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的女聲驟然響起,白嫣語和聖心帝的臉色都有一瞬的僵直。


    月施一襲紫青鳳紋的宮裙,逆光而來,層層陰影下的姣好麵容,透著白嫣語從未見過的冰冷威儀。


    陌生到讓她懷疑,此人是不是僅與月施長相相似。


    “盈盈……”


    聖心帝因為月施的到來,神智清醒了些許,聯想最近發生的種種,有些慚愧地不敢看她。


    以狐族的能力,月施很清楚地瞧見了聖心帝眼中的懊悔,暗歎一口氣,將袖中早已備好的解毒丹藥為他服下,轉而直麵神情相當複雜的白嫣語。


    藥力起作用後,聖心帝漸漸緩了過來,站起身,很自覺地退到了一邊。


    “不可能!蠱毒相催,月延已經徹底毒發,半炷香之內就會死,無藥可救!你到底做了什麽?!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按照他們的計劃,錦衣衛的內應會調走這片衙獄區域的人手,直到聖心帝死透,才會把消息傳出去,而且會讓月施最後一個知道。


    到時再安排一些大臣鼓動,將月施稀裏糊塗地推上位,拿到帝女令和聖上玉璽,他們的大業就成了。


    誰知,一切都脫離了計劃的掌控,白嫣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歇斯底裏地質問月施。


    隻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她剛才同聖心帝說的那些,豈不是……


    剛才還想等赫連絕掌權後就隨聖心帝同去的白嫣語,心頭突然漫上了對死亡的恐懼。


    不用想,斷氣前,肯定還有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


    小絕,小絕該怎麽辦……


    對了,雲青還有第二個計劃,雲青會救她的!


    即便她真的不幸死了,結局也不會改變!


    思及此,白嫣語的恐慌緩緩消散,逐漸鎮定下來。


    察覺到白嫣語的情緒變化,月施冰冷的嘴角勾起一絲嘲弄和玩味。


    看來,是在等著月雲青來救命呢。


    “你指的可是那三眼噬心蠱?不妨告訴你,本宮已經解了。沒了三眼噬心蠱,今日這上不了台麵的焚心散,自然起不了風浪。”


    月施將那塊翡翠平安扣丟到了白嫣語腳邊,哢嚓碎成幾瓣,清脆的破裂聲,敲得她渾身骨骼發涼。


    三眼噬心蠱可是雲青親自去師父那裏討來的至寶,僅此一副,乃是這麽多年她維持與聖心帝關聯的利器,從未被人察覺。


    連師父都解不了,她竟然解了……


    “你不可能是月施那個沒用的孽種,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月施可是被她一手養大養廢的,有什麽本事能耐,什麽性子,她都一清二楚。


    這樣冰冷威嚴的神色姿態,這般厲害的能力手段,絕不可能是月施。


    沒等月施開口,一道掌風破空,啪的一下將白嫣語扇倒在地,力道之重,將她打得猛然吐出一口混著碎牙的鮮血。


    “賤婦!朕與嫣然的女兒,容不得你這般辱罵!!”


    是恢複力氣的聖心帝出手了,月施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聖心帝對白嫣語這般動怒,竟氣得出口成“章”。


    “本宮何須同你解釋。”


    兩個錦衣衛上前拉住想要衝過來的白嫣語,月施拂袖側身,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


    沉默了不到幾瞬,月守禦便領著一個錦衣衛走了過來,旁邊還押著一個人。


    此人大家都認識,正是作為白嫣語男寵兼內侍的陸晚橋。


    月守禦原計劃是不打算用強硬手段的,結果陸晚橋趁監視保護的人不備,想要逃跑,隻好封住穴道綁來了。


    本來因為月施的不屑還憤恨不已的白嫣語,在看見那名錦衣衛的一刻,臉色瞬間煞白。


    “好啊,狗奴才,竟敢背叛本宮!”


    哪怕到現在為止,在他人麵前,白嫣語依舊舍不下早已不複存在的身份。


    她第一反應就是身邊有叛徒,不然以月施的榆木腦子,怎麽可能發現端倪,並且順藤摸瓜查出內情。


    至於解蠱毒,或許就是運氣好,花大價錢尋了個什麽名醫,偶然治好的。


    白嫣語自欺欺人地分析著,轉向陸晚橋的眼神兇狠異常。


    “娘娘,奴才從始至終,都不曾背叛過您!也沒透露過半點關於您的所作所為!”


