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


    巴塞爾城堡內,市政大廳前。


    夜晚。


    羅貝爾背負著黃金劍大踏步地走在鴉雀無聲的夜路上。


    就在不久前,他借用魔鬼的力量嚇退了幾名紈絝貴族,其中一人還是佛蘭德斯公爵的兒子。


    玩弄靈魂屬不屬於褻瀆……這一點羅貝爾也不清楚,聖經裏沒寫。


    聖經裏隻說了靈魂會由天使帶去麵見上帝,經過審判再被決定投往地獄還是飛升天國。


    這層意義上講,他算不算挖了天使的牆角?


    問題是他也沒看見天使啊?


    莫非白袍的謎語人其實是個沒了翅膀的大天使?


    羅貝爾不清楚,謎語人身上籠罩的迷霧就像法羅一樣多。


    “嗯,什麽人!”


    他低頭走著,忽然大路的拐角處走出一隊夜巡士卒隊,為首的巡邏隊長一聲喝住了羅貝爾,士兵紛紛掏出劍刃。


    羅貝爾迴過頭。


    “大人?怎麽是您?”


    法羅抬手示意手下收齊武器,把血紅色的長槍放在地上,上前行了一禮。


    剛想到法羅,法羅就出現在了麵前,仿佛冥冥中定好的天意一樣。


    “法羅……正巧,我有事情要問你。”


    法羅恭敬地彎著腰:“大人請講,屬下一定知無不言。”


    羅貝爾看向他身後的士兵,法羅心領神會。


    “你們由副隊長帶領著繼續巡邏西城,我有要事和大人溝通。”


    軍士被遣散後,羅貝爾輕聲問道:“法羅,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那一日會在叛軍之中,又為何突兀地向我投誠呢?”


    聽到他的話,法羅輕輕笑道:“大人,我加入的叛軍,是為了實現我的理想,而後果斷向您投誠,目的也是相同的。”


    “理想?理想……”羅貝爾反複咀嚼著他的話語,“是什麽?”


    “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嗎?我的理想是成為保民官,真正的保民官。”法羅將手虔誠地按在心髒前,“理想是值得追逐的、銀河中的星星,也許我們終生都無法抵達,但每當我仰望之時都令人憧憬萬分。”


    “我明白了,去吧。”


    “您不好奇其他的事情了嗎?”


    羅貝爾搖搖頭。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我也一樣,隻要你沒存不軌的企圖,我們當然可以成為朋友。”


    “沒錯,朋友。”法羅笑著點點頭,拾起長槍追向夜巡的隊伍。


    市政大廳的“皇帝寢宮”——一個不過二十平方米的書房臥室。


    腓特烈,弗雷德裏希,弗雷德裏克,這三位名字相同的男人圍坐在一麵桌子邊。


    一件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帝國七大選帝侯在擔任選舉皇帝的職務的同時,還分別擔任不同的王室職位。


    例如,薩克森選帝侯世代擔任神羅帝國大元帥一職,名義上統帥帝國一切軍隊。而勃蘭登堡選帝侯則擔任王室禦前大臣,理論上要負責協助皇帝處理一切和文字有關的公務,並且掌管帝國最高印璽,俗稱“無情的蓋章機器”。


    三大教會選侯分別擔任意大利、德意誌和勃艮第名義上的議長。波西米亞選帝侯的職務最搞笑,美其名曰“王室膳食總管和司酒令大臣”,實際上就是禦膳房的廚子頭目。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波西米亞國王自設立選帝侯製度以來就幾乎沒去維也納述職過,大概是不想被帝國皇帝丟到廚房當苦力。


    今夜,勃蘭登堡選侯與薩克森選侯夜訪皇帝,目的隻有一個。


    “陛下。”腓特烈二世諂媚地替他倒上一杯酒,“波蘭的卡齊米日公然違背騎士團非戰公約,入侵普魯士。我受點苦自然無所謂,但是波蘭國王這哪裏是撕毀條約,這分明是打咱們神羅的臉啊。”


    “就是就是。”


    弗雷德裏希二世應和道:“長此以往,波蘭人的手勢必會伸向波美拉尼亞和西裏西亞,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


    弗雷德裏克三世低沉地“嗯”了一聲。


    “依你們所見,我該如何是好?”


    腓特烈激動地即答道:“召開帝國會議,率領神羅聯軍打到克拉科夫去,活捉卡齊米日!”


