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諝這時候隻好揮揮手,示意博淵接著講下去。


    “稟君上,此次來犯的北越軍,並非往常的幾百兵馬,襲擾就走,而是有兩萬之眾,與下軍交戰敗戰而退,隻是下軍兵少,無法兼顧,才使得共田的事情發生。”


    息諝一聽,很是驚訝,不禁自言自語道:“北越剛剛侵攻完渠木,沒想到就轉攻溫地,難道百越又要聯合起來,重演當初溫國的事情嗎?”


    博淵聽得真切,便接口道:“君上,以北越的力量,怎麽可能兩路進攻呢,想來渠木隻是襲擾罷了。”


    息諝卻皺眉說:“木青有將軍報上呈,寫的是三萬北越軍。”


    博淵便道:“某曾在軍旅,乞請觀看。”


    息諝就將那份軍報翻出,讓寺人遞給博淵。


    博淵翻看,越看心裏越高興,原本以為隻能夠將連仲安共田的責任稍稍推脫,沒想到木青的軍報裏,竟然有轉嫁的理由。


    “稟君上,某以為,進攻渠木的北越軍,與襲擾溫地共田的北越軍,極有可能是同一支。”


    息諝原本還擔心兩地被北越大軍襲擊,是百越聯合進攻的前兆,現在聽到博淵這麽分析,心裏的擔憂減輕不少,就追問道:“怎麽說?”


    “時間上看,北越約十日前攻渠木,與上軍在渠木大營對峙七天,而後經上軍議和而撤軍,如果北越軍不歸北越,而悄悄地轉到溫地,大概約需兩三日。溫地共田的事情發生在昨日,時間上是能夠對上的。”


    息諝聽完一拍大腿,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啊,想來定不是百越聯合,而隻是北越所為。”


    連蟬聽到這眉頭舒展,看著博淵,博淵正好也抬起頭來,對連蟬微微點了點頭。連蟬一下子明白,這是哥哥的計謀,就在旁邊煽起風來。


    連蟬起身跪下,對息諝說道:“君上,妾兄在溫地有失,以致百姓罹禍,懇請君上恕罪。”


    息諝原本就不打算責怪連仲安,又見連蟬跪下,擔心她身上的骨肉,連忙扶起,好言相慰道:“愛妾切不要自責,愛妾兄長治理溫地,勤勞刻苦功勞很大,寡人是不會責怪他的。”


    連蟬拜謝,重新坐定。


    卻見博淵忽然開口道;“君上所言,某有不同。”


    息諝勃然大怒,抽出劍來,把劍鞘扔到博淵麵前,向博淵一步步走去。


    連蟬站起一把將他拉住,說道:“君上息怒,且聽聽博淵怎麽說。”


    息諝冷哼一聲道:“看在愛妾麵上,暫且饒你,若是無理,罪責難免。”


    博淵謝恩,然後開口道:“依著上軍軍報所言,上軍對敵三萬,曾使使者求援下卿,下卿未有應援,此其罪一;既得求援,不去應援,也當知防範,卻使共田被壞,此其罪二。”


    息諝聽完沉默不語,連蟬麵向息諝道:“君上容稟。其一,上軍若真的向妾兄求援,妾兄如何會不顧大局,須知渠木城是息國保障,渠木若失,溫地亦不能保,因此妾深深懷疑是否有應援一事;其二,若不得求援,如何能知北越侵襲,如博淵方才所言,妾兄力戰北越,無法兼顧,如何能當其罪?”


    息諝輕握著連蟬的手,點頭稱是。


    連蟬這時轉向博淵,看著他說道:“若真是上軍不報,木青驕兵自傲,以為能夠力克北越,沒想到卻不能退敵,而與北越議和,那麽溫地共田的事情,怪不上妾兄,應當追究的,是木青的罪過。”


    博淵卻道:“假使上軍真的居功自傲,也不能夠追究上卿的罪責,此役何其慘烈,上軍兵卒十去其四,更是有過半旅帥以及一名師帥戰死。”


    原本隻是靜靜聽著的息諝聽到師帥戰死之時緊皺眉頭,雖說卜羽不遵將令,率師歸城,但被射殺卻是事實,自己不能夠責怪自己的妹妹,可是木青,卻是能夠責怪的。


    息諝一言不發,手指著劍鞘,對著博淵說道:“博淵,你替寡人將劍鞘撿還。”


    博淵撿起劍鞘,一手拿著軍報,一手拿著劍鞘,膝行至息諝麵前。


    息諝接過劍鞘,卻並不收劍,一字一頓地問博淵:“你覺得軍報所說的是真的,還是你去溫地的所見所聞是真的?”


    博淵嚇得手中軍報掉落,在地上邊叩頭邊說道:“軍報非下臣所曆,下臣不敢言真假;溫地下臣親身所見,不敢有半句虛話。”


    “抬起頭來。”


    息諝對著一直叩頭不停的博淵說道,博淵抬起頭來,額頭已經破口,流下鮮血,息諝視而不見,將劍架在博淵肩頭。


    “我記得你是溫地出身,對吧?”


    “下臣原是溫地卒長,受君上重恩,留於息都為大夫。”


    “受的不是寡人的恩,是連氏的恩吧。”息諝幽幽開口。


    聽到這話,連蟬微微皺眉,卻不好說話。


    博淵神色不變,朗聲道:“下臣初在溫地,忠於下卿;現在息都,便不知下卿,隻知息國與君上。”


    “好,”息諝說完,將劍抵著博淵的脖子,再次問道,“我今日若殺了你,你可有怨?”


    “君要臣死,臣願一死。”博淵抬頭挺胸,絲毫不怯。


    連蟬這時站起身來,向息諝請求離開大殿:“君上,妾身懷有孕,不能見血,想先行離開。”


    息諝像是突然驚覺一般,收迴佩劍,直入刀鞘,接過軍報,隨手扔在一邊,對博淵說道:“寡人不是不殺你,是因為愛妾不能見血。至於溫地的特產,連卿有心,你也辛苦了。退下吧。”


    息諝說完,不再理會博淵,扶著連蟬進入內宮。


    博淵在息諝走後,輕拭前額,起身退出大殿,返迴博府去了。


    這一夜,息諝擁著連蟬,卻見連蟬啜泣不止,息諝驚問何故。


    連蟬邊抽噎邊說:“溫地是妾的娘家,溫地被劫掠,溫地的百姓受苦,妾也感到很憂傷,不知不覺間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了。”


    息諝勸慰說:“愛妾不要哭傷了身子,明日寡人就派人從國庫中撥錢給連卿,讓他安撫受害的百姓。”


    連蟬轉涕為笑道:“妾替溫地百姓謝過君上。隻是妾在想,溫地的百姓實是無妄之災,倘使上軍不驕縱,向妾兄請援,而後兩軍聯合,定能夠大敗北越。那樣上軍不會重創,溫地的百姓不會受苦。又怎麽會因為議和的事情讓北越小瞧了息國呢?”


    息諝剛開始還能夠平心靜氣,等聽到上軍重創,北越小瞧,心裏又惱火起來,嘴上說道:“愛妾說的是,明日寡人便派使者前往渠木,斥責一下木青。”


    第二日,息都宮城往外派出了兩撥使者。


    一撥出西門,車乘過十,隨從過百,浩浩蕩蕩。


    一撥出南門,隻有一乘駟馬華車,外加車夫和使者以及四名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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