘八已經忍不住了嗎?這個時候讓他們去咬最好了,徐溥是有些無心官場了可他沒有將這幾十年的功力都廢了。


    這場麵,他見的多了。


    就是動手的局麵他也見過,也參加過。


    他眼睛一抬看向朱厚照,這邊的內閣幾人都明白了。今天太子殿下擺的不是鴻門宴,而是二桃殺三士啊。


    一副我還小,什麽都不懂,你們說,你們聊,不必管我的樣子。其實他就根本不在乎什麽李儒風,張蘭一個張家庶子還是小妾生的,狗一般的東西死了連讓人在乎的資格都沒有。


    你真當太子“兄友弟恭”之人?不說一個小妾庶出的表兄弟,就是國舅嫡出之張鬆死了,太子殿下能怎麽樣。出宮去,與表兄靈前大哭一場?


    這些年來,徐溥最懂朱家的天子,賢則賢,可一旦心中野心被培植,那麽除了江山皇權之外,一切都浮雲。這,是從太祖那輩兒就傳下來的。


    太子殿下有提過一嘴兒張蘭嗎?


    白昂能公然在太子殿下麵前叫著懲罰張家,那是人家知道太子殿下對於張家很並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任何人都不得因為張家而影響皇後娘娘,進而影響自己。


    所以,你可以罵張家,但是動張家乃至與牽連中宮,不行!


    雖然目前來說徐溥並不能知道太子殿下為什麽對於這件事這麽煞有其事,但是從李廣、從占役、從勳貴再是結合親軍、宗人府,府軍前衛乃至與禦馬監等,徐溥心中有些線索了。


    如果再是加上三月份即將而來的出閣事。


    徐溥心中有些駭然,看向那邊的少年,眼神都是不可思議。


    一手大棋局啊!


    徐溥知道自從昨天事發開始,駐守保大坊的府軍前衛士兵被人調動,前往但朝陽門大街協助順天府。外人不知道而身為首輔的徐溥很清楚的是,現在的保大坊府軍前衛指揮使司中,有士兵不下一個千戶!


    那天,去現場的府軍前衛的士兵才多少人?迴返營地的人才多少?


    隻要稍微用心,就是能夠知道,其他人去了哪裏!


    內閣的人不說話,但五軍府卻怎麽都忍不住了。劉福是個混人,和大明朝的勳貴一樣沒啥本事,有的都是不知所謂的自信。能夠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除了感謝他的太監老祖宗,也感謝他自己的無用。打仗不行,做官不行,為人不行,就聽話的很。


    聽話的他也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因為按照太子的本意李廣死局已定。那麽現在這場合就要按照那位的意思,來探討一些其他的東西。


    所以他說道“李廣父子是得死,但三憲說的不錯,張李兩家的占役問題也得查查!花朝廷錢糧養的軍士成某些人家裏的苦力了,這不就是挖朝廷的牆角嗎?我老劉最看不過這樣的人了,你有啥得意的,就算沒錢你也可以去陛下哪裏求啊。我老劉不信,你去陛下哪裏求了,以陛下仁厚聖君還能不考慮?”


    “這是看我老劉管事了,給我個驚喜啊。但是我把話撂在這裏,想在我老劉麵前玩這套,沒門。我劉某啥本事沒有,就是不背黑鍋魄力在。”


    “不是有人占用軍士嗎?好啊,那就查唄,這三法司都在這兒,那就查查唄。不行我就去陛下那兒請旨讓錦衣衛東廠都來查。還真是玩笑了,這個時候和稀泥了。怎的,我老劉好欺負啊。”


    劉福這是把英國公還有內閣都是內涵了一個遍,話語幾近露骨!


    而這邊的朱厚照本來信心滿滿的朱厚照,看著好像突然就是話多了很多且強硬了很多的劉福,心裏也是知道,局麵失控了。


    對此,他隻能在心裏苦笑。然後隻能繼續閉嘴,因為他知道從這時候起,這場召見就處在弘治皇帝的掌控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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