    弗雷德裏希補充道:“一定要逼迫卡齊米日放棄王位,一個聯合起來的波蘭立陶宛對我國的東疆邊防的壓力太過巨大。這半年,烏拉斯勞斯起碼向我匯報了三十多例波蘭牧民非法越境放牧的消息,不能放任他們繼續下去了。”


    弗雷德裏克點點頭。


    “我本就打算在今年的帝國會議上提出這個問題,既然二位侯爵都有此意,那麽事不宜遲,明日就召集巴塞爾參會的諸侯們開一場臨時會議。”


    二人異口同聲:“陛下英明。”


    巴塞爾的一間獨棟雙層小樓。


    “嗚啊,這封信好難翻譯啊。hine是什麽意思,eow又是啥?為什麽這個blod(blood)少了個o?knif又是什麽意思?刀嗎?刀不是knife嗎?還有nobilite……朱利奧,雅各布,你們快來幫幫我啊!”


    江天河坐在書房的桌子後,被一封英格蘭國王的書信搞得頭痛不已。


    雅各布擦幹淨手走了過來:“這是盎格魯撒克遜語?我也不會,問問朱利奧吧。”


    “別看我。”臥在客廳軟墊裏的朱利奧懶羊羊地道:“哥們連意大利語都不會寫,鬼知道啥是盎撒語。”


    “我說,朱利奧。”江天河癟著嘴巴,“那兒又沒有電視,你整天躺沙發上有什麽意思?”


    “電視是什麽?”


    “電視是一種……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話說你之前告訴我們,你是從未來迴來的?”朱利奧饒有興致地轉身改為趴在軟墊上,“我在未來風評怎麽樣?是不是舉世聞名的大英雄!”


    “不,我不認識。”


    冰冷的話語仿佛一把尖刀,深深刺入朱利奧的心髒。


    “不要問我嘛,初中又不講歐洲古代史。”江天河撇嘴,“光是背那些漢晉隋唐宋元明清的曆史意義就夠費勁的了。”


    “學校隻講了地理大發現,哥倫布發現美洲什麽的。”


    “美洲(america)?”重複了一遍這個發音古怪的詞語。


    地理學還處於繈褓之中,雖然已經存在了“歐洲”,“亞洲”和“非洲”的概念,但具體的劃分標準其實十分模糊。至少羅馬人不覺得自己帝國橫跨了歐亞非,也許對羅馬人而言,凡是歸帝國統治的地方都算是歐洲。


    而同時的東方文明其實根本不在乎地理劃分,對東方而言,世界就是自己腳下的“中央帝國”和分布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外國,朝貢的就是臣屬,不朝貢的就是蠻夷,統一稱為“天下”。


    “對啊。”江天河毫不自覺地說明著這個時代根本不存在的知識,“從咱們這裏出發,一直向西,會有一個和歐洲非洲加起來一樣大的新大陸,叫做阿美利加洲。”


    “這個我知道!”


    酷愛讀騎士冒險小說和神話故事的朱利奧一下子來了精神:“是維京故事裏的文蘭大陸對不對?我就知道小說裏寫的都是真的!”


    這麽說聖騎士羅蘭真的手持聖劍杜蘭達爾(durindana)以一敵萬!


    江天河,雅各布:“文蘭是什麽?”


    朱利奧沒有搭理他們。


    他飛快地衝上二樓,把雅各布的劍從牆壁上摘下來,歡欣雀躍地跑進了書房。


    等雅各布找到他的時候,朱利奧已經用羽毛筆蘸著碳墨水在後配的劍鞘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durindana”。


    “哈哈,完成啦,我滴聖劍!”


    他興奮地寒光凜凜的寶劍插迴劍鞘,將整把劍高高舉起:“我的杜蘭達爾!”


    “是我的,隻不過是借給你的,蠢貨。”雅各布適時地吐槽道。


    “有什麽關係?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少貧嘴。”雅各布沒好氣地罵道,“你的豬腦子是不是把某件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什麽?”


    “伴手禮!”雅各布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忘記要給艾麗莎買的伴手禮了嗎?你這樣子怎麽追得上女孩?”


    “臥【意大利粗口】!”


    朱利奧爆了句粗口,撩起旁邊的窗戶一躍而出。


    雅各布急忙衝到窗戶邊,對下麵大喊:“這是二樓!你這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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