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一個神奇的國家,是“不要試圖征服一個祖上闊過的民族”最典型的代表之一。


    1979年,保羅二世教皇訪問波蘭,為正處在失落穀底的波蘭人民注入一針強心劑。


    1980年,萊赫·瓦文薩在格但斯克(但澤)造船廠成立了獨立於政府的工會,命名為“團結工聯”,用於反抗波蘭專製政府對工人階級的壓迫。


    團結工聯強調“非暴力”的結社反抗,用人民的汪洋大海以對抗波共的軍警憲特,因而獲得了中間派的一致支持。短短八年,“團結工聯”風靡全國,連梵蒂岡的教宗大人都慕名而來為團結工聯“應援”,令波蘭這個擁有悠久天主教傳統的民族陷入狂熱的沸騰。


    1988年,在長達數年的戒嚴暴力鎮壓失敗後,波共放棄了掙紮,最高領導人在東方老大哥陷於改革失敗的混亂中時大膽決定與團結工聯同台競技,拋棄一切執政黨的花架子,以一場囊括全國人民的大選決定國家未來的航向。


    1989年,選舉結果出爐,團結工聯取得眾議院161個議席中的160個,以及參議院99個議席中的92個,以人類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大捷戰勝了前執政黨。


    雖然改頭換麵過後的波共在下一屆選舉上重新上台,但蘇維埃在波蘭的曆史就此永遠地結束了。


    波蘭人寧可要天主教,也不要蘇維埃,一方麵有波蘭人恨慘了俄羅斯侵略者的緣故,但也不能忽視其中基督教起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


    約瑟夫·斯大林曾經嘲笑“教宗有幾個師”,但就是教皇的一次訪問掀開了東歐劇變的帷幕。


    波蘭人並不是天生就信仰基督,波蘭民族對天主教近乎狂熱的執拗,來源於曆史上一次次戰勝異教徒,奪得獨立與自由的光輝曆史。


    西方的德意誌,東方的俄羅斯,南方的奧斯曼,北方的瑞典是波蘭民族曆史上的四大強敵,德意誌和瑞典信仰改革後的路德宗基督教,俄羅斯信仰東正教,奧斯曼則是徹頭徹尾的異教徒。


    信仰天主教的波蘭在異端異教的圍困中從未放棄信仰,數次宗教動亂中始終堅定站在羅馬教廷的一方,與外號“天主孝子”的法蘭西形成鮮明對比,因而博得了“天主之矛”的美名。


    可波蘭人也不是一開始就狂熱的。


    波蘭曆史的四大敵手,德意誌尚未統一,宗教改革尚未誕生,俄羅斯不存在,隻有金帳汗的高級走狗莫斯科大公現存於世,奧斯曼人剛剛打到匈牙利,距離波蘭隔著寬闊的特蘭西瓦尼亞平原。


    信仰東正教的立陶宛人與信仰天主教的波蘭人在同一位王的統治下和諧生活,卡齊米日根本沒有狂熱的理由。


    “兩隻老虎打架時,聰明的猴子會坐在山上,看哪隻能贏。”


    波蘭人的一萬軍勢在離開尼特拉後一路向南,在抵達奧斯曼與匈牙利邊境後,第二次停止進軍。


    而就在卡齊米日慢吞吞地磨蹭的同時,另外一方,匈牙利、克羅地亞與摩爾達維亞三國聯軍,對久爾久要塞的攻城戰已經進入了總攻階段。


    一萬八千大軍將這座小要塞包圍得水泄不通,充足的兵力與工匠為攻城戰快速搭建著攻城塔與拋石機。


    “白騎士”匈雅提老而彌堅,盡管已是六十六歲高齡,依舊不顧眾人的勸阻,堅持披掛上陣。


    匈牙利處於對抗伊斯蘭勢力的最前線,數十年來,不知多少英靈葬身在巴爾幹這片古戰場。“一定要為後人留下一個沒有異教徒的太平世界”,懷抱著這樣的憧憬,老騎士以必死的決心踏上也許是人生最後一次的戰場。


    5月2日,十字軍對久爾久要塞總攻正式打響。


    經曆十餘日的反複拉鋸,聯軍可戰之兵的人數從一萬八千降低至一萬五千,因傷因病減員三千人,陣亡人數尚可接受。


    亞諾什可以以這條老命作擔保,瓦拉幾亞軍的傷亡隻會比十字軍更慘烈。夜以繼日的拋石機轟炸,黑火藥炸彈屢屢爆破城牆,久而久要塞的外圍城牆被轟塌兩個巨大的豁口,短時間內無法維修。


    為了堵住兩個致命的口子,龜縮城中的瓦拉幾亞大公動員了城中幾乎一切可動員的男丁,組建平民衝鋒隊,令他們強行抵擋聯軍強攻。


    然而,平民的血肉之軀怎麽耐得住利劍劈砍,脆弱的天靈蓋如何抵擋得了狼牙棒的砍砸,數千人的衝鋒隊每日數百的傷亡高居不下,拖延了兩日便喪失了全部的戰意,在一名連隊小隊長的率領他於夜色中投降了城外的十字軍。


    到了5月2日,瓦拉幾亞軍隊幾乎打空了人力,當敗亡的命運已然注定,敵人絕望地將僅剩的兩千餘兵力布置在街頭巷尾,準備與十字軍打一場最終的巷戰。


    5月2日正午,十字軍主力突破了城外的柵欄防區,白發蒼蒼的白騎士如年輕時一樣,衝鋒在軍陣最前方。英勇的匈牙利騎士捷足先登,先克羅地亞軍與摩爾達維亞軍一步攻入城牆豁口。