    他說的也僅是關於月雲青的……


    見白嫣語完全不假思索的懷疑,陸晚橋痛心不已。


    這可是他此生的摯愛,他怎會……


    月施沒工夫看兩人上演相愛相殺的戲碼,接下來的重頭就交給月守禦。


    “據原景寧宮宮人招供,此人便是白氏在錦衣衛中收買的內應,負責替白氏搜集聖上和朝中各方官員的情報,順便處決一些與白氏和月雲青為敵之人,有秘密留存的信件為證。”


    “你說……”


    月施一把按住了聖心帝的手,他因為月守禦的稟報驚到瞠目結舌,快要說出口的反問,硬是憋了迴去。


    聖心帝現在需要的不是問,而是聽,看清楚什麽才是事實。


    “陸晚橋作為白氏的男寵親信,除了打理宮內事宜和伺候白氏,還負責白氏與月雲青之間的秘密往來,有青雲莊線人和宮人為證,陸晚橋本人也供認不諱……”


    唰——


    在場皆不是普通人,屬月施和月守禦最先發現這細微的破空聲。


    月守禦眼疾手快,一道內力包裹住掌心,將襲向陸晚橋的突然攻擊攔下。


    抬手一瞧,是一枚閃著藍黑光澤的劇毒銀針。


    白嫣語袖口宛轉的動作還未來得及收迴,顯然是她的手筆,情急之下她竟是想殺了陸晚橋滅口。


    “為什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即便被迫泄露月雲青之事,也是為了她能活命!


    陸晚橋難以接受地呆著頭,眼裏滿是心寒和失望。


    “晚橋,你在本宮心裏,終歸占了幾分與旁人不同的位置……”


    一切都是為了利用他,信口捏來的謊言……


    麵對陸晚橋的質問,白嫣語隻有冷哼,全然不覺自己有何過錯。


    “奴才忠心為主,是本分。饒是本宮對你如此器重,到頭來還是賣主求榮,靠不住。”


    眼見時機差不多了,月施適時開口。


    “陸晚橋,除了與人私通、幹涉朝政之外,白氏還有什麽罪行,以及她與月雲青之間的謀劃交易。若你肯全部交代,本宮可做主,恢複你的自由身,將白氏賜予你做妻,身後亦可合葬。”


    同樣是多年癡戀,多年苦守,陸晚橋從本質上,跟白嫣語是同一類人。


    果不其然,聽到月施開出的條件,陸晚橋的雙眼慢慢卷起瘋狂的駭浪,甚至透出了幾絲興奮。


    “你敢!本宮是白王府嫡女,聖上親封的仁妃,豈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可以隨意指使的!要讓本宮下嫁給一個奴才,癡心妄想!本宮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皇宮裏!”


    “朕準了。”


    聖心帝平靜到讓人發寒的聲音響起,白嫣語尖利的吵鬧聲戛然而止。


    “陛…陛下,不要啊,臣妾不能離開陛下!是臣妾一時想岔了,是臣妾太想站在陛下身邊,這才做了那麽多……臣妾想當皇後,也隻是想和陛下生同衾、死同穴啊,陛下……”


    白嫣語被月守禦一掌廢了內力,本就虛弱的她,此刻連起身都變得困難。


    這麽久都沒有動靜,想來消息是傳不出去了。


    失去所有希望的白嫣語,氣焰盡消,聲音淒然,隻能苦苦哀求聖心帝饒恕,收迴成命。


    但多年陪伴聖心帝,她怎能不知,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仁政,下過的決策卻是從不更改。


    聖心帝話落就轉身離開了這間牢房,隻迴頭了一眼,看的是月施。


    即便一言不發,月施也讀懂了他的意思,讓月守禦帶人押著陸晚橋,跟了上去。


    嗬…嗬嗬嗬嗬嗬……


    聽見身後結局已定的白嫣語,發出陣陣苦笑聲,月施隻覺內心埋藏的壓抑似乎少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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