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門的使者自然是去慰勞溫地,出南門的使者則是去斥責渠木。


    不說溫地連仲安接迎使者,暗暗保留安撫溫地百姓財帛的事,而來說說出南門前往渠木的使者。


    一路上使者心裏就七上八下,自己作為下大夫,卻隻帶著一個車夫四個侍衛,執行君上的命令,去斥責自有一軍,威震一方的上卿,這不是開玩笑嗎?


    雖說作為君上特使,到底不會丟了性命,可到時候受些苦頭什麽的卻是難保,自己位微言輕,還真就沒有訴苦告狀的地方。


    使者一連歎了幾口氣,心中的憂慮絲毫沒有減輕。


    馬車在路上行了近四個時辰,來到渠木城的北門,例行盤問後,因為一行人不知木府具體何處,城門伍長就派了個小兵帶路。


    遠遠的望見木府,那小兵就告辭離開,馬車漸行至木府門外。


    車夫對著府門外的守衛喊道:“息君特使前來,快去通報上卿。”


    使者惶惶恐恐下車,在車外候立。很快木青領著息柔和三個兒子出府門來,向使者行禮,使者趕忙迴禮,木青邀使者進入外院會廳。


    木青引使者至上座,使者很是局促不安,一直推拒,最後無奈坐下。木益三人正要行禮退下,沒想到木青卻招手讓三人留下,坐到木青和息柔身後。


    使者也不在意這些,他還在思考應該怎麽說才委婉些。


    “額,君上讓我擔當使者,是有話要對上卿傳達。怎麽說呢,唉,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讀啊。這樣吧,上卿大人,文書在這裏,你自己看吧。”


    使者說完就從懷裏拿出一卷文書,躬著身子走到木青身邊遞給木青。按理說君上的使者應該讀文書,像這樣直接遞過來的實在是有些失了規矩,何況這個使者本身就很失儀。


    木青愣了一下接過文書打開,息柔湊過來一起觀看,木益三人倒是沒有這麽大膽。


    使者還沒退迴去坐下,息柔突然拍地站起,對著使者大聲說道:“上軍守渠木,每歲要擊退北越軍數次,上軍的犧牲有目共睹;夫卿居渠木,百姓愛戴,士卒用命,息國的人都是知道的。現在君兄斥責夫卿,裁撤上軍,是有小人在他耳邊吹風,還是他真就這麽昏昏?”


    木益三人聽得清楚,都怒目看著使者,使者聽到息柔的話,又看到三個少年看著自己的眼神,額頭的冷汗就下來了。木青顧忌息諝,那是臣對君,息柔卻沒有這些,就算真的把自己怎麽樣,息國人都知道息諝疼愛自己的妹妹,哪能真的處置呢。


    可對於息柔的問話,使者還真就無法迴答,一時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倒是木青開了口,卻隻是喚了聲“阿柔”,息柔就又重新坐下。


    而後木青站起身來,對著使者一禮,說道:“君上如此說,下臣就如此從命。但下臣對君上對息國,赤膽忠心,天地可鑒,還望使者轉達。”


    使者聽木青這麽說,就站起來,擦擦冷汗,說著“一定、一定”,便要告辭離開,木青挽留吃飯,使者卻執意離去,便互相行禮。木青領著息柔和三子將使者送到府門外馬車上。


    使者一上馬車,就吩咐車夫快駕車,原本近四個時辰的車程,硬是不到三個時辰就趕了迴去。


    木益、木宣和木無善都為木青不平,覺得息君昏聵,木青斥責三人,說那是你們的舅父。


    息柔卻在一邊起哄:“糊塗就是糊塗,和舅父不舅父沒有關係。”


    木青抬頭看著天,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突然想起‘雲蒼子’說起的事了。”


    木益三人不知道詳細,息柔卻是知道的,她走過來輕輕握住木青的手,把頭枕在他的肩上,迴答說:“無論你做什麽選擇,我都與你一起。”


    木益三人也齊聲應是。


    使者幾乎逃也似的迴到息都,也顧不上沐浴更衣,直接入了宮城要見息諝,把傳達的使命交代,便可大鬆一口氣。


    因為走得太急,與一個宮中侍女撞在一起,正要開口訓斥,卻聽到那侍女說了句:“大人,上麵有人讓我給你帶話。”


    使者一怔,下意識問道:“什麽話?”


    那個侍女用手攙著使者,邊走邊低聲說道:“大人此行渠木頗為不順吧。上卿聞聽君上的訓斥定然不悅,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有了忤逆君上的舉動吧。還希望大人將這些和君上好好說說才是。”


    使者一下子掙開侍女的手,怫然道:“某忠於君上,斷不會做出這樣是非不分的事情。”


    侍女冷笑了下,幽幽說道:“大人真是好骨氣,不知大人的妻兒是否同樣的骨氣。”


    使者語噎,隻是看著侍女,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衣裳。


    侍女見話已說得差不多了,從袖中拿出一樣沉甸甸的物事塞進使者手中,就匆匆離開。等到使者迴過神來,發現手裏捏著什麽,張開一看,卻是一塊金燦燦的錠子,趕忙揣進懷裏。


    在平靜了心緒後,使者繼續前行,進入大殿,有寺人進入後宮,通報息諝。


    息諝正與連蟬拿著餌食喂養池中的金鯉,聽到使者已經迴來,正在大殿候著,“咦”了一聲,就不再喂魚,帶著連蟬往大殿走去。


    使者看見息諝和連蟬走入大殿,就拜倒地上。


    息諝讓使者不必多禮,起來說話。使者應諾,站起身來,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息諝寬慰他說:“大夫前往渠木,為什麽迴來得這麽快呢?寡人知道大夫是老實人,不用擔心,隻要如實述說就好,寡人會為你做主的。”


    使者這才開口道:“迴稟君上,下臣至渠木,入木府,讀君上訓誡,木青麵有不快,數次打斷追問,待讀到‘上軍此役勞損,使持有現下兵卒,不予招編’之時,木青破口大罵,將下臣趕出了木府。下臣驚恐,不敢停留,所以迴來得快。”


    息諝臉色鐵青,隻問了句:“阿妹在旁邊嗎?可曾勸阻?”


    使者“噗通”跪下,俯伏在地說道:“君妹在旁相勸,木青隻是不聽,甚至……甚至動手推搡。”


    息諝勃然大怒,拔劍在手,大喊道:“辱君使,薄君妹,木青眼中還有寡人嗎?寡人要舉國內兵卒,討伐木青。”


    連蟬在旁邊聽到,對著抬起頭來的使者揮揮手,使者會意,退出大殿。


    而後連蟬勸解息諝道:“君上止怒。木青在渠木,保有一軍,君妹也在渠木,倉促之間集結國內兵卒,木青聽聞,必然有所準備,渠木城高,一時難以攻下。君上這樣做,是激起木青的叛反之心,不如慢慢圖謀。”


    息諝覺得連蟬說得很對,就問道:“如何圖謀?”


    連蟬緩緩說道:“息國國內自有將帥,守渠木的人不一定非要是木氏。”


    息諝聽完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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