    下午兩時左右,摩爾達維亞總督負責主攻的西城門抵擋不住,守將獻門投降。


    不到半小時後,腹背受敵的西城區淪陷,守軍兵力調遣出現巨大漏洞,克羅地亞軍團先鋒連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破了搖搖欲墜的城北防線,與友軍於西北角匯合。


    下午五時,僅存的一千守軍向匈牙利軍團發起孤注一擲的反衝鋒,瓦拉幾亞人從屋簷樓頂上跳下,從倉庫下水道裏鑽出,嚎叫著襲殺著每一個見到的敵國士兵。


    匈牙利軍隊在混亂的巷戰中喪失了建製與指揮鏈,從五時起,第一例屠殺發生在東城的一間小磨坊,三十八口逃難村民被殺紅眼的匈牙利與瓦拉幾亞士兵卷入戰鬥,全數被殺,大屠殺隨即暴風疾濤之勢席卷全城,從一開始的數十人上升至成百上千,從單個士兵無意識地殺死某個反抗入侵的平民到成建製的軍人高效有序地執行針對性屠殺。


    有胡須的男人毫無存活機會,尚未長出胡須的男孩勉強逃過一劫,略有姿色的女人被成批擄走,商館中避難的穆斯林商人被克羅地亞士兵破門而入,包括提供了包庇的外國商人,全部以最殘忍的手段執行處決。


    街道上遍布平民與士兵裝扮的屍體,灰煙彌漫在天空,那是民房燃燒的餘燼。


    當戰爭進行至晚間,人與人之間的視力愈發下降,彼此難以分清,屠殺力度更以指數上漲。


    5月3日,久而久要塞戰役結束。


    匈牙利軍隊的將領在亂軍中尋找到殺得神誌不清的匈雅提,克羅地亞軍與摩爾達維亞軍也漸漸重新歸建,各自聯係上了各自的主帥。


    瓦拉幾亞大公與他的家人死於中央樓堡的自爆,強烈的爆炸帶走了碉堡與數十條克羅地亞戰士的性命。


    士兵不久後於市政廳的地下室與地牢搜出了藏匿的三十二名瓦拉幾亞貴族及其家人,匈雅提下令對其處以“鋸刑”。


    淒厲不似人聲的尖叫迴蕩在瓦拉幾亞的天空。


    當處刑結束,廣場中央臨時搭建的行刑台下堆滿了從胯部鋸爛的血腥爛肉,那是曾經被稱之為“人”的靈魂的物質載體。


    這就是亞諾什·匈雅提對待叛徒的方式——唯死而已。


    但彼得魯總督臉上的憂慮反而愈發沉重。


    當亞諾什問起時,他擔憂地迴複道:“攝政閣下殺伐甚重,額首死氣彌漫,恐怕不能長久。”


    老亞諾什沒有發火,反而捧腹大笑:“老夫年過六旬,不知哪一日便將蒙主感召,何故把死氣歸結於殺戮呢?”


    以瓦拉幾亞大公自爆殉國為標誌,瓦拉幾亞在此次十字軍中成為退場的第一個國家。


    1330年,瓦拉幾亞統治者自匈牙利的壓迫下爭取到了獨立,1417年被奧斯曼蘇丹擊敗,暫時臣服於奧斯曼人,後來再次改叛迴基督教陣營,卻在1447年的科索沃戰役中再度背叛。


    在現任瓦拉幾亞大公死亡後,亞諾什於次日宣布恢複弗拉德·采佩什的大公之位。


    弗拉德三世·采佩什,科索沃戰役中瓦拉幾亞一方倒戈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在1451年的政變後被驅逐到匈牙利,但亞諾什不僅沒有處死他,反而對他嚴加保護。


    如今瓦拉幾亞全境歸降,貴族百不存一,亞諾什趁機恢複了他的爵位,將瓦拉幾亞重新攝於匈牙利統治之下。


    原因很簡單,他喜歡這個有衝勁的22歲年輕人,對其抱有厚望。他的兒子馬加什今年隻有10歲,他卻已經66歲高齡,不知哪日睡去便不會再醒來。


    匈雅提家族世代統治著特蘭西瓦尼亞盆地,他死後,匈牙利王位也許會歸屬於漸漸長大的拉迪斯勞斯,馬加什則會繼承特蘭西瓦尼亞的爵位。他年幼的兒子需要一個強大、忠誠可靠的封臣輔佐,弗拉德三世顯然是不二人選。


    重新確立匈牙利王國對瓦拉幾亞公國的宗主權後,亞諾什馬不停蹄地率軍渡過多瑙河,大舉入侵保加利亞地區,與正在圍困索菲亞的奧地利軍團逐漸合流。


    十字軍這一方節節勝利,高歌猛進,有一個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賽義德·比克爾·帕夏。


    留守希臘的奧斯曼機動兵力約有三萬,被圍困在索菲亞城內的機動兵力約有四千,賽義德可調用的另兩支部隊分別駐紮在塞薩洛尼基與於斯屈普。


    據哨騎探報,匯聚在索菲亞城外的敵軍不會低於兩萬,攻陷瓦拉幾亞的敵軍同樣有萬餘以上,單論兵力總數已經超過了賽義德的可用兵力。


    作為耶尼切裏出身的職業軍人,賽義德帕夏對奧斯曼軍隊的戰力有充分自信——但他一點也不想和敵人的優勢兵力決戰。


    他同樣是位穩字當頭的統帥,倒不如說,喜愛弄險的將軍甚少有活得到擔任總帥的時候。


    隻消半日的考量,賽義德已經做出決斷。


    他把匕首重重地紮在地圖上標注的“索菲亞城”,鄭重地對心腹愛將道:“三軍合力,滅掉這支先鋒,先殺一殺敵人的威風,不能讓圍攻君堡的蘇丹陛